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狗回父母家住,前面几天有从山上带下去的油肉米面,再加上父母长久不见儿子,伙食还算过得去,等山上副食消耗完,一日三餐就恢复成正常水平,不外乎是米饭,炖土豆,或者采点野山菇。
肉?不逢年过节的哪来的肉。油水更加少,山区人民难得炒菜,都是蒸或炖,菜上面滴几滴油就可以了。
两顿饭吃的刘金狗头大,问父亲:“你们平时也是这生活水平?”
刘奎苦笑,“傻儿子,你在山上当神仙,哪里晓得凡人疾苦,咱家好歹有干饭能吃,你去别家看,早上都是喝粥。”
刘金狗去村里其他家里逛一圈,知道父亲所言不虚,大家日子同样清苦,有些家里劳动力少,比如村西头四凤家,她家一日三餐都是土豆粥玉米糊糊。
这怎么行,刘金狗在山上,那顿饭都离不了肉,有时他不想吃肥肉还要被训斥,“习武之人不吃肥肉怎么行?哪来的脂肪?人类最佳战斗形态体脂保有量在百分之三十,你看看你,全是腱子肉,没点脂肪,这怎么行?硬邦邦瓷嘟嘟一点都不舒服,一旦你挨饿,身体没有多余脂肪提供热量,你娃儿就垮了。”
师父一边训斥一边把盘子里仅剩的大块瘦肉夹走,毫不客气地塞进自己嘴里,嚼的吱吱有味,刘金狗在对面气的翻白眼,“明明是你嘴馋想吃,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现在想来,还是和师父一起生活好啊,根本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眼见刘金狗吃饭实在艰难,刘奎道:“你想吃好的,那就跟你大哥二哥去上人市,挣到钱就能大鱼大肉。”
上人市,是一种土说法,实际上是闲散零工劳动力市场,干什么工作的都有,搬运,拆迁,挖沙,运土,通厕所等等,日结工资,一天能赚个八块十块,运气好能上二十呢。
综合月收入比高中校长都多。
上人市很简单,一辆自行车是代步工具,一柄铁锨代表身份,到了青州县城往天桥下一蹲,自然会有雇主找上门。
刘金狗上人市,第一天和大哥在火车站扛面粉,总共两千四百袋六十吨十个人干,刘金狗自己就扛了十吨四百袋,众人都惊叹他的神力,给他发烟,语言恭维他,都想跟他一起干活。
大哥告诉刘金狗:“他们讨好你,想跟你一起干活,是因为你心眼实在,你多干他们就少干,工钱是一样多。”
刘金狗憨乎乎笑,“没所谓,我力气大他们力气小,多出点力也无妨,大家开心就好。”
大哥直摇头,“你力气也不是白长的,出力多就吃的多,你每顿要比别人多吃两个肉夹馍,一天要多吃四个,伙食费要比别人多费两块,一个月就多费六十块,一年多费七百二十块,而别人比你省,算下来别人比你一年多挣七百二。”
听的刘金狗一愣一愣,竖拇指赞大哥好算术。
第二天再去扛面粉,刘金狗对工头说:“工钱不能平分,多劳多得,要按劳动量分。”
工头问什么意思。
刘金狗说:“总共两千四百袋面十个人搬,搬一袋面五分钱,应该按袋算,谁搬了多少袋就给谁多少钱。”
工头脸皮抽抽,“好,你搬完二百四十袋就去旁边歇着。”
刘金狗说:“我能搬四百袋。”
工头说:“我知道你力气大,但钱不能都让你一个人赚,大伙一起来的,总不能你拿二十别人拿八块,二百四十袋谁都能搬完,不过是你搬的快他搬的慢,咱们又不赶时间。”
刘金狗被说愣了,自己想多劳多得行不通,反而得罪了其他人。吃饭时再没人搭理他,也没人给他发烟。
大哥又告诉刘金狗,“出来干活动点脑子,不要出风头,也不要拖后腿,表现的和大伙差不多,别人干你也干,别人歇你也歇,不吃亏也不占便宜,这样最好。”
刘金狗若有所思,干完活结账时发现,运面粉的老板给了工头二百元,而工头只给他们分了一百二,剩余八十都是工头得。
刘金狗问大哥:“凭什么工头不干活还能得八十?”
大哥说:“人家是工头,有路子能揽活。”
刘金狗这才明白,原来大哥是小聪明,工头才是大聪明。
看着坐在饭店橱窗里啃着红烧鸡腿满嘴流油的工头,刘金狗有了奋斗目标,自己也要当个包工头。
再往后几天,刘金狗干活就留了心眼,暗中观察工头所作所为。
很快半个月过去,到了和卧龙坡霞姨约定见面的日子,这天刘金狗不上人市,而是将自己拾掇打扮一番,兴冲冲地去见未来媳妇儿。
第一次去未来媳妇家不能空手,刘金狗先骑自行车到乡上门市部买点礼品,称了二斤麻花二斤红糖二斤点心二斤饼干,礼品不贵但份量实在,包装好后挂在自行车头两边,摇摇晃晃很显眼。
也是巧,今天正好是梧桐乡集市,街道两边早早摆好摊位,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刘金狗不好在人群里骑车,跨坐在自行车上用脚撑着地走,正要出人流密集地,远远听到有男女吵闹声。
刘金狗伸脖子看,三四个男子围着两名女子,让她们赔什么东西,女子不赔,一直辩解不是自己弄坏的。
刘金狗听半分钟就明白了原委,原来是一帮“碰瓷”的。
所谓碰瓷,就是弄点赝品古瓷器故意在人群里挤,看准目标后撞上去,将瓷器碰碎,然后扯着对方要求赔偿,后演变为一切栽赃讹人的代名词。
刘金狗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从师父口里听过的多,向来对坑蒙拐骗这类歪门邪道没好感,碰到了就要管一管。
三四个男人围着两个女子不让走,其中一个长脸瘦子苦着脸对众人祈求:“大伙儿帮帮忙,做个见证,祖上就留这么一个宝贝,我平时当爷爷样供着,要不是为了给孩儿他妈治病,打死我也不能拿出来,现在可好,被她一脚给踩碎,叫我怎么去见娃他妈?”
穿粉色衣服的女子辩解:“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个人推我。”声音清脆婉转,好似燕语莺啼,娓娓柔软中带着几分娇羞妩媚,瞬间引起刘金狗注意,猛蹬两步上前看。
一看不得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师父周青的梦中女神,那个长的像赵丽颖样的女子。
三年前她就是个小美女,如今已出落成大姑娘,言语无法形容的美妙动人,原本刘金狗就想打抱不平,这回更添几分动力。
开玩笑,几个瘪三碰瓷碰到未来师娘头上,叫刘金狗怎么忍?
眼见几个男人嚷嚷着伸手要拉扯师娘胳膊,刘金狗推开面前围观群众,挡在瘪三和师娘之间,沉声问:“你们想干嘛?”
这举动大胆,震慑众人,集体失声,全都盯着刘金狗看。
瘦男人没料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苦瓜脸也不苦了,站直身体,怒目而视,“你想干啥?”
刘金狗懒得废话,伸手夺过瘦子手中蛇皮袋,打开看看,嘴角一抹嗤笑,“这就是你的祖传宝贝?”
瘦子伸手想往回夺,抓着袋子扯两下却扯不动,立时脸红脖子粗,“是啊,乾隆年间红底珐琅彩花卉,正儿八经老古董。”
话说完刘金狗就把蛇皮袋掼摔到地上,跟着抬脚踩,啪啪啪几脚将瓷器踩了个稀碎,而后手叉腰看着对方笑,“我踩了,你想怎么着?”
瘦子傻眼,看着刘金狗不知怎么应对,旁边一个黑脸壮汉出头说:“小伙子,这事与你无关,是那个女娃踩碎的,你别惹火烧身。”
刘金狗笑笑,回头看师娘,正巧师娘也在看他,两厢眼神一接触,刘金狗心里嗡地一颤,仿佛一道电流穿过,浑身酥麻麻的舒坦,凭空又增添了许多豪迈英雄气,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刘金狗有些慌乱,有些紧张,又有些喜悦,不敢和师娘对视,将目光焦点落在她肩上,口里轻飘飘道:“你走你的,这里我来处理。”
“咦,你这娃是没挨过打吧?”人群里另一个汉子阴阳怪气道:“人家两个的事情,跟你有啥关系?装啥大尾巴狼?”
话音落旁边就有一个小矮胖子手握半块砖跳起来就往刘金狗头上砸。
刘金狗单手一掏一拉,从半空里抓住那厮裤腰带,结结实实给摜摔在地。
众人只看到,小矮胖一个起跳,身体从刘金狗头上鱼跃而过,然后脸面朝下倒栽葱砸地,砰地一声闷响,身体软绵绵下去,不发任何声响。
众人看呆,空气都似乎凝固。
冷场两秒钟,五六个人反应过来一起往刘金狗跟前扑,周围人立做鸟兽散。
就看几个人一起扑到刘金狗身上,下一秒就先后被弹开,刘金狗一双手臂舞的眼花缭乱,用的是对付猴群的手法,掴脸插眼扯耳朵砸鼻梁,打的几个人晕头转向,东倒西歪好似喝醉酒。
还没等他们缓过劲,刘金狗第二波打击又来了,这次就比较狠了,六个人无不是被刘金狗举起砂锅样大的拳头在脸上开了染料铺,红的黄的白的黑的尽数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