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被琪儿牵着手,沿在溪边的树丛飞掠,脑海中却思潮滚滚。
实在有太多难解之事纠结,脚下便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
溪边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平旷之地,竟是青石铺成的一个广场,有两亩地大小。
眼前有三尊褚红色石头雕成的高大雕像,刻画得栩栩如生,似是三个活人一般。
右边一尊两腿微张,前屈后蹲,挽一把强弓,搭箭欲射。
湿婆之箭?这就是湿婆?
中间一尊张目望天,不可一世,手持一把巨剑。
梵天炙炎剑?这是梵天吧!
左首一尊,眉眼威严,神色冷凌,手里拿着一把奇怪的武器。
中间一个柄,两头张开如虎爪。
这便是传说中的伽陀神杵?那么他就是毗湿奴了?
此时天空之中云雷滚滚,两个番僧终于尾随而至。
二僧在半空之上闲庭信步,指指点点,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显得豪气干云。
这两个小辈年纪轻轻,境界虽然不弱,究竟还是嫩了点,今天还能跑上天?
我等先砍死这两个小辈,那几样东西,那还不手到擒来?
哈哈哈……
眼看敌人逼近,王征一时心中十分着急,苦无良策。
打是打不过,逃又无处逃,这可如何是好?
抬头望去,半空中两个光头在夕阳照射下发出白惨惨的光。
突然心里一动,计上心头,一跃而起,将湿婆手里的强弓取了下来。
琪儿见状,也是轻轻一跃,却是拿下了梵天手中的巨剑。
眼看空中两个番僧就要降落下来,王征“嗨“的一声,使尽吃奶的力气,拉开了强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我射!
“绷“的一声大响,一箭如流星,火花闪闪,冲天而起,势不可止。
这一箭声势惊人,似欲射破天际。
但两个番僧夷然不惧。
不就是火箭么!能奈我何?两根手指头也就捏了!
眼看火箭就在眼前,马上伸手可捏。
一僧突然怪叫一声,神色张惶,满脸惊色。
一边快速向边上躲闪,一边双手对着广场上的雕像狂指乱点。
嘴里对着同伴大喊大叫,似乎颇有些着急。
另一僧正欲从容不迫地把火箭捏了,听到同伴言语,大惊失色!
慌忙中身形一错,再一闪,抱头鼠窜!
这是神祇的圣物!如何能捏?又如何能挡?
哎哎喂!好险啦!
幸亏他及时出言点醒。
贫僧又身法高妙,躲闪得快。
若然是亵渎了圣物,冒犯神灵,可就要下地狱了!
这番僧心里一半是庆幸,一半是冷汗。
王征看到两个番僧如此这般,心道:果然没有猜错!
对琪儿说道:“靠紧雕像,他们不敢亵渎神祇!“
然后把强弓背在身上,跃向左边,伸手将毗湿罗手里的伽陀神杵也取了下来。
琪儿手拿巨剑,却一点也不觉得笨重。相反,手心竟有一丝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分别了多年的故友,突然相逢。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与这看起来笨得要死的大剑有什么联系吗?
琪儿心中有些奇怪。
两个番僧躲开了王征朝天一箭,慢慢又逼了过来。眼中含着微笑,脸上如沐春风,向着雕像靠近。
王征拿着伽陀神杵呆呆出神,这东西怎么使用?说明书呢,在哪儿?
眼看两个番僧逼近,王征却仍然没有找到使用说明书,不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琪儿见势不妙,知道这会儿征哥哥怕是靠不住。
无奈之下,只好双手持剑,举过头顶,猛然向下。
“嗨”地叫了一嗓子,一招力劈华山,巨剑朝前砍了过去。
轰然一声大响,剑气如虹,身前青石板寸寸而裂。
碎石夹着尘土,卷起一阵狂风,如漫天花雨,撒向两个番僧。
火箭都不惧,这不过一点碎石灰土而已,能吓唬谁?
一名番僧好了伤疤忘了痛,右手一挥,就要挥掌劈来。
另一个番僧见状,张嘴大惊!
只见他急中生智,身影只是一闪,就挺立在了那个番僧身前。
他竟是宁肯受同伴这一掌,也不能让他误伤神袛的雕像!
还好,同伴修为精深,掌力已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
他只是被一只肉掌打得晃了一晃,并没有受伤。
那名同伴人很聪明,这一下终于明白又差点闯了大祸。
他不禁有些后怕!一对牛一般的大眼瞪得溜圆。一脸沮丧地收回掌去,在那里抓耳挠腮。
两僧开始叽里咕噜,大声商量对策,一点儿也不担心被人听到。
商量了一阵,似乎没有什么好办法,转过身来,望着神像发愁:
这两个小贼,躲在神像下面,拍又拍不得,打又打不得,如何是好?
.......
曹文逸清叱一声;“可是征儿在此?”手持短剑飞向湖边。
然后却惊讶地发现征儿和华山那个丫头竟各骑了一只仙鹤,向湖面上一个五彩的光柱撞去!
后面两个番僧也争先恐后地冲向光柱,身法高妙,赫然是……?洞明境界!
曹文逸这一惊非同小可!间不容发之中,两个骑鹤的人影撞进光柱中消失不见。
两个番僧似乎遇到了阻滞。
在外面对着光柱连连发掌,轰轰有声。
一会儿光柱被雄浑的掌力轰得扭曲变形,两个番僧人影闪了几闪,闪进了光柱之中。
湖面之上便响起“劈啪”一声,五彩的光柱如同一个巨大的肥皂泡猛然破裂,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半空中阳光耀眼,湖面上却已空无一物!
曹文逸心里一惨,心道:还是来晚了么?
回头叫了声:“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师妹!以我之见,先下去,湖边那么多人,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事再作区处!”孙傅答道。
原来孙傅居然也来了。
曹文逸道了一声:“好!”便急速向湖边坠去。
湖边众人看到两个少年骑着仙鹤进入封印,纷纷再次跪下。
口中喃喃叫着:“梵天降世!妙音神女驾临人间!”磕头不止。
藏地和优尼禅国都是佛教影响最为深远的地方,大梵天和妙音神女是他们最为尊敬的神祇。
而仙鹤正是大梵天的标志性坐骑。
妙音神女作为大梵天的妻子,与大梵天一道乘鹤而来顺理成章,一点也不奇怪。
王征和琪儿从雪山之顶驾鹤而下,距离湖边不远也不近。太阳光在这碧蓝的湖水和四野皑皑白雪的反射之下又分外刺眼夺目。湖边的人更是瞧得不甚真切,只觉得他二人当真就如天神降世一般。
两个洞明境番僧已经尾随进入了封印,剩下的番僧虽然多半不信,但一时之间也有些吃不准,犹疑两可。
如此一来,湖边的打斗却停了下来。
两边的僧人和武士纷纷望着五彩光柱消失的方向,心神迷醉,恍如进入了梦境。
此时,摩南措已经下到了湖边,蹲在索南迦措身旁,叫道:“活佛!何以如此?”
索南迦措盘腿坐在雪地之上,看到摩南措,似有喜色,眼中迸出一缕神光。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等得知曼荼罗教竟将帕焚提神女带进了梵宫,灭世之神恐将苏醒。”
索南迦措刚说一句话就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喘息,似有不继。
摩南措赶忙一掌抵在活佛后背,却大吃一惊。
这一掌触手如冰,如同抵到了一具冰冷的腐肉之上!
急道:“活佛!你…?”
心中一恸,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原来索南迦措筋骨尽碎,肉身已腐,应是早就死了。
此刻他不过是凭了几十年苦修的功德和对佛祖的无限信念,强提一口真气冰封自己,苦苦支撑而已!
索南迦措稍作调息又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对摩南措微微点头:
是的!我不用你救了。谁也救不了我了。我要见佛祖去了!
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
可惜我不能尽斩妖邪,大劫恐怕就要来临,黎民受苦!
“事情…紧急,我…已来不及传…讯,只好就近邀集中人…马,前来…圣湖。”
索南迦措语气渐弱,说话已经断断续续。
“在此…碰到…了这伙曼…荼罗教和恒…河圣母派…来的妖孽!”
索南迦措说到这里,摩南措已经全明白了。
他急忙摆了摆手,阻止这个令他万分尊敬的活佛继续说话。
然后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活佛,贫僧确信!”
“若然佛祖有灵,诸神护佑,必不会让湿婆一人转世为害人间。”
索南迦措听了,猛然一震!
竟坐直了身体,睁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怎么没有想到呢?”
摩南措又说道:“你看到刚才闯进封印的两个少年了吗?”
“贫僧确信,这二人就是佛祖遣来的救星!”
“他们既然进去了,灭世之神必然不会苏醒。”
“请活佛相信贫僧!”
摩南措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这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索南迦措望着摩南措的眼睛,轻轻点头。
摩南措苦修半生,慧眼无差。他若不是有无比的执念,岂会轻易许诺?
他说的定然是可以相信的!
我这下可以放心走了。
索南伽措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湖面光柱消失的方向,眼中突然精光大盛。
他仰天喊道:“佛祖有灵!诸神护佑!挽救苍生!”
喊完,全身一松,眼神迅速涣散,喃喃道:“往生……极乐!阿弥…”
一声佛号还没有打完,头颅突然垂下,已然气绝。
一代大德高僧就此圆寂。
摩南措一时大恸,跪伏于地,叫道:“活佛!”
周围的藏僧和武士个个泪流满面,纷纷崩冰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