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真的好想你,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耳机里传来莫文蔚好听的女中音,但灼灼脑子里并没有因为煽情的音乐蹦出任何一个人影,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却还是想不起任何一个值得思念的人,将近26年的人生竟然没有可以让自己装文艺装忧伤的对象,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叹着气笑了,用双手拍了拍自己两年前还肉肉现在却骨感的脸颊想把自己从自怨自艾中拍醒。大巴车上坐在旁边的大叔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和掌嘴吓到了,转过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撇撇嘴“啧“了一声就又回过头去了。
灼灼没有感觉到大叔责备的眼光,也没有听见大叔不满的啧声,沉浸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乐里,又或许是沉浸在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里,又或许是沉浸在大脑的一片空白里。她想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但是脑袋却异常清醒。
还是回来了,就算这里早就没有了家。她以为离开这个城市8年会让她感觉自己其实是个异乡人,但那种熟悉感在下大巴的那一刻就扑面而来,夹着水汽的热浪,属于这个南方城市独有的空气中淡淡的香樟树的味道,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和刘遥遥说过其实她很讨厌樟树花那种刺鼻的味道,就像鼻炎喷剂一样让人难受。
从机场大巴上下来招了台出租车。
其实还是有家的,如果家和房子是一个意思的话。
陶灼灼从五年级开始上私立的寄宿学校,因为妈妈说外国语的教育质量更好,灼灼已经无忧无虑玩了好多年了,再不学习以后初中会跟不上的,灼灼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爸爸妈妈的话,想起了平时独自在家看电视的晚上,同意了。
小升初的考试灼灼考得很好,破天荒的进了年级前十,直升了学校的初中部,再后来中考发挥的也不错,直升了学校的高中部,当然也是寄宿制的。
也许是因为年少时候太简单,也可能是因为寄宿学校要求太严格,又或许是因为在学校和同学朋友一起玩耍的日子太快乐,灼灼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别的孩子每周五归心似箭,但她从不拒绝爸爸妈妈说“灼灼这周留校好不好?“其实也不是没想过,灼灼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她下意识的拒绝任何一种答案,不想承认家于她就像是度假酒店,那么那么好但休假结束就要离开,只是暂时停留,不能永远。
再再后来,大学、出国、工作直到现在终于又踏入了这个城市。
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陶灼灼读初一,但她直到高三结束才知道爸爸妈妈其实是真的离婚了,才知道妈妈和那个成熟多金又帅气还有个漂亮女儿的上司不是婚外情,才知道她在学校旁边见到缠着爸爸买麦当劳的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而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爸爸妈妈并没有解释太多,就像小时候给她讲睡前故事一样平静地叙述了一遍,因为性格不合最开始的吵架上升到打架,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终于还是离婚了,为了不给灼灼留下心理阴影,一直在她面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现在灼灼长大了,是时候知道了,爸爸妈妈还有自己的家庭要经营。
灼灼对爸爸妈妈的事情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安慰自己爸爸妈妈只是偶尔会吵吵架,打是情骂是爱的那种,但当真相不留余地地赤裸裸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觉得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欢天喜地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这一天,陶灼灼经历了大喜大悲,了解了什么叫做泰极丕来。
她多么希望小时候盼望的长大永远不会来。爸爸妈妈对她不是不内疚的,所以给她留下了这套房子和一张能让她少奋斗20年的银行卡。她本来想拒绝,想质问他们那我算什么,我就不是你们家庭的一部分吗,但是张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看着爸爸眼带愧疚的留下这些就出门了,妈妈说“你永远是我的宝贝女儿“,但关上门后也再没有回来,只剩拿着印着朱红色标志性大门的信封傻了眼的灼灼,灼灼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机会都没有。
灼灼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些记忆都甩掉。
旋开钥匙,打开门,丁达尔效应下灰尘在飞舞。
灼灼近乎崩溃的想,这得搞多久的卫生啊。随手拿起塞在门缝的广告卡,打了个电话,对方很快就上门来了。先把房间搞干净了,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铺上床单,睡着了,从三藩市回国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这一路似有似无的回忆,终究还是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脑子。
打扫完卫生的吴阿姨看着熟睡的灼灼很是为难,纠结着用轻轻的声音喊了一声“陶小姐?“陶小姐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
还好夸张的电话铃声拯救了吴阿姨,《cry on my shoulder》并不是一首夸张的歌,但是那铃声的音量确实大的夸张,像是耳背的老爷爷需要的音量。
“陶灼灼你最好是死了!说好的一下飞机就告诉我的!”遥遥的声音比铃声音量还大,透过手机彻底震醒了灼灼。
“大小姐拜托,这可是国际长途啊。”
“不管,你10分钟后到假日来!”假日广场是灼灼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区,现在热闹早被新商场取代了,估计遥遥认为自己对这个城市的记忆停留在了8年前一定找不到其他地方。
“大小姐5分钟后到我家楼下来接我吧。我想先去看看外婆。”
“5分钟?!你当我开飞机的啊!半个小时后到。”
“多一分钟我都不等。”
“陶灼灼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那你别来。”
“你等着,我这就来把你揍扁!”
陶灼灼满意的把电话挂了,才注意到在旁边的吴阿姨,连忙道歉,把钱结算了,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心里纠结着以后该一周打扫一次还是两周呢,毕竟这次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来歇脚的。
“If you wanna cry
Cry on my shoulder
If you need someone who cares for you
If you're feeling sad your heart gets colder
Yes I show you what real love can do“
不到10分钟遥遥的专属铃声就响起了,她本来就在来接灼灼的路上。
“限你一分钟内下来,多一秒钟我都不等!”遥遥报复性地说。
“那你倒是把车锁打开啊。”灼灼看着遥遥脸上红一下绿一下的心里笑得快到地上打滚了“你什么时候去四川学变脸了啊?”脸上带着得逞的坏笑。
吴阿姨一走灼灼就开始拾掇自己了,她知道这个死党一定会留后手,这种很无聊的玩笑,很没水准的斗嘴,她们俩总能玩得不亦乐乎,即使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时间在她们俩之间好像没有留下痕迹,她们好像还是当年那两个为了向大人们证明她俩是好姐妹所以穿着同一条裤子,对,是一人一支裤腿的那种穿着同一条裤子,在大院里走了一场秀的小女孩。
如果说这个城市有什么值得陶灼灼挂念的,那就是刘遥遥了,这是只要灼灼愿意就能依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