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湖面上只剩下三人，秋意渐深，湖上的荷花败败。
凌无霜的衣裳又旧又薄，凉风阵阵都像在割她身上的肉。
这两个人选在这样的地方见她明显是想折磨她。
“三姑娘昨天的伤可好些了？”馨姨娘缓缓开口，声音里没什么喜怒，语气平淡。
猫哭耗子。
自己下了多重的黑手心里没数？如果不是馨姨娘对她向来手段狠辣，之前的凌无霜也不至于急着逃向回雁峰送死。
“嗯。”她不紧不慢地答。
“三姑娘身子转好是好事，但你这次在迎宾会上无礼之行，也确实让公主府大跌颜面。”
没错。
这宾是她拦的。
众目睽睽，的确赖不掉。
但是既然敢害她，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谁才是耍阴谋诡计的老祖宗。
“姨娘这话极是，二姐姐和我都定会记在心里，再不会鲁莽了。”
说到这，那项子月抬了头，停下手中把玩的那支残荷。
那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面孔也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不屑一顾的表情。
“你二姐姐？”馨姨娘脸上表现出一种近似于浮夸的惊异，随即又浅笑道，“三姑娘这又说胡话，看来是在回雁峰那凶地受惊不小啊，回头要找个好大夫瞧瞧。”
呵，果然在她意料之中。
一上来就想把自己撇出这滩烂泥，语气之中的威胁也是恰到好处。
“孟先生医术很好，姨娘不必操心这点，管教好我二姐姐就是了。”
冷眉一蹙。
项子月手中仍无意识地转着那支残荷，没有理会馨姨娘和凌无霜话语间的深意。
凌无霜不是自打公主离开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公主能回来保护她，离开这种饱受欺压的日子吗？
那就“帮”她一把啊。
她只是趁着皇上大宴外宾之日，告诉凌无霜坐在外宾的车辆上的那个人如今是公主亲信，能帮她去见到公主。
结果……这废物自然就去拦了。
不过，也算是这废物运气好，没耽误外宾面见皇上的时辰。不然惠宁公主再怎么受宠，在百官的睽睽众目之下，皇上也绝对无法偏袒凌无霜！
不过后来凌无霜离家出走是她没有料到的，不然的话，她哪里会被禁足于碧荷苑……
“三妹妹真是爱说笑，百姓目睹的事还能有假？昨夜驰都皇子已经定论下赏罚，但听三妹妹如今的语气……是要赖你姨娘我了？”
项子月一双素手沿着败荷边缘拂过，一双眼睛盯着项子月怎么？想拖她下水？
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么？更何况，凌无霜说她唆使。
谁信？
鬼吗？
没凭没据不说，一个是三级天才驭兽师，一个是大陆皆知的废物，大家会信谁？
连老天都偏在她这一边。
“赖？”
凌无霜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双清冷的瞳仁直直看着两人，再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
“二姐姐说笑了，无霜可不敢赖，况且这次也没人能赖的掉。”
漠然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在凉亭之内掷地有声。
“赖”那个字被凌无霜尤其加重，仿佛是在威胁项子月一般。
很好，这下项子月手中的残荷就完全变了形，被碾成大大小小的碎末。
和馨姨娘一样沉不住气，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八成也是装的辛苦吧？
项子月恨恨挥了一下衣袖，白衣翻飞，她在心下暗暗念诀，势必要让凌无霜吃些苦头不可。
凌无霜身边的威压越来越强。
那是一股来自火灵兽的威压！
不愧是三级灵兽，霸道的威压顿时充斥着整片荷池，连偌大的水面都开始冒出水汽！
灵兽认主，受到项子月的意识，馨姨娘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想仗着灵兽来教训她？
呵，这项子月人都没睡着，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须臾，凌无霜还是起疑，这项子月的灵兽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如项子月般自小操纵灵兽的人，心气自然不低。
可尽管从小在一座府中，对于这项子月的私有灵兽，却没有半分流言传出，只知其属火灵兽。
应该不会是块难踢的铁板吧。
来不及她细思，周围的威压确实是阵阵威逼，一阵强过一阵。
对一个十三岁的丫头来说，这毕竟是只三级的灵兽，还是最为霸道的火属性。
不露面，就让人如此难以招架了。
这项子月知道凌无霜一向病弱，还用如此强的威压，是想在此杀了她吗？
馨姨娘一身俗胎自然看不出这暗地较劲，只是脸上的表情也再维持不住，暗暗磨着牙骂凌无霜不识抬举。
她若是肯老老实实的把这罪名咽下去，倒也罢了。
可如今……这臭丫头心眼的确是多了起来。
凌无霜冷眼看着这两人，尤其是项子月。
可恶，一个在她面前连渣都不是的人竟然都能欺负她头上来。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一个强到可以和十二级驭兽师比肩的驭兽师竟然在一个初出茅庐的三级驭兽师这儿吃了瘪。
真是让人恼火啊。
凌无霜心下正打算引渡玄冰鸾鸟的灵力，也想借其威压来给她一点教训时，一道翻涌着的黑气夹携着刺目的白光径直射入了凉亭之内。
速度之快，竟连她都看的一晃！
那道光迅捷无比，直接霸道地撞进了项子月的身体里！
她顿时只觉内脏皱成一团，当即灵力逆行，俊俏的小脸都因痛苦皱成一团，吐了一口血后便倒在地上弓成虾子一般。
这感觉有如刀搅，竟比死了还要难受，而那副仙女模样也再维持不住。
“啊！来人啊！快来人！”馨姨娘本正细细盘算着怎么好好教训这凌无霜，哪料到自己的女儿会突然口吐鲜血？！
看那馨姨娘只有一脸慌忙紧张却没有半分惊吓到的样子，莫非……只有她一人看到了那股力量？
是蘼吧。
凌无霜笃定。
听到了馨姨娘的求救，附近那些下人都鱼贯入了凉亭。
有人去找太医，有人去抬项子月，弄得鸡飞狗跳……把这湖上素景都染上几分乌烟瘴气。
馨姨娘紧紧跟在抬着项子月的那群下人的身后，不停的叫着项子月的名字，原本算得上风韵犹存的脸早已经被吓得失色。
凌无霜睨了一眼被抬走的项子月，不屑的笑了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
正好，也省的她动手。
这场闹剧并没有在凉亭持续多久，顺着那道光刺来的方向，正是在公主府角落的锁月阁。
再没有看馨姨娘他们一眼，凌无霜抬步直接回到了锁月阁。
“不是说不想轻举妄动么？”凌无霜开口冷冽。
刚刚还拦着她杀紫烟的圣母，短短时间就转性了？公主府最受宠爱的二小姐掉根头发丝，可比死一个丫鬟严重。
“怪我？是她先用癞蛤蟆欺负你好不好？”怪里怪气的声音极不情愿地从魂玉里传出来。
“癞蛤蟆？”
听凌无霜语气间有疑问，蘼不爽地解释道，“是那女人的契约兽，一个不入流的野兽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