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的母亲发现异样,趁连心情绪失控之前赶紧对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陈一帆说:“这位同学,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阿姨,我叫陈一帆。”
“陈一帆,阿姨记住了。今天非常感谢你,真的,你看你,衣服鞋子都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可别感冒了。”
陈一帆的脚下很快汇聚了一摊水。
其实连心的母亲比陈一帆还要湿得透彻。
“没事的阿姨,学校里我还有衣服。”
“那样就好,那样最好了。连心没事了,你回教室去吧,阿姨改天再好好谢你。如果因为我们连心,耽误你学习阿姨会内疚自责的。”
这一时半会儿的倒还不至于耽误学习,不过陈一帆怎么会看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连心和她妈妈都迫切想让自己离开,这一刻自己的存在好像不太适宜。
“好吧阿姨,那我先回去了。”连心母女的反应虽然让人疑窦丛生,毕竟涉及隐私,也不好开口询问。何况自己正被人下逐客令,显然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太自以为是可不好。
陈一帆看向病床上的连心,只见连心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凌乱散在枕头上,其中一缕乌发像一道蜿蜒的河流,静静在她更显苍白的脸上流淌,淌过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从脖子一路柔柔地下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一帆有一种想为连心拂去那一缕秀发的冲动,不过,这终究只是他那一瞬间的想法。
陈一帆在住校的同学那里借了一套衣服换上。
连心一晚上没来,池诚清理了连心的呕吐物又发了一晚上呆,同学们对下午的事情议论纷纷。
第二天一整天,连心没有来学校,胡门神对此只字不提。只有物理老师说:“空座位是谁的?谁没来?”
“连心。”同学们答。
“哦,连心,知道,她请假了。”
第三天,连心按时来学校了,依旧冷眉冷目。连心什么也没说,池诚自然什么也不敢问,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连心没事就好。
连心来了,池诚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连心本来受到的关注就不少,这个事情一出,受到的关注越发多了。关注一多,就容易发现问题。
很快,同学们发现连心绰号里“邪颜坨”的“邪”字似乎不太能名副其实了。
自从连心请假回来以后,似乎不中邪了,有老师上课还好,如果是自习课,连心就会盯着陈一帆长久出神。
之前有同学总结,说连心应该是个武学高手,具有极高的内力和定力,能把对陈一帆的滔滔情绪化为无形。
后来经过分析,大家一致认为,弱不禁风的连心不可能有内力,也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定力,所以得出结论,连心中了邪。
如今连心动不动就盯着陈一帆出神,看来她并非对陈一帆无动于衷。
这不禁让四班的同学猜测,连心果然是一个武学高手,请假的那一天,很可能是下山太久回去看她师父去了。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连心以前对陈一帆确实无动于衷,也就是确实中了邪,是陈一帆那一背,让她改变心思成了武学高手。
不过,连心公然盯着陈一帆出神,说明她的内力和定力都不强大,从这一个角度看,她又不具备武学高手的资质。
也就是说,她只是一个对学神没有免疫的普通女生,和那些对陈一帆疯狂的女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想通这一点,四班的男生颇为失望,如此清高的一个人居然也不能免俗。
同时又忍不住假设,万一与学不学神无关呢,万一只是那一背的魅力大到无穷呢,如果是自己背她的,结果又会怎样?
连心又不肯重新晕倒一次,所以谁也不知道答案。
有了连心的加入,喜欢陈一帆的那些女生感到压力空前巨大。而陈一帆,对连心的看法竟也变得复杂微妙起来。
连心的绰号也从“邪颜坨”更正为“颜坨子”,“子”起调节音节的作用,无实义。
上午放学后,任课老师刚出教室,班长杨皓青像抢占高地似的冲上讲台,他站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地喊:“大家留下来几分钟,商量个事儿。”
恨不得冲去食堂把锅啃几口的人哀嚎不已:“好饿呀,班长!”
“饿也忍着。”杨皓青说,“中秋节马上到了,今年的中秋晚会大家还办不办?”
大家吼:“办啊,怎么不办!”
“准备怎么办?”
“和去年一样呗。”
“那好,节目先不说,前期布置怎么弄,吃的喝的买什么,大家都说一下。”
同学们乱七八糟地喊:“哎呀,老规矩,老规矩!”
杨皓青:“都同意老规矩吗?”
全班整齐喊:“同意!”
“那好吧,老规矩。”
同学们纷纷散了,连心看见杨皓青直直走下来,走到池诚面前说:“交给你了胖子。”
“我不知道准备什么呀,班长你给个建议嘛。”
“你去年不是买过吗,那样就挺好,你有经验,相信你能办好,我们看好你哟。”
“好吧。”池诚乐呵呵的,一脸受用的样子。
杨皓青走了,连心问池诚:“什么老规矩?”
“去年中秋节晚会的东西是我去采购的,大家很满意,今年又想让我去办。”池诚言语之间有些得意。
“哦。”
和池诚同桌近十天,连心没见有同学来找池诚商量过什么事,更别说这样全班都同意池诚去做一件事,也就是说池诚平时并不被人需要。
又因为池诚成绩最差,作业时而不能按时完成,隔三差五的要被班主任罚去跑一次操场。
现在,全班委托池诚去采买东西,虽说辛苦倒也实属难得。全班的信任,让他很有存在感。
想到这些,连心在心里为池诚好一阵叹气,却又在脸上对他微微一笑,“嗯,不错,你好好准备吧。”
池诚瞬间觉得有一道强劲的电流涌过四肢百骸,全身酥麻。又像是突然长出一对翅膀,带他飞上云端。
他没有看错,刚刚连心对他笑了,这还是池诚第一次看见连心笑,第一次笑就对着他池诚而不是陈一帆,不是老师,更不是其他什么人。
连心已经离开教室,池诚晕乎乎的还在云端,他身轻如燕,摇摇轻飏,半天下不来。
西周时的周幽王,为了博取美人褒姒一笑,点燃烽火台戏弄诸侯,褒姒看了果然哈哈大笑。幽王很高兴,之后多次点燃烽火。
当然,博美人一笑的代价是沉重的,犬戎攻破镐京,周幽王身死人手。
池诚不学无术惯了,他要是知道周幽王这个人,一定会引以为同道中人。
如果他是周幽王,连心是褒姒,他愿意一天点烽火十七八次。
连心起得晚了些,急急忙忙赶到学校。
连心远远看见,在摘星楼下,池诚和一个中年女人正从一辆SUV的后备箱里往地上搬东西,走近一看,有七八件饮料,两大箱子各种零食,还有彩纸、气球等各种装饰。
连心走到跟前说:“买这么多?”
池诚一看是连心,笑得越发没了眼睛:“人多嘛,吃的买得多一些。”池诚指着旁边的中年女人说,“哦,这是我妈。”又转过去对他母亲说,“妈,我同学连心。”
池诚的妈妈看起来十分干练,个子中等,五官精致,不胖,笑吟吟的,很温和。
她和池诚站在一起,显得特别娇小。当然,池诚个子高,体积大,随便往哪里一戳,都非常可观。连心礼貌道:“阿姨好。”
池诚的妈妈瞅着连心,由衷感叹道:“瞧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又看了一眼池诚,满眼笑意,“当然,我们诚诚也不错,胖胖的多可爱,又多才多艺……”
看得出来,池诚的妈妈是亲妈,只有亲妈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昧着良心胡乱夸奖自己的孩子。
“妈——”池诚出声阻止,一张胖脸涨得通红。
“不说了不说了,我儿子不好意思了。”
班上的几个同学从他们身边飞快跑过去了,丝毫没有停留。连心抬腕看表,也着急起来:“这些东西都要搬上去吗?”
“对。”
连心抱了一件饮料在怀里:“快走吧,要迟到了。”
池诚赶紧过来夺下连心手里的东西:“你不要抱,这个重。”
池诚的妈妈抱了一件饮料走前面,池诚把三件饮料摞在一起抱着跟在后面。
连心要帮池诚的忙,池诚死活不让,连心只得拿了一些轻巧的东西跟上。
刚到教室门口,打铃了。池诚说:“妈,你就放在门口,我抱进去。”
池诚的妈妈明白,已经上课了,自己进儿子的教室不太方便。她把东西放在门口,看着连心和池诚笑了笑,果断转身又去楼下抱剩下的东西去了。
池诚三件饮料在怀,在池诚庞大的身躯映衬下这三件饮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他站在讲台上声如惊雷:“班长,放哪里?”
班上同学停下早读,一片哗然:“哇,大力士!”“胖子那一身横肉没白长!”也有人说:“这饮料好,高端大气!”
杨皓青坐在座位上说:“就放你座位旁边吧。”
池诚抱着三件饮料在过道里走得很艰难,池诚本来就胖,现在又抱着重物,过道显得越发窄小。
池诚满脸憨笑,一边走一边朗声说:“让一让,请让一让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