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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危机

李素惊得退后了一大步,望着文彦钧的脸上布满了惊愕和混乱。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月光很清澈,像水般柔。此刻照在文彦钧的脸上却像笼上了一层寒霜,让他接下来的话便更显冰冷。

“皇上明里不能动我,但是却可以想怎么对待你便对待了……你也可以指望你的大狄国国师大人助你,又或者是赵小将军。但是,凭他们的能力,要护着你,只怕是有心无力,落得个自身难保的地步。”

李素完全搞不清楚文彦钧的想法,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清朗的月光里,看清了李素脸上惊惶的文彦钧微微恍然。

怕是魔怔了,竟会说出这等话,还带着威胁的口气对她……

看来那老道的话在自己心里太有份量,因此才会这样胡乱说话。

什么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简直一派胡言。

“不想躲在我的身后便与我合作。”收敛了心绪,文彦钧继续向前走。“皇上要抓你是因为我,但是要杀你必然是知道你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如果想自保,你便要变得他没有办法动你。”

见他改了主意,李素心下又是一喜,上前紧跟着他的脚步。“怎么让当今天子没办法动我呢?”

“你不是先知吗?”文彦钧扫她一眼。“大妙国历来信奉风角鸟占之术,若你能呼风唤雨,策无遗算,他便不仅不能动你,还需要仰赖你。”

“那我如何有这卜算之能?”李素急道,脑子里突然想到前不久莫仲卿的话。而面前这人竟和莫仲卿之前说过的话不谋而合……

李素没来由的觉得脊骨发寒,抬头望着文彦钧又不免觉得这男人果真不简单,他既然那么说了,必然是有能这样做的信心吧。可是,作为一个古代人,他又如何让人拥有呼风唤雨之能?……

“回到会京,你就会明白。”他的声音清晰。

这人如莫仲卿说过的心思深沉,与他合作也无异于与虎谋皮……李素心有顾虑。“那王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还是太笨了,这智商真的是预言里与自己终老的人吗?难道不该是别的什么人吗?文彦钧敛敛眉。“你变成先知,便是我要得到的。”

她的命运虽然由自己改变,但是当她出府之后除了监视,自己也没过多在意她的死活。事情发展得并不遂意,同时也影响了自己。如今既然已经牵扯到一起,索性不如利用了罢。

她能保住她自己的性命,自己也可以利用她的身份而……

绕来绕去,还是在他的手掌心里。

李素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我真傻……”

眼底山下情形渐渐清晰,看起来似乎是个村庄。不过虽然叫村庄,却实在是不能谓之村庄。三两草屋,相隔百米间距,看得出并不算热闹。

对于疲于奔命的两人算是极好的去处。

先前的不悦化作希望,李素几步跑到前方,手指山下村落回头向着文彦钧开心道。“有村庄就意味着有人!兴许就有大夫,王爷,你的伤有得治了!”

文彦钧眉角微微一颤,眼底的李素变得异常清晰。

那副笑意,灿烂得甚至比那高悬的月亮还要明亮几分。明明是姿色平庸的样子,却是生生的让文彦钧的心绷紧了一瞬。

“走吧。”冷冷的丢下话,文彦钧大步一跨将李素甩在了身后。

这人,喜怒无常且总是难以捉摸。李素板起脸,脚下却只能亦步亦趋跟上。

房前挂着的是一些动物皮毛和晾晒的药草杂物,李素叫了几声,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这里没人住吗?”

李素疑惑的望向文彦钧,希望得到来自他的见解。

那院内摆设极不讲究,有些盆盆罐罐皆曝于青白。再看那动物皮毛边沿之处,不带一丝毛屑,连同尾梢都是俐落干脆。

院子大门却是半敞,大有不在乎会不会有人想闯入的样子。

“有人住。”且不是屠夫,便是猎户。远远看着厨房里的银光,不是利刀又是什么?

试问谁家妇人会整日磨刀赫赫?

“什么人?站在俺家门口!”

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李素惊觉之下下意识的向文彦钧身后一藏,伸手抓住了文彦钧衣角。

再看过去,便见冷冷的晨雾中月光变得惨淡,笼罩下的黑色身影说不出来的诡异可怕。

那黑影渐渐走近,李素方才看得个清白。

身形高大健硕,浓眉黑脸,脸上一道很长的刀疤从额头横穿鼻梁到达嘴角,身上散发着野兽般让人作呕的浓浓血腥味道。眼角一撇,看了眼文彦钧身后的李素。

“还带着个小娘子?”

口气揶揄嘲弄,说话间却是带了暧昧的笑意。

显然这话是冲着文彦钧去的。

李素一惊,这人虽然看着像个荒野莽夫,但是却一眼看出了自己女儿之身。抓着文彦钧衣角的手,不觉微微一颤。

文彦钧一早便注意到了李素躲在自己身后的动作,现下察觉到她的恐惧,索性将她护在了身后。

“在下与仆人山中遭遇贼人,受了些皮外伤。故上门来,请问能否讨些药材用。”

“药材是有的,怕就是郎君嫌弃,不敢用而已。”那人收了搁在李素身上的眼神,扫了眼文彦钧,一脚踢开那摇摇晃晃不算牢固的院门,大剌剌的走进了院内。

肩膀上险险一晃,有个东西落在地上。回过身冲文彦钧二人喊。“俺要去一趟最近的镇上将猎物换了,这里的东西除了皮毛和米,其他东西你们都自取吧。要是回来被我发现你们动了不该动的……”

那细长眼睛里危险一转,定定的落在两人的脸上。“小心俺的刀子不是搁在畜生身上,而是落在你们的喉咙上。”

李素这才看清,那人从肩头扔下的一团黑色东西,正是那股浓烈血腥味的来源。

文彦钧拱了拱手。“这是应该。”

“作为交换,那小娘子既是郎君的仆人,不如让俺讨来做个……”眸子里带着笑,语气又成了调笑。

文彦钧眼里寒光微现。

李素还没听那猎户将话说完便见身前一阵急风拂过,面前黑影一闪。

再看前方却已经见文彦钧手中的剑直指那粗痞猎户的喉咙,带着他一贯冷漠无情的声音。

“再多说一句,你便再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可能。”

月光开始隐藏起自己的光亮,黎明之前的黑色更加浓郁。看不太清面前文彦钧的表情,猎户脊背一寒,变了脸色。

“郎君小心,刀箭无眼。”

“天太黑,我虽有心留你偏生看不清,剑锋太利划下一两寸黄泉路上你也莫怪。”

清冷语调,还是那个他。不过,他那副身体居然还能行动那么敏捷?

李素好奇心顿起,上前追到文彦钧身畔。

“郎君郎君,俺错了俺错了还不成?你先挪开我脖子上那剑,我刚就开开玩笑……”

尽管此刻紧张得声调都变了,但那猎户却十分识相。

文彦钧收回剑,吩咐道。“去点灯。”

高大健硕的身影几乎落荒而逃的向屋内而去,没多时便见屋内亮起了灯,伴着猎户的呼声。“二位,先进来吧。”

声音正经了不少,不似之前的调笑。

进屋便是卧室,横着一张垫着干草铺就着破了好些大洞的布匹,一些动物皮毛堆在床上,大概便是用作盖被的。

剩下的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则是整个屋内的全部家具和摆设。

李素僵了僵,望着仅有的两张椅子没好意思坐下来,站在一边看着文彦钧又看看猎户。

那猎户在月光下便已经显得可怕,现在一看清五官更显狰狞,李素向文彦钧身后靠了靠。

“那……郎君你们自便就是,俺先去镇子里了。”家里也没准备茶水,这两人看起来身上之物皆是高贵。这高贵之人平时喝的水都是泡过的茶水吧?而自己乡野粗汉一个,渴了便是饮那山上溪边的清水就好……拿不出手的时候,还是让他们自己顾自己就是……

灯下仔细一瞧,又见那黑色衣服的肩膀上破出的伤处,猎户嘴角掩不住笑意。心中暗自盘算,若是这贵人对自己满意,把身边这小娘子留下来给自己也不一定呢……要不然就……

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猎户殷勤道。

“不过俺这有林中采来的好药材,对郎君的伤势定有好处。”说罢看向李素。“小娘子你跟俺来,俺带你去拿来。”

这人没来由的就是让人害怕。李素急急的望向文彦钧,不等话出口却见文彦钧眉头横起,不悦道。

“你自己去拿。”

李素绷紧的心放松了下来,再看文彦钧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小娘子看那郎君的眼神不一般……

猎户摇摇头,走进了厨房取来药草。

……

等了很久,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文彦钧站起身走向厨房。

说好的烧个热水,为自己做个简单的伤口处理的呢?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望着文彦钧,李素满脸炭黑,欲哭无泪。“我,我……”

看那样子是连生火都成困难……

文彦钧走到李素身边,拿过她手中的打火石,手掌间捧上干草。然后轻轻一擦,火星闪烁,火苗顿时蹿了出来。

李素不可思议的看着文彦钧,激动的直跳脚。“你怎么那么厉害?!——”

“快快快,快放进灶里。你来生火,我来放水进去哈。”

本来因为一句无意的夸奖而微扬的嘴角又垮了下来,文彦钧眼神不悦的看着李素。“本王是为你生火的人吗?”

“这不是没得选吗?那我也不会不是?”李素笑的人畜无害,用葫芦瓢舀起水一瓢瓢的放进锅里。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文彦钧将干材丢进灶里,看着火苗蹿高伸出手捂住肩膀。“嘶——”

吃痛的声音吸引了李素的注意,有些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呼着来到文彦钧身边。

“天呐,我都忘了你受了伤!你快去休息,好了我再叫醒你。”

这还差不多……

文彦钧施施然而走,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蹲在灶前对着灶里不停吹气的李素轻轻的笑出了声。

这么好骗的人,真的能做好先知的角色吗?

“为什么要让我用火烤匕首?”将手中渐凉的匕首递给文彦钧,李素心里已经猜中八九分。手又转向水盆里热热的水。“你不会要自己做手术吧?”

文彦钧咬紧牙根,半脱的上半身现出已经发白的肩膀伤处。“你一个女子,我更好奇你是如何能看着男人的身体还半点不知羞不愿意走的。”

关于这个啊,总不能告诉他说自己所处的现代男人夏天穿得比这少的比比皆是,有些女人甚至穿得比男人还少……

李素笑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像她这样直白的……也确实少见,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害羞……

文彦钧摇摇头,不打算再跟她继续扯,将匕首尖部对上伤口的箭头,轻轻一挑。黑色的箭头脱出伤处,鲜红的血却是瞬间嘣出。

早已习惯了疼痛和受伤,这会儿皱着眉头的文彦钧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李素拿着准备好的一系列东西守在旁边,这会儿则直接拿着草药堵在了文彦钧冒血的伤口上。紧紧的按压着那伤口,表情严肃,眼睛更是盯着那伤口一瞬不移。

她离自己的距离极近。

不漂亮不出众的脸庞和五官,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这么顺眼。

虽不是第一次,但是心底涌上来的奇怪感觉却是第一次……

望着她专注的样子,文彦钧呼吸渐渐的放缓。“李素……”

“嗯?”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眼神看着伤口却没移开。

嘴角浮出笑意,文彦钧轻咳一声。“可以包扎伤口了。”

“还流血呢,包上的话再流血,布片潮湿对伤口很不好。我可是用沸水煮着消毒过后又一片片好不容易在火上给你烤干的呢,你要是不听话就浪费了我那么久的时间,你不是也觉得浪费时间很不好吗?一次次在我耳朵边说什么浪费时间……”

像个医生一样尽可能的给他解释着医理,李素脸上写满了“病人,请不要这样”。

因为她倒是把疼痛的感觉驱走了大半,听着她在耳边唠叨,文彦钧轻轻闭上眼睛,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反射到刀刃上的日光,刺眼且寒。

文彦钧睁开眼睛,半眯了眸望着举着猎刀进屋的猎户。

脸上咧着笑,猎户脸上是无可挑剔的老实厚道。“吵醒郎君了……”

“你所说的镇子,离这里有多少距离?”剑握在手边,文彦钧依靠在床榻的墙边,虚弱的问道。

“来回加起来约莫三十里路,叫落云镇。”

“镇子里最大的官是什么?”

“郎君指的是?”猎户眼里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看着文彦钧似乎想从他脸上抓住点什么。

可是那淡漠样子的文彦钧,岂是区区一个山野村夫便能看穿的?

带着警告的眼神落在猎户脸上,文彦钧敛了敛眉。

“只有一个县丞官。”猎户被那眼神一看顿时知趣的答了。“镇子里人不多,再要走远些,才有大的地方。”

无用的信息。

不悦的情绪随着端着吃食进门的李素些许回转,待看到猎户盯着李素笑眯眯的模样之后眸光又是一敛。“你先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猎户边应边走,目光却是贼心不死的在李素身上流转。待走出门后,那痴样才算得了缓解,拖着步子走进了厨房。

李素被那目光盯得头皮发麻,猎户一走便将吃食放在桌上,摸着双臂身体乱颤,脸上带着后怕道。“真恶心,真恶心……”

文彦钧看她那模样,皱了皱眉,伸出手拍拍床沿。“过来。”

相比于那猎户,此刻看着文彦钧的脸完全变成了享受。李素没来由的心下欢喜,嘴角浮上笑意乖乖坐了下来。

“你要吃芋儿还是红薯?我给你剥。”

这种相依为命的时候,李素总忘记面前的这人,也算恶人的事实。

那副笑笑脸,很难和之前那个对自己十分防备的人联系到一起。

她从什么时候起,那么信任自己了?

文彦钧讪讪的垂了垂头,掩饰脸上红光的伸手随便一指竹筐里的吃食。

李素拿起他指的红薯轻轻剥开皮。“我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做过饭菜的,小的时候有父母做,长大了之后就在食堂吃,工作忙的时候不是外卖……”

话头停住,李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脸上慌乱微闪。“我是说……我整日在外面瞎晃,不会做吃的,不过用水煮煮食物还是没问题……”

文彦钧脸上没什么其他的表情,岔开了话题。“你吃过了吗?”

看来他没怀疑什么。

李素心下放松下来。“嗯,吃过了。”虽然只是切下来的边边角角,但是够填饱肚子了。

这猎户看起来生活情况并不算太好,李素不忍心多用。

剥到一半,将红薯递给文彦钧。“你快吃吧,吃完了再睡一下。”

乖乖养好伤,跑路才更有胜算。就凭那猎户看自己的眼神,就凭自己一个人连跑过那个院子门估计都够呛。

那眼底的小狡猾文彦钧看得分明,嘴角浮出一丝好笑的笑容,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原本是守在文彦钧床前,结果却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睡着的李素,微微的鼾声让文彦钧睁开了眼睛。

一日一夜未眠,跟着自己跋山涉水,又为自己捣药疗伤清洗一番,安排吃食。想必也是累极了。

院子里那猎户拿斧子砍着材禾,声音吵闹,李素揉揉眼睛,叹了口气站起身。“我去看一下给你煨的汤药。”

猎户余光看着李素离开,再看看屋内毫无动静的文彦钧,拿起材架上的猎刀,眼里流露着浓浓的欲望和狠戾。

耳边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脚跟着地的声音轻缓,暗暗踩踏着脚下土地,并不能清晰听到来人的气息……

这人,想必是擅于隐藏气息的……

文彦钧嘴唇带着失血虚弱的白色,紧闭着双眼,手边抓着的剑抽出两寸,并不出鞘,却稳稳的横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来人身体动作一僵,收回了已经刺到文彦钧胸膛上方的猎刀,慌道。

“开,开个玩笑,郎君。”

确是个不老实的货。

文彦钧睁开眼睛,眼底肃杀之气顿起,剑锋陡斜着往下。“不如我也让你知道什么是开玩笑吧。”

脖子上的疼痛让猎户如梦苏醒般的丢掉手中猎刀,“哐铛”着落地。“郎君饶命,郎君饶命,俺再也不敢了!”

文彦钧斜睨着那猎户,“断魂草夹杂在止血草药中,二者虽极相似,我却认得分明。再安着坏心思,我便提早送你去见阎王。”

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若非不是领教过无数次,不然也逃不过了……

猎户听着那话早已魂飞魄散,忙不迭地跪在地上道谢。

文彦钧收回剑,冷冷的一撇那猎户。

“滚!”

猎户如得大赦,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撞得正要进门的李素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那猎户看着倒地的李素,脸上又浮起了不正经的笑容。“俺,俺来扶你,小娘子。”

“不用了。”李素利索的站起身,避开猎户。“我见厨房里有不少芋头红薯,便煮了几个,你要吃吗?”

那猎户一听大受感动,嘴角嚅嗫着。“这还是俺,俺第一次回到家有现成的吃食……”

李素笑笑,动作依然是警惕的躲避姿态。指了指厨房内。“我已经盛出来搁置在灶台上,你先吃吧。”

猎户也不客气,笑着便往厨房里蹿。

李素进了房间,见文彦钧表情严峻,心中不免担忧。“发生什么事了?”

“你替我去唤那猎户过来。”虚扶着床榻,文彦钧脸色说不出的阴郁。

他总是有他自己想法的,现在同在一条船上,听他的话总是没错的。李素心道。站起身就返回厨房打算去叫猎户。

正吃着滚烫红薯的猎户见是李素,脸上堆满了褶子,咧嘴便笑。一口沾满了红薯的牙齿又黄又黑,看着极为恶心。“小娘子来啦……”

“我家……”李素皱皱眉头,“郎君叫你过去一下。”

听到是堂里躺着那人的差使,猎户五官都皱到了一起。随手将手上的芋头丢在桌上,手指在黑的起了一层油垢的外袍上擦拭一把。朝着地上呸上一口口水,显得很是厌恶。

李素让开路,尽量贴着门边,连衣角都不想和那猎户碰上分毫。

可那猎户实在不在意李素的眼神,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还是笑眯眯的。“你家郎君可是得罪了什么人?逃到我们这荒山野岭的……”

李素挑开视线,走到灶台边收拾出干净的薯儿和芋头,一眼都不理那人。

得不到回答,猎户微微一笑,不再做停留向着堂里走去。

余光中扫到门外的一抹高大的黑影,文彦钧脸上表情凝住,看向了门外的猎户。

那猎户脸上挂着笑,眼神羡慕的走进内堂。“郎君,你这仆人。俺看她待郎君极好,要是俺有这福气,必然会好好珍惜她。反正在郎君那里,她不过就是个仆人,不如就给俺娶了吧。俺虽然没什么积蓄,跟着俺定然是吃喝不愁,又不会给她受了委屈的。”

那副笑不同于之前的急色,看起来颇为诚恳。

不过,想要李素吗?

文彦钧笑笑。“现在开始,似乎不能跟你开玩笑了。”

对于文彦钧的功夫猎户并不敢造次,只是对于另外一个人却有势在必得的充分理由。

“王爷。”猎户往地上跪下。“俺已经知道郎君身份。”

文彦钧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已经出了告示?”

猎户点点头。“只是那被通缉的绑架犯,却是您身边这位小仆。看小娘子待郎君如此,加上郎君武艺高强断不会是能被身边小娘子绑架之人,这其中利害关系郎君自己心里清楚。既是要把这小娘子带出去遭受苦难,不如留她在我这里,俺也会善待她一生。”

这猎户虽然急色可憎,但是也不失为一个聪明人。

文彦钧嘴角扯出苍白冷漠的笑意。“即便要面对苦难,也是她自己的命。”

那眼底的冷寒逼人,猎户不由得皱了皱眉。

“郎君看起来真是无情。”

文彦钧笑得瘆人。“说吧,官兵什么时候过来。”

“俺原意只是为了留下郎君身边小娘子,既然郎君执意如此,现在便走吧。”猎户心疼的望一眼厨房里忙碌着滤药渣倒汤药的李素。“只是可怜了俺这小娘子……”

文彦钧皱了皱眉。

“既然留不住小娘子,俺这功夫也没能力赢得过郎君。那就请郎君好好保重,莫糟蹋了小娘子……”

“够了,真当本王不会杀你吗?”

猎户看看屋外的日头。“已是未时,郎君再不走可是……”

那眼里突然无情无绪,多了些苍凉。

或许,这猎户是真的想留下李素,也为李素未来的路途感到担忧。

拿过床边的鞋子,脚底湿湿的触感让文彦钧皱皱眉头,再看看已经干干净净不沾任何秽物污垢的鞋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静静地穿上了鞋。

“李素。”文彦钧走出内堂。“我们走了。”

正装了满碗汤药的李素抬起头,耳边的声音让她些微的恍惚。视线里一身华贵黑骑装的文彦钧脸色透着病态的白色,却身姿笔挺。衣破脸白,徒增几分尘世感。

于之前那个如同铜墙铁壁般不敢让人触碰的冷面男人,不知添了多少真实感。

还有他那声呼唤,是不是,有些温柔了?

像一月之前在他府上,偶有听到的语调……

四面相对中想象变得有些失控,李素摇摇头扯断妄生的念头,举着碗向文彦钧走过去。“先喝药。”

那猎户身影却向着李素跟前极速的晃来,就听“哐铛”一声,陶碗落到地上的声音。

李素不理解的望向猎户,“你干什么?”

“加了蒙汗药的药喝来干什么。”猎户嘴巴嚅嗫着,不自在的看一眼文彦钧。“郎君要知道自己好好的,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文彦钧表情淡淡,看着还在惊讶中的李素提醒道。“走了。”

突然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响起,猎户眉头一皱。指向厨房内。“郎君先带着小娘子去躲起来,厨房里的墙有一个洞是用草堵上的,有事的话,你们就从那里走吧。”

文彦钧拉住李素手腕便往里走,“有劳。”

大队人马带来的灰尘扬了半空,猎户上前拱手大声道。“大人。”

“你说王爷就在你这里,还不快交出人来?”腰间佩剑雕刻着猛虎的秦宇坐于马上,毫不客气的看着屋内动静,最后才将视线停搁在那猎户身上。

猎户还算聪明,当时见了告示上报的时候便说王爷受伤,流落到自己家,却并没有说出李素的存在。

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说是绑匪实在没几个人能信,况且这文王功夫盖世区区女子如何能与之匹敌?

这中间弯弯绕绕猎户不知道是怎样,却知道一旦说出来之后这小娘子的未来为何。

原本想杀了文王便和小娘子在这安逸之地生老病死,但是这文王实在机警,完全没办法下手。

当下拱着手向秦宇道。“回大人,草民回家的时候王爷就已经走了,草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秦宇目露怀疑之色,身边小将却上了前来小声道。“大人,你看那房门口煨着汤药的罐子,还有那地上摔着的碗……”

秦宇眉头一皱,翻身下马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摸了摸地上的汤药汁,猛抽出腰上虎剑直指猎户喉咙。

“大胆刁民,居然敢戏弄本大人!这汤药还是烫的!说!人去了哪里?”

隐于高大置物架下的李素双手一紧,求助的看向文彦钧。“王……”

食指轻封住她的唇,文彦钧侧耳静听外面动静。

两人所在的置物架后方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个干草隐藏的洞,如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跑还来得及。

“草民真的不知道啊……”哭丧着脸,猎户跪倒在地上。“先前还喝着药的,没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人影,莫不是大人人马声音太大,所以王爷以为是贼人所以……”

这是猎户的真心话,却不小心道出了最要不得的真相。

秦宇涨红了脸。“混账!本大人奉皇帝陛下旨意搜寻王爷,岂是——”目光一转,凶光毕露。“杀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刁民!”

“大人息怒。”身边的人拦在了猎户的面前。“杀了这人便不知道王爷动向,大人,正事要紧。”

秦宇看了看那人,哼一声转过脸去。“那你问吧!”

不为转脸向着猎户。“你是这林间猎户?”

猎户乖巧答是。

“你可看见过这附近红艳如同烈火般美丽的吊睛大虫?”

猎户狐疑地看着不为,试探的答。“是……”

这人是在诈自己吗?

听到那声音的文彦钧嘴角却是浮出一丝笑意,拉住李素。“走。”

李素皱皱眉。“可是这猎户万一……”

“他供不供出我们他都会死的。”文彦钧淡淡道。“从他去县丞那里通消息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李素不是很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和现在的文彦钧救不了任何人,咬咬牙,跟着文彦钧钻出了洞口。

不为微微一笑,回身看着秦宇。“大人,这猎户满口谎话。昨日不为在那片竹林搜查,见到文王的随侍致远骑着马,牵着的另外一匹火红烈马却是那文王的座骑,朱光。”

火红的只有烈马,哪里来的吊睛大虫?满口胡言,却是把自己送进了阎王殿下。

“哦?这等事情你怎么不早说?”秦宇一怔,凶光又落回猎户身上。“你可知王爷是遭贼人劫走?你只见王爷却未见那贼人吗?”

猎户惶恐地伏地。“回大人,草民并未曾见到贼人。”

“好笑。”秦宇看看了自己的箭首,眼神一转。“来人啊,本官料这猎户便是贼人一伙,将这贼人就地诛杀,头颅挂到院门口让贼人一伙看个清楚。”

猎户一听直叫冤枉,他猜得到前头,却料不着这后头如何就变成了这样。

自己怎么就成了贼人?

一剑砍过来,鲜血喷涌而出,猎户的头滚落到地上,咕噜噜噜滚到不为的脚边,眼里始终是不能理解的神情。

不为看一眼那颗头,收回视线,“大人,现在该如何?”

“你带人搜一下这屋前屋后,我带人去二十里外的竹林探探。”秦宇上马,复又眼带怀疑的看着不为。“刚刚葛侍卫与那乡野之人所说的话是何意?”

不为拱手悠悠然道。“传说文王爷的大宛名马朱光是难得的通灵性,更有传言无论多远都赶到主人的身边。这村夫虽不知何意敢撒如此大谎,但是那文王必然不是在这等寻常村夫家里。”

以前只听说有这等神驹,没想到文彦钧头上还有这等好事。秦宇眼里升起一丝野芒,扯住缰绳。“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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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叫张华芸的小姐他呢初三了从初一开始她就和王俊凯是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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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血玉玉,穿越千年,她成了别人。却又不是别人,过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生活,那个她爱着的男子。自己不过只是个只是替代品。自己到底是谁?回过头,当她明白谁才是真的爱她时,她早已回不去,再也没有勇气回到那个爱她如命的那个男子身边了。他说:“丫头,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就是你,”“你知道吗?我厌恶沈若棠,厌恶我身上跟她流着一样的血,厌恶与她一模一样这张脸。厌恶我身上与她有关的一切”十年后,她带着面目全非的自己回来了,却不能与相爱之人相见,复仇成了她的全部。“安陵绝,我回不去了,我再也不能站在你身旁。”“安陵绝,如果可以,我下辈子再也不要爱上别人,我要比你爱我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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