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醉了。”你的声音该死的冷静。
今天是星期五,那天之后我第一次踏足,你竟然只有这句话?
我很清醒,清醒得看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随意倒在一张椅上,我摘下眼镜,松开盘起的头发,新烫的大波浪卷发散在肩膀上。脸上的妆没有残,身上的香水味浓烈,这一刻的我,应该是妩媚的。
“不会要你负责。”我摇晃着站在你面前,伸手环上你的颈项。
“语默,我不想你后悔。”你不动,任由我的唇膏在你脸上肆虐。“你值得一个好男人。”
我伏在你的肩头流泪,眼影、胭脂,我的脸一定糟糕万分。“告诉我,世上还有没有信守承诺的男人?”
“有的。”你的回答迅速、肯定。
“为什么我就碰不到?”我抽泣,清醒得头痛。
你拍着我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飘过。“不会永远那么倒霉。”
我紧紧抱着你,像溺水的人抓住拯救的浮木。“早一点遇到你多好。”
“喝杯咖啡吧,或者你愿意说说你的故事。”
我推开你,低着头,不想你让看到我最狼藉的样子。“对不起,我真的醉了。”我戴上眼镜,始终低垂着头。
你的声音依然温和,“我知道。”
“晚安。”我拿着皮包,从你身边走过。
你没有留下我,甚至不问为何我会醉。一直,你都比我理智,明白你我之间不应该多做纠缠。
我们像同极的磁石,稍稍接近就落荒而逃。
醉酒,一个绝佳的借口。不管那夜是有心还是无意,坦然面对你于我并不困难。
星期天晚上,我走到你的咖啡屋。十点,你竟然在锁门。
“今天这么早关门?”我诧异,在你身后问。
你转头,路灯下,你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你从来没在星期天光顾,所以不知道。”
我和你并肩而行,仿佛一早知道我们同一个方向。Kenzo的青草味和咖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我暗暗吸气。
“其实你完全不应该用Kenzo。”最近和你一起,我总控制不了语言,“你身上有咖啡的香味。”
你温和得笑着,“咖啡的味道,会随风而逝。”
我踢着脚下的石子,靠近你一些。果然,Kenzo清晰可辨。那是我曾经最爱。
你说错了,香水的味道也会随着日子一天天变淡,最终消失。
“香水虽然比咖啡持久一点,但同样会消散。”我的好胜心占了上风,于是反驳你。“无论哪一种,当你很久不接触,慢慢就会忘记。”
你看着我,眼眸中仿若闪过一丝惊讶。是路灯在镜片上的反光吧?一闪而逝,我无法确定。
“是的。”你赞同我的论断,“可是当你再度闻到,你会记得。”
也许你并没有错,在那么多的气味中,我能认出你。
“本来想喝杯咖啡的。”我一脚把石子踢出好远,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你关门。因为明天是星期一?”
“是。我要早起。”你和我站在小区入口。“你住几号?”
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快了起来,“六号。”
“顺路,我送你。”你推了推眼镜,“我住十七号。”
我微微有点失落,对面那盏和我一样亮到深夜的灯,假如是你的话,这个世界就太小了。遗憾,因为我希望是。
我们默契得放慢脚步,将短短的路程延长再延长。路总会到尽头,无论有多长。你将我送到了楼下。物业公司的审美趣味有待纠正,路灯发出的光竟然是惨白色,凄清无比。我思索着告别的语句,只道“晚安”就好?
你先开口了,却不是告别。
“我挂在墙上的那幅画,”背光的你,斯文儒雅的脸笼罩在阴影中,只有眼睛闪亮。“意思是如果两个人的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么你就该让承诺自由。”
我不明白,为何今夜你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晚安。”在我迟疑的时刻,你转身离去。
匆忙的背影,泄漏你的失措。你是不假思索,我确信。
我该不该窃喜,一步步接近了你?
超市相遇的路人甲乙,我们是不是跨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