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如浪涛,狠狠拍打在屋檐上,可奇怪的是韩义却忽然听不到了,原本躲在屋内的人也随着褚然的那一声大吼,纷纷跑了出来,抽出了武器,只是他们的动作在自己的眼中却逐渐慢了下来,仿佛他们踏入了泥泞的沼泽。
随后韩义便意识到了,并不只是他们,连自己也慢了下来。
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所笼罩覆盖着,让自己的行动变得无比缓慢。
直到一杆长枪破雨而出死死钉在前院的空地上,随后褚然也跃到了长枪旁,以他为圆心,一阵无形的气浪将雨幕打散。
“破!”褚然嘴角有血丝流出,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伴随着那声大吼,众人身上无形的枷锁仿佛被破开了一般。
然而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那股力量再一次出现了,不过这次不再只是阻止众人的行动力了,所有人包括韩义都被死死钉在了空气中,动弹不得,而褚然更是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是的,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尽管很狼狈,却无法动弹半分。
“放弃吧。”
韩义远远里注意到,褚然紧咬牙齿,伏在地上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动了起来,似乎已经用尽全力,但却丝毫不起作用。
“何苦为难于他。”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解。
“非我所愿,近日心情不佳。”
雨幕中浮出一道身影,清冷,孤寂,如谪仙一般。
中年男子有些不解,“以你的本事,天下何处去不得,何物取不得,有何烦恼。”
“有所求,必为所困。”
来人渐渐走近,韩义终于能看清对方的长相,是一名神色淡漠的男子,三十来岁,腰间斜斜地挂着一柄长剑,被雨滴浸透的长发耷在半侧脸颊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中年男子看到对方腰间的长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师傅当年所言不虚。”
话中意思,中年男子与这来人似乎认识,或许还有更近一层的关系,韩义揣测起来。
“你还真要这么做?”剑客冷冷地看着男子。
“因为他,我能活到现在,当年我如同狗一般在路边躺着,求一口饭吃,是他给了我机会,在我心中他不仅是我师傅,更是我的一切,更何况,这是大义。”
“呵呵,大义?天道循环,你真真以为那是大义?”剑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个老家伙还真是找了个好徒弟啊。”
“师傅当年的恩情难道还不值得你衔环结草以报?”中年男子的视线锁定在剑客身后不远处。
“不过是挟恩图报罢了,大公无私又如何?文武双全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男子刚想说什么,剑客便打断了他,“往日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今日我来寻你,你可明白为什么。”
天空中不时有雷蛇闪动,却丝毫掩盖不住两人的声音,“大将军知道了?谁泄露的?”
剑客嘴角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唐周。”
“不可能。”中年男子十分笃定地说道,唐周是他最小的徒弟,平日里聪敏有礼,更是于汉室有大仇。
随后似乎醒悟过来,“大汉朝虽已步入末途,却还是人才辈出啊。”
剑客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聪明,很可惜聪明的人往往死得很早,特别还是你这样的人,张师兄。”
“你肯叫我师兄,说明心底还有师傅。”男子有些欣慰地说道。
“你可不要误会了,老头是老头,你是你,这点我还能分清。”剑客抬起手来,将遮挡着视线的长发撩了撩,“顺便说一下,今天我来,只有一事。”
“取我性命?”
剑客会心一笑,“师兄,做人还是笨一点好。”
“还望师弟手下留情。”中年男子一震袖,刚才还覆盖在众人身上的气场便消失无踪,褚然也迅速爬了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是眼神中的杀意却是不减反增。
“我这位小师侄的眼神真不错。”剑客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过,我不喜欢。”
微微抬起左手,虚空一划,绵延的雨幕便朝着褚然涌了过去,恍惚间,韩义似乎看到了一柄长剑在雨幕中成形。
褚然正打算抬枪迎击,却见中年男子将手在腰间一抹,一柄软剑便抽了出来,他一个纵身,蛇躯一般婉转的剑身挡在褚然面前,空中一颤,便将所有雨幕打散,“以后若是遇到你师叔,切记要用剑。”
褚然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剑客拍了拍手,“师兄平日里精研天道,却不想剑法亦是如此精妙,以我观之,当世可排前十。”
中年男子却是苦笑一声,“师弟真爱说笑,便是当世第二尚且不能在你手中走过二十招,我这第十,又有何用。”
“此言在理。”剑客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
两人的话乍一听还以为在吹牛,但是深陷其中动弹不得的韩义,却是丝毫不认为两人在说谎。
剑客在雨幕中滞留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随后缓缓开口,
“师兄若能告诉我一件事,今日我只出一剑,此事,我便不再过问。”剑客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然而张角似乎早已经知道一般,立刻便做出了回应,“镜中花,水中月。”
“是么..果然..哈哈哈哈哈哈!师兄,接剑!”剑客的笑声中弥漫着莫名的悲伤,让韩义心生怜悯。
然而很快他就没有同情的想法了,一声接剑,视线中的剑客脚下分毫未动,中年男子却整个人往屋里摔了进去,韩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想往自己身体里钻,却被死死挡在了外面,仿佛自己体内生出一股屏障将其挡了下来。
紧接着,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四肢瘫软,双眼圆睁,瞳孔中逐渐失去神采,褚然则晕倒在地上,面色痛苦,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不愧是老家伙的得意弟子,天道竟然已经修行到了这等地步,也罢,此事到此为止。”剑客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没有一丝一毫任务失败的惋惜,雨滴声重新回归到了韩义的耳朵中。
剑客离开,留下了瘫倒在地上的众人,韩义隐约看到中年男子斜斜地依靠在内院的一块假山石上。
强忍住弥漫到全身的酸痛,韩义挪步探了探身旁人的呼吸和脉搏,很可惜,虽然身体还是温热的,但是生命的气息却完全从他们的身体上消散了,停止跳动的脉搏,散逸的瞳孔,身上没有一丝伤口,但是狰狞的神色却告诉了别人他们的痛苦。
“师傅!”褚然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来,挪到中年男子身边。
褚然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声,“师妹!七星续命丹。”
“咳咳。”从后院的车上下来一名女子,看着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此刻正捂着胸口,嘴里大口吐着血,即使如此,她依然朝着褚然走过去。
很快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将其中的药塞到了中年男子的口中。
“那边的小子,还不快过来帮忙!”女子朝着韩义大喊道。
韩义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自己似乎还能动弹,站起身,正打算过去,却忽然觉着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一分二,二分三,很快,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晕倒前,隐隐约约听到了褚然说了几句什么,雨声太大,却是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