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入夏,墨绿色的山林里传来“吱吱”的蝉鸣声,一条平整宽阔的马道盘踞在山麓与河流之间。
因为是雨季的原因,充沛的河水从上游湍急而下,没过了河堤。
在马道与山麓之间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阿二蹲坐在杂草深处的一块圆石上,正盯着草杆上的一只螳螂出神。
他看见螳螂一边用四条长腿摇晃着身体,一边慢慢爬行着接近草叶上的蚂蚱。
突然,螳螂猛地把身子弹向蚂蚱,“啪”的一声,用镰刀状的两只前足紧紧的钳住了蚂蚱的躯干。
“据说螳螂在交配的时候,母的会把公的吃掉,像吃点心一样。”
阿二回头向后望去,发现原本侧卧在自己身后的熊三正立起上半身和自己说话,大概他刚才也和自己一样观察着螳螂的行动。
“还有这种事,真够残忍的。”
阿二边说话边把视线移回到螳螂身上,看着螳螂把还在拼命挣扎的蚂蚱从头部开始放进坚硬的口器里慢慢咀嚼起来。
“咱们要伏击的女人是什么人?”阿二转换了话题。
“不清楚,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夫人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坐车还是坐轿。”熊三答道。
“听说是马车,毕竟是赵国那么远的距离过来,坐轿不太可能。抓住活的赏三十贯,死的也有二十贯,这回上头可真大方啊。”
“是啊,赏钱是不少,不过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熊三望了望左右两边的同伴,正和自己一样或坐或卧的隐匿在杂草丛中,面朝马道排成了长长的一列,自己和阿二处于队列靠中间的位置。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发现这次来的人有不少都是熟面孔,和咱俩一样是从军队里抽调的老手,这边就足有五十个人,”说着,他又指指马道尽头消失在山脚后的拐弯处,“那边的三十来人里,那几个骑马的像是骑兵队的军官,看来对方来头不小,肯定也会有不少护卫,领赏我是不指望了,保住小命就行了。”
“是啊,先不提赏金,目标是女人也让人提不起干劲啊。”阿二应和着熊三的话。
正在两人聊得起劲,突然听见周围的同伴都用压低的声音相互提醒着:“来了,来了。”
阿二急忙压低了身子趴在地上,仰着脸透过杂草向马道上窥视。
马道上正有一支队伍在缓缓的通过,两名骑马的军官远远的在队伍前面骑行,后面是两行扛着长枪的甲兵,大概有五六十人的样子,再往后是两辆马车,行驶在前面的是一辆厢式四轮马车,想必这次伏击的目标就在里面,后面跟着一辆运货马车,马车上的货物用苫布遮盖着。马车后面还跟着七八个骑士,全都顶盔掼甲,倒提着长矛,松散的骑行在队伍后面。
“妈的,这么多人。”熊三低声的咒骂着。
阿二看见马道上两排移动的枪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白花花的格外醒目,他感觉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腋下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在马车队最前面的两名军官慢慢的加快了骑行的速度,甩开后面的队伍,沿着马道向前疾驰起来,很快就到达了马道的转弯处,两人骑马的背影也因为山脚的遮挡而消失不见了。
队伍还在向前移动,渐渐地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连烦人的蝉鸣和杂草里虫子的“嘶嘶”声都停止了,阿二只隐隐地听到马道另一边湍急的河流发出哗哗的流水声,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熊三,发现他额头挂满了汗珠,正瞪大了眼睛,趴在草里,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长枪。
正在马车刚好驶过阿二的正前方,远处山脚的方向传来了一个人的呼喊声:“有埋伏!前面有埋伏!”
阿二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刚刚消失在山脚后的两名军官中的一人,正骑着马折返回来,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还没等阿二完全理解当下的状况,就听见本方队伍里有人大喊:“冲啊,女人就在马车里,冲!”
喊声未落,伏兵们就都跳出草丛,端着长枪,呐喊着向马车发起了冲锋,阿二和熊三也随着队伍冲了出来。
马车队虽然受到了伏击,但是很快就从惊慌中恢复过来,队伍中不时传来“保护公主”“守住马车”的呼喊声。在几个骑马军官的指挥下,步兵们背向着马车,肩并肩的排出了严密的防守队列,挺着长枪,在马车与伏兵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
尽管阿二的队伍士气高涨,但几次想要冲破马车护卫队的防线都被一排排密集的长枪顶了回来,还有不少人被刺伤了,对方果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就在双方陷入僵局时,埋伏在山脚后的伏兵赶了过来,先赶来的十名骑兵率先向护卫队的侧翼发起了冲锋。
尽管护卫队的骑兵迅速支援了己方的侧翼,但在对方骑兵的猛烈冲击下,防守侧翼的步兵顷刻就倒下了六七个,队列也混乱起来。
眼看对方阵脚已乱,阿二的队伍也在队长的命令下,从正面发起了猛攻,用长枪向敌阵乱刺乱戳。
随后,从山脚后赶来的步兵也向护卫队已经陷入混乱的侧翼发动了攻击。
在侧翼和正面的猛烈夹击之下,护卫队的队列散乱起来,双方渐渐形成了混战的局面。
骑兵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步兵有的捉对厮杀,有的和同伴三三两两自由组合在一起相互照应,共同御敌。
阿二和熊三原本在军队上就是十分默契的战友,便自然而然的配合着在混乱的战场上拼杀,加上两个人又都是使枪的老手,一连刺倒了五个敌人,不知不觉已经杀到了厢式马车的近前。
原本是车夫的位置上站立着一名护卫队的军官,手里端着一柄长矛,紧张的注视着四周,他发现阿二和熊三慢慢靠了过来,猛地把长矛向阿二搠去,早有准备的阿二侧身一闪,用手中的长枪拨开刺向自己的长矛,顺势用枪杆往下一按,将长矛死死地压在下面。
身材矮小的熊三敏捷的赶上来,把长枪斜向上朝站立在马车上的军官用力一刺,整个枪头穿透甲叶窜入了对方的腹部。
军官惨叫一声,松开长矛,来夺熊三的枪杆,结果又被阿二当胸刺了一枪,两个人合力把敌方军官挑下了马车。
“上!我守在这儿。”熊三示意阿二上车,自己则紧握长枪警惕着四周的敌人。
高大的阿二一跃跳上了马车,一把扯下车厢的门帘,曲着身子向里望去,只见两个年轻女人靠在车厢里的一角,颤抖的身躯依偎在一起,两双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睛正望向自己。
阿二一愣,一边盯着两个女人打量,一边喊道:“怎么办,有两个女人?”
熊三像是没听见阿二的话,大声喊道:“快点!敌人过来了!”。
车厢里的女人一个头戴金饰,艳丽的服饰上隐约可见刺绣的图案,另一个则衣着简单朴素,看起来像是一主一仆。
正在阿二踌躇不决的时候,婢女打扮的女人猛地把另一个女人推向阿二,被推的女人因为毫无防备,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惊叫着扑向了阿二。
尽管阿二对眼前发生的一幕吃了一惊,还是本能的抓住了那只扑向自己的手臂,他下意识的望向依然躲在车厢一角的婢女,虽然她满脸的惊恐与不安,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张娇艳动人的脸。
阿二来不及多想,拽着一只被华丽衣袖包裹的手臂,将趴在车板上的女人拖出了车厢。
女人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着,根本不可能挣脱,只能拼命的哭喊求救。
就在阿二与女人在马车上拉扯的时候,一名护卫队的骑兵飞驰而来,眼看到了马车近前,他丢了长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向阿二飞扑过去。
等阿二感觉到危机来临时,已不及躲闪,身体被对方抱住时受到的巨大冲击让他站立不稳,两个人翻滚着从马车上跌落下去。
反应过来时,阿二发现自己仰面被敌人压在地上,原本抓着长枪和女人的两手现在都空了,他便赤手空拳的和对方在地上扭打起来。
力量占优的阿二很快制伏了对手,他骑在对方的腹部上,用两只手死死地扼住敌人的喉咙,看着对方的脸色变成了紫红色,拼命张大的嘴巴里伸出长长的舌头,阿二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躯体渐渐停止了反抗,发出了一阵阵痉挛。
发现对方已经失去了意识,阿二慢慢松开了手,因为用力过度的关系,手指僵硬的无法活动,他瘫坐在已经被自己扼死的躯体上,大口喘着粗气。
阿二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在自己的侧脸上投下了影子,他用眼睛一瞥,发现那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正双手擎着枪杆向自己挥动,“啪”的一响,枪杆重重的打在阿二颈部后面的位置。他顿时听见耳朵里嗡嗡的响声,身体发软不听使唤,只看见眼前的地面朝自己的脸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