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哦呀哦呀，看来现在勇于举报，积极还原事实真相的正义群众还真不少啊！”关晴晴一副我也是刚看到的意外表情，“你眼神那么凶干嘛？难道你怀疑我是幕后指使？噢天呐，你看这两天我的脸都僵硬歪斜成这样了，我有这种闲情雅致么？再说我估计啊，是……哼哼，不说了，是谁做的你随便找个他们学校的一问不就知道了！”
要不是急于撇清自己，关晴晴绝对不愿意给沈北熠出这种馊主意，主动让他去过问苏宁凉死活。
如果说得知他们当街拥吻，沈北熠的心像缺了一个角，那么再次看到源源不断涌入手机的照片时，他的心就从缺角的伤口处开始被更深的撕裂。
心不动，则不痛。他不想管的，让别人去管吧，让别人去珍惜。但是萦绕周围的关晴晴的笑声，恣意得那么欠扁，就好像无时不刻地提醒着：那个人现在正在受难。
关晴晴为他做了那么多，照顾他的心情，揣测他的兴趣爱好，感动他，甚至改变她自己。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她也可以置之一旁。平时那么娇贵的人，也舍得对自己的脸蛋儿举起针，挥起屠刀——据说她下一步想要削骨。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知性的徐静蕾，还是妖媚的范冰冰，说出来看看，即使是阿凡达都不是没可能啊。”关晴晴曾信誓旦旦这样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斗志。
——关晴晴当她的脸是橡皮泥捏的吗？他为这种“自甘堕落”叹为观止。
沈北熠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青梅竹马想要朝夕相处，步步为营地与他培养好感，这条路是否走得通？兴趣可以培养，生命可以培养，细菌可以培养，爱可不可以培养？
爱没有套路，不是盖世武功；找不到解题公式，因为它也不是化学方程式。可以被设计和谋求吗？
至少，沈北熠于某天清晨遇见一只“天外飞仙”，令他知道了，爱可以是一道闪电，让被击中的人化为灰烬，常常，来的时候似电光，去的时候只余幻影。它从轰如雷鸣的心跳开始，不讲道理，不容犹疑和讨价还价，近乎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本能。
当眼睛碰触到那个身影，眼睛便开始爱，当鼻子呼吸到那人的气息，鼻子也坠入爱河，是第一时间的确凿无疑。
算了，沈北熠想起学生会期末工作总结还没有写，拿出纸笔来，虽然到最后还是对着白纸发呆——他得找点什么事情来做。
至于苏宁凉。总有人会陪在她身边保护着她吧，比方说梁哲。他想。
苏宁凉是典型的A型血人，譬如擅长装出一副“我才不在乎”的样子，哪怕其实心里介意得要死。又譬如一旦相信什么立即深信不疑，做决定之前还摇摆不定，但只要选定一个观点一条路，就会一条道儿走到黑。
虽然平时一副懦弱的软柿子样，在危急关头却是能开发出最多潜能的一类人。俗话说的：“看起来忒弱，但怎么都弄不死。”
有时显得优柔寡断没主见，像棵草似的软绵绵倒伏着，但是你总无法真正撂倒她——所以楚陵他们叫苏宁凉“小强凉”不是没有道理的。小强的祖先出现在地球上的时间比恐龙还要早，存活了三亿五千万年至今还没有灭绝，是最坚忍不拔的活化石了。
反正天台上风那么大，借风声掩护，苏宁凉放心大胆地在天台上哭了一会儿。流泪有很多好处，有些女孩用它来撒娇，苏宁凉没有可供撒娇的对象，流泪对于她来说的唯一的科学用途，就是发泄负面情绪。
她抹了一把花猫似的脸，抖擞着站起来，原地来回打转地想该怎么绕开楚陵的围追堵截回家去。
有什么好难过的，这点芝麻绿豆事，比起初三夏天的所有，真是小巫见大巫，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小菜一碟啊。最难过的难过，她也已经度过。
几分钟后她就骑在了学校后门附近的围墙上。这年头，且不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始终需有一点翻墙越瓦，战退流氓的本领傍身才好，一个女孩子，要是没有谁对你死心塌地不离不弃，这一点尤其必要。
苏宁凉爬上去之后郁闷了，她这时才看到刚才无法领略的，墙那一边的“风光”。
一张铁丝网牢牢地罩住墙面，网上附着无数一段一段的铁丝，扭成密密麻麻的锐刺，这种防备森严滴水不漏的情形，不是长翅膀的生物绝对进不来也出不去。
对了，想起来了，上个月学生宿舍失窃，怀疑是外来人员翻墙偷盗，学校在晨会上就说要加固学校的安全措施了，不但买来这种刺网——民间俗称“铁蒺藜”，连保安都增聘了两个。
但苏宁凉不舍得让刚才半天的辛苦攀岩付诸东流，她琢磨，如果我小心一点，避开那些狰狞的铁刺，是不是就可以……现实是根本不可能。
人站的高，总是要看得远一些。而骑着墙上的人，比较鹤立鸡群，相对的也容易暴露，老远就让人给发现了。
苏宁凉佯装没看见墙外正朝她这墙头跑过来的人，他戴一顶棒球帽，印花T恤和卡其色束口中裤，手上扎着皮绳和表。这节骨眼上也由不得苏宁凉心有不甘了，“蹭蹭”地就往墙里跳。
手机的GPRS卫星定位误差在35米以内，沈北熠围着尚宁中学几乎绕了一圈才看见苏宁凉，没错，他到底还是赶来了。只不过，苏宁凉给他看了一下冷漠的后脑勺，就光速翻下围墙跑得没了影。
照片都是真的，她的衣服大面积地贴在身上，长发结成了一缕一缕，反而更加黑似檀木，衬得皮肤分外白皙。
“苏宁凉！我看到你了！”他扒拉在尚宁中学的铁栅栏后门上大喊，“你给我站住！”
墙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隐隐的风声，和几片树叶簌簌落下的寂寞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