营帐里,两位太医已经备好了药剂,正在收拾药箱和各种工具材料。
齐楚涵担心太医走了,她照顾不好山山,便不顾身上痛楚,上前虚心请教换药等一应注意事项。
两位太医可比大皇子好说话多了,交待周全,叮嘱详尽,等齐楚涵一一记到纸上,已经饿过劲儿了。
营帐外,一处餐桌上,大皇子胃口不错,竟比往日还多了两分饭量,不知是心情好还是饭菜味道好。
董管家伺候在侧,“真不让齐大才女吃饭了?”
大皇子道:“李长锋若聪明的话,也该去送些饭菜吧。”
董管家道:“李大人正在安排道检,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
大皇子点了点头,“父皇动身了吗?”
“皇后娘娘和宁贵妃随行,四皇子也跟着呢。”知道大皇子想问什么,董管家接着说道:“三皇子还未出府。二皇子已经到天祭山了。”
大皇子低眉,手里汤勺不断翻着,已经没了胃口:“看来母后一直都有换掉我的心思啊。”
董管家不敢接话,都说兄弟是母亲手心手背上的肉,或许是自幼没在身边抱着宠着,或许是多年蹉跎寒了心,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皇后娘娘的偏爱就像皇帝陛下的厌恶一样,明显明确,不可改变。
大皇子和皇后都不知道想要的宠爱为什么就没个希望,饶是如此,也不甘放弃,反而更想拼命争取。
大皇子难过走神,神色忧郁冷漠,浑身上下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各家千金们想亲近,却又不敢。虽说年年有鱼盛会可以任意展现自己的喜好,可皇子这等身份地位,就连婚姻都是早就有谋划的。
皇后娘娘说过选几家,当然是从损益角度去考量的,至于爱情,搞笑!
哪怕有的是愿意做妾的千金们,没有家中父母长辈的同意,也不敢随便付出心意,有资格参加这次盛会的人家,也代表了有资格站队扶龙。赢了更加荣耀,输了却可能万劫不复,中立并保持恰当的距离是最安全的政治选择。
不过,有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抛去身份光环,大皇子还有无可匹敌的外貌身形。千金们愿意看,也看不腻。
大皇子不喜欢被围观,被眼神侵犯的感觉,想着要不要先释放出友善的信号:赏给齐楚涵一顿美食。
这时,本来焦点全在大皇子身上的目光很快就转移了不少。
“齐大才女出来了。”董管家道。
大皇子顺着董管家手指望去,齐楚涵正在搬运酒肉,是的,搬运。
齐楚涵的左肩上挂着三壶果饮,横在上面还有一只超大个儿的烤黄羊腿。
左腕压住羊腿,左手托着一盘凉拌时令蔬菜,右手还在大长桌上犹豫着该拿什么。
大皇子道:“她倒是知道荤素搭配。”
董管家笑道:“知道吃饭,总比硬骨头饿死强。”
大皇子佯怒道:“谁让她出来的?”
董管家汗如雨下。沁源客栈带出来的食物因为马车倾覆撞烂了不少,董管家还没来得及“偷偷”帮齐楚涵更换补充。
千金们纷纷聊了起来,张晓晓声音很大:“齐大才女,你这是要做什么?”一句话,让附近所有千金都注意到了齐楚涵。
有了拦车鞭打的前鉴,李大夫人等都安生了许多。张晓晓这次可不是为了打压齐楚涵替姐出气,纯粹是为了吸引大皇子的注意力,这姑娘,心眼儿多,可对大皇子的心意称得上专一深沉。
“我家山山饿了,出来找点吃的。”齐楚涵有些心虚,堂堂官宦之女,又已定婚约,拿取的食物却是别人的,确实有些失礼了。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山山重伤在身,醒来除了痛就是饿,自己马车上的食物也不见了,只好不顾面子礼仪,问了几个侍女,终于说服了大皇子的随从车队,“暂借”他们的美食应急。
有董管家的暗中嘱咐,本来食物过剩的随从们自然也乐得宽待齐楚涵,所以未曾阻拦,任其自选自取。
张晓晓好不容易逮住这样一个出头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若饿了,这么多姐妹还能委屈了你们不成?干嘛去侍卫随从那里,不是让奴才们笑话咱们没有一点厨艺善心吗?”
这番话既展示了自己的好心肠,却又让众人觉得齐楚涵一点规矩礼节都不懂,暗指齐楚涵和她们不是一个层级的人,官家千金,杀人不喜见血。
齐楚涵受教道:“我家山山饿了,没想太多,让您见笑了。很抱歉打扰诸位了。”
齐楚涵说完便走,山山失血不少,需要补充体力,最令齐楚涵担心的是当世医术药物,落后!
没有伤口消毒,没有严格的卫生环境,就连敷在骨折处的药膏都是现磨的,大雨刚过,空气潮湿,若再体力不足,难保意外不会发生。
这可是流行疾病轻易就能灭村绝户的时代,没有疫苗,没有成像技术,骨头断成什么样了,齐楚涵不是太医,又不太了解这个时期的医术,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靠谱。
所以才想尽可能地从其它方面帮山山,知识就是财富,偏偏她对医术算是一窍不通。
张晓晓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在大皇子眼前落了面子,不满道:“拿了别人的东西,总归要谢谢主人吧?”又在暗讽齐楚涵没有涵养不懂规矩。
“谢谢。”齐楚涵撇着嘴角挤出两个字。
敷衍,百分百纯正地敷衍,傻子都能听得出来这是敷衍。
张晓晓得势不饶人,不肯善罢甘休。可董管家出面了,他快步走到齐楚涵身边,微低着身子,帮齐楚涵又拿了五六盘菜肴,“齐大才女,够不够?”
齐楚涵感谢董管家的帮忙,“董管家,您叫我名字就好。才女什么的太虚了,不如酒肉实在。”
董管家微微楞了一下,身姿更低,眼里有别人看不到的欣喜,“齐姑娘?”
“行。”齐楚涵爽利道,“总叫我才女啥的,捧得太高,会摔疼的。”
“齐姑娘怕疼?”
“倒不是怕,就是不喜欢,我可没有受虐症。”齐楚涵笑道。
董管家笑得双眼都睁不开了,怕疼好,知道躲,知道跑,不会被欺负死。
最懂大皇子的是董管家,最了解董管家的是大皇子,身边忠仆这姿态完全是在全力支持齐楚涵。
“山山醒了?”大皇子道:“那我也去看看她。”
千金贵妇们面面相觑,这是白日见鬼了吗?一向冰冷高贵骄傲无匹的大皇子,竟然说要去探望一个山里的小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