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萌回礼后问道:“所为何事?”
老者道:“此子无状,胡乱画一图纸就要修改燧发枪的制法。”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递给葛萌。
葛萌接过仔细看了下,能大致看出个枪样子,共画了两支,一支是正常的,一支是折断的,断裂处在击发装置前面。心中大概有了数,葛萌看向旁边倔强站着的青年。
此人身材中等,身形颇矫健,只是左腿伤残,左臂拄着一支拐杖,面上清理地很干净,唇上有些少髭须,眼型细长,不过此刻瞪得很大,眉毛平直,鼻梁挺拔,薄嘴唇紧抿。葛萌对他有些印象,是斡离不手下的轻骑兵,战马中弹被掀下马,左腿被倒地的马压折,虽然葛萌用急救包中的药物处理过,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痊愈尚需时日,现在依然上着夹板,只是他感念赵榛和葛萌的恩德,执意要出力,葛萌才将他安排到组装工坊帮忙。
葛萌拿着图,对石川道:“扶他去格物院中歇息,待我检查过铁工场,再与他叙话。”
待石川扶那青年离开,葛萌与老者了解了一下工作进度,勉励了一番后,继续走向铁工场。跨过石桥,与水渠旁休息的匠人们打过招呼,来到工场中心的高炉群旁边,仔细检查了矿石和煤炭,又挨个作坊观察了下匠人们的身体状况和精神面貌。
这一圈转下来,还真发现点儿问题,葛萌注意到,轮流休息的匠人都是战前的老人,战后补充来的俘虏并无人轮休,一个个精神萎靡、目光呆滞,行尸走肉般搬运物料和工具,算算时间,最长的已有三天,短的也超过一昼夜。葛萌心中大急,忙传令停工,叫过管事之人,问道:“新到匠人为何不安排轮休?”
那个主事疑惑道:“大人,所有匠作都有轮休,且近日也无新进的工匠,下官不知大人所指为何?”
葛萌猛然醒悟,旧有工匠都是附近百姓,前次伤兵以恢复战力为主,轻伤的都回到军中,能做工匠的伤势都不轻,还在养伤,之前组装工坊的青年算特例,也没安排到铁工场,这一众俘虏乍到此处,众人都将他们当做以前牢城营中的配军囚犯般看待,并不将他们当做与自己一样的工匠。
想明白此理,葛萌深悔自己粗心大意,当初分派人员时没有交代清楚,当即吩咐道:“此事原是我未曾说明,这些人”说着一指被当做囚徒使用的俘虏们“皆是新归附我大宋的工匠,不可如此对待,速速安排他们休息,明日安排进各工坊。营房可有建好?”
主事忙答道:“已然建好,下官这就给他们安排住所、饮食!”
众俘虏本已认命,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了,忽听此讯,无不感激涕零,伏地大哭,谢恩不已。
待众俘虏去往营房,工匠们各回工位,葛萌犹自自责不已,却没想到,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更懂得光明的可贵,经此一难,归降的这些工匠发挥出了不可估量的能量,帮助葛萌在攀科技树的道路上披荆斩棘、突飞猛进,这都是后话。
却说葛萌离了铁工场,路上不再耽搁,径直向格物院行去,路上不断遇到木工场和组装工场回营房休息的俘虏工匠向自己叩谢,葛萌一一答礼。
待回到格物院,却见葛林已与那个青年凑在一处,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石川也在一旁指指点点,制式步枪也被他拆成零件放在一旁。葛萌犹豫了片刻,没有打扰他们,对石纯嘱咐了几句话,放下三百金,将她也留在这里,自己带着石佳向大营返回。
却说岳飞等人扎下营盘,已有人将军衣旗号送了来,粮草也是足量。见没人为难自己,岳飞和牛皋这才稍稍放宽心,在自己大帐中商量训练事宜。外面的降兵们吃了瘪,也老老实实,换了军服后,各自扎堆,或比武摔跤、或聊天打屁、或蒙头睡觉。
就在大家以为将永远安静祥和下去的时候,雷霆般的爆响忽起,飞字营的众军士全吓得屁滚尿流,抱头匍匐在地,没一个敢乱动。岳飞和牛皋忙出帐查看,原来是第三、四、五军正在进行射击训练。见此情景,想起葛萌临走时的话,岳飞心中有了计较,对牛皋说道:“叫他们起来,排好队伍。”牛皋得令大吼道:“怂包们,都给爷爷站起来,排好队,三息没站好队伍的,小心爷爷的鞭子!”
地上的军士们闻听,忙不迭爬起身来,乱糟糟堆在一起,三息过后,排成一个七扭八歪的方阵。牛皋见阵型散乱,便要发作,被岳飞制止。岳飞仔细观察了下阵容,发现由于时间匆忙,各军士急于站好队列,没有多注意前后左右都是谁,却是将原来的小团体打破了,三族士兵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岳飞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朗声道:“尔等看看各自的前后左右,记住他们,今后行伍便如此排列。明日本使带你们去观摩其他各军的训练,今天,我们就先选拔各级军官。按你们现在的队列,每两列选都头一名。好,各列自行围成圆圈,开始选拔!”
一声令下,军士们都兴高采烈地各自围圈比试去了,有官位诱惑,震天的射击声,都好像没听到一样,被自动屏蔽。
军中比试,不似市井间打把式来来往往好几个回合,基本在一两招内便见胜负,所以虽然每列参与比试的有百十号人,进度却是颇快,也就半个多时辰,各列的优胜者便决了出来,也就是各都的都头了。
接下来选营指挥使,却不能如此简单了。岳飞亲自出题,先考兵法,也是让众都头可以歇息片刻。
兵法考完,先将不识字的淘汰掉三分之一,余者就不论条理行文了,只按应对之法的优劣分了等级。
然后是骑射、力量、体力的考核。
最后选择其中综合实力最好的五人为营指挥使,岳飞亲自记录备案。又在他们所在都中选次者为都头。至此,飞字营的构架就大体成型了。
最后,岳飞看着方阵中的军士们,笑问道:“尔等觉得这枪声如何?”
军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震天的枪声就没停过,沉默片刻,大家互相看看,都笑着喊道:“不怕啦!我们不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