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晌午,正是午饭的好时候……
此处是金陵城南街,一条笔直的街道向前延伸,街道两边楼高屋艳,大商铺,大酒馆满目尽是。
栖风前几日一番纠缠,已经衣衫褴褛了。虽然刚才在路上林里随便吃喝了一点,但是又过了这些时候,肚子自然又折腾了起来。
栖风找个没人的地方,脱下鞋子倒腾几下,落下几文大钱,放在鼻子下闻闻……
喝,味儿有点冲!
栖风掂量着手中的几文钱,开始考虑去哪里蹭着吃一点。
买两个烧饼肯定是不济事,自己肚子有多大,他还是知晓的。但是去名楼盛宴,几文钱实在难以入目。
怎么办呢?
栖风在街上闲逛,活像个没头的苍蝇。
眼前一亮,现出一个独处独立的客栈来。
在这寸土寸金的城中,还有人有如此手笔盘下这么一块地,着实是不错了。
客栈上下共三层,飞檐高顶,以前一定颇为气派。
只是现在么……
门窗都有些老旧,里面顾客稀少,准确的说,是一个都没有。
就连生意人最重要的牌子都已模糊不清,只能迷糊辨认出是个“某儒客栈”,第一个字是“尚”,还是“同”,实在认不出来了。
不过,这正是栖风理想的下手对象。
客栈开不下去,无非是两点:
第一点,饭菜不好吃。
第二点,饭菜不好吃还贼贵。
若只是贵还无甚大碍,只要做得好吃,总有人来捧场的。如此盛世,有钱人还算不少。
栖风已做好打算,进去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饱餐一顿,然后趁势指点一下厨子的不足之处,教他两手炒菜的技艺。料到那时,掌柜的也不好意思收自己钱的。
别忘了,栖风之前可是外卖小哥出身,接触过多少美食好酒,小小露一手,就足够了。
栖风想好主意,整理一下仪容,虽然他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
栖风摇头晃脑,宛如一个大有学问的人。
遥遥便看见一个青衣书生正站在柜前拨弄着算盘,口中“子曰”“则个”呼个不停。
如实说,栖风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接下来要进行的行为,若是说得轻些,便是为了一口饭而努力奋斗。若是说得重些,便是骗吃骗喝。
“哎呀”,栖风惨叫一声,竟然摔到了店内。
这门槛年久失修,左高右低,栖风一时判断失误,竟然被拌了一跤。
此时,书生一见有人光顾,心里虽然有些诧异,但已迎了出来。
见到有人摔倒,书生眼中竟然迸发出一股激烈的光芒,走近来大喊:“公子不必怕,这只是一次跌倒而已,擦擦泪,站起来,太阳依旧在头顶。”
栖风被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待听清书生说的什么,心中直叹倒霉:这不会是个疯子吧。
书生见到栖风依旧倒在地上,又道:“人生路上,谁人能不跌倒,但是风雨过后,必是漫天彩虹。你要学会振作,学会站起来……”
栖风心中如同吃了马蜂,暗道:这不是废话么?我现在不站起来,难不成要我滚到对面街上去再起来么?
栖风生怕他还要说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已经深呼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抱拳道:“公子真是弱……睿智啊,栖风佩服。不知公子贵姓?”
书生神色一震,道:“小生免贵姓吕,叫做吕落地,字励志。”
栖风拍拍身上的灰,笑道:“嗯,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励志哥。”
吕落第手一指,让出一条路来,道:“客观里面请,照顾不周,还请原谅则个。”
栖风找个干净的座,坐下后,道:“这儿都有什么吃的。”
吕落第道:“棒子面粥……”
“还有呢?”栖风听他只报了个‘棒子面粥’便不再报了,不禁疑道。
吕落第道:“还有棒子面粥和棒子面粥。”
栖风眼神跳动两下,摸着“咕咕”叫的肚子,道:好吧,喝粥就喝粥,你给我来个三大碗。
吕落第显然极久没有生意做了,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拎着一个木桶来了,道:“公子想吃多少便吃多少,这小半桶,就收两文钱好了。”
栖风从桌上拿起一副碗筷,乘过一碗,已如风卷残云地吸吮起来。
此时,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蹲到了门口,晃动着手中的破碗,道:“吕掌柜,来晚了,来晚了,给我弄点粥喝喝吧。”
吕落第接过破碗,道了声:“小米,稍等。”
栖风看着站在眼前一脸歉意的吕励志,将木勺放开,道:“给。”
吕励志熟练地打了一碗粥,递给了门外的小米。
只听小米道:“吕掌柜,你屡考不中,开店也不会,就这般耗着,祖宗留下来的产业不就没了吗?”
吕落第眉头一扬,道:“这不怕,我祖上出过四任知府,据说有一个还是朝廷封的什么大侠。那位老祖考上时,都已经六十多了,我此时才二十五,那还着什么急。”
小米白白眼,道:“你就等吧,反正我世代是乞丐,也不做什么功业大美梦了,老老实实地,不比什么都好。”
吕落第点点头,道:“人各有志,我不敢勉强。不过为什么你不进来吃呢,每次都坐在外面,路人看了也不好。”
小米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凑过来道:“实不相瞒,每次我想进来时,总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喊一声‘脚’,我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步进不得,乖乖退出来就好了,有时,好像有五六个人一起喊。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
吕落第道:“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要乱想。”
小米不服道:“周围的人都说你霉运缠身,早早地就搬走了。你看看,现在还有几人敢在你邻近做生意。”
吕落第想起往日光景,不禁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争了。”
吕落第重又回了柜前,拨弄上面的算盘,喃喃道:“孩儿不孝啊,不能继承先祖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