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晚饭,就把车停在东院门外等候差遣。后来那位大人上了车......”
凉亭内,公子府的车夫正在讲述着昨日自己接送府上访客的经过。
“你亲眼看见他上车的吗?”李牧的提问打断了车夫的话。
“没看见。”车夫摇摇头说道,“我等的时间久了,就睡着了。后来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上了车,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回使馆’,我猛的醒了,想到一定是那位大人要回去了,于是就答应了一声,送他回去了。”
“你一直把他送到使馆的大门外吗?”李牧问道。
“不是,车子行驶到使馆门前那条官道的入口时,大人叫我停车,然后他自己下了车,朝着使馆走了。我想大人可能是坐车坐累了,想走走,我也感觉又困又乏,就赶紧驾车回府了。”
“他的声音耳熟吗?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李牧边问车夫,边瞥了一眼侧身坐在对面条凳上的李山,发现对方正出神的望向远处,表情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淡定,两边的眉头微微的靠拢起来,在眉心形成褶皱,细微的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还是被李牧捕捉到了。
“声音嘛......他只在上下车时说了那么两句,也都很简短,没什么印象了。”车夫答道。
“他下车的时候你看到他的背影了吧,大概有多高记得吗?”李牧问道。
“多高呢......”车夫思考了一下,“抱歉,记不得了,不过......有件小事,不知道该不该讲......”车夫有些犹豫。
“没关系,尽管讲出来。”
“怎么说呢,他的动作看起来很年轻啊。”
“哦?此话怎讲?”车夫话引起了李牧的注意。
车夫想了一下,解释道:“我去使馆接他时,见他大概快要五十岁的年纪了,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动作会比较慢,走路也显得很沉稳。但昨晚他下车的动作和走路的姿势都很轻快,让人感觉很有活力。所以当时我就想,如果光看背影,这位大人像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听完车夫的话,李牧望向钱仲,向他使了个眼色。
钱仲便站起身,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李护卫,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口渴的厉害,能否请您......”
“哦,抱歉,是我疏忽了,请二位大人稍后。”
见李山走远,李牧向车夫问道:“你和这位李护卫熟络么?”
“不算熟,他随夫人到府上不久,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他晚上也在府中休息吧,和其他护卫一起吗?”
“听说他被单独安置在东院的一处住所,专供夫人差遣。”
“原来如此.......”李牧用手指揉起额角,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望着车夫渐渐走远的身影,李牧说道:“看起来他没有说谎。”
“嗯,昨天确实有更夫看到有马车在经过使馆前的官道上停下,还看见有人从车上下来。另外,还有路口一户人家的门房,在闭门时也看见了。不过使馆的门卫却说昨晚掌灯后就没有人进出过,所以那人一定是下车后拐进了使馆前的某个岔路口。”钱仲说道。
“很明显,是有人穿着陈谷的朝服,假扮了他,从东院出来,然后在回使馆的路上提前下了车。”李牧讲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总觉得.......那个李山非常可疑。”钱仲眯着眼睛说道。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他说陈谷向夫人告辞是掌灯之后,然而时间很模糊。门卫说‘陈谷’出门时更鼓已经响过一次,那么陈谷和李山单独在一起到底有多久呢?而李山说自己和陈谷分开后就回去休息了,可因为他是自己住,所以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了。”
“会不会就是这个姓李的家伙假扮了陈谷呢......”钱仲望向李牧,求证着自己的判断。
“完全有可能。不过,你能不能别这么称呼,毕竟我也姓李啊。”李牧有些无奈。
“噢,抱歉,我疏忽了。对了,我们在世子府上当差时,你也被唤作‘李护卫’啊。”说完,钱仲呵呵的笑起来。
面对钱仲的揶揄,李牧苦笑着摇摇头,反击道:“是啊,那时我们都很年轻,我还记得你刚到府上时,连名字都没有,我们都叫你‘阿二’。”
被对方的话击中了“软肋”,钱仲顿时收敛起笑容,咳了一声,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假如真的是李山把陈谷藏起来的,那么他目的何在呢?”
“依你高见呢?”李牧反问道。
“他们都是赵国人,也许在赵国时就早有恩怨,或者李山有什么把柄在陈谷手里。于是李山在送陈谷出府的路上,临时起了歹意。”钱仲将自己的分析讲给对方。
“不可能。‘’李牧摇摇头说道,“如果像你说的,陈谷既然知道李山对他来说是如此危险的人物,又怎么会留下护卫,轻易给对方加害自己的机会呢?况且这么多‘巧合’绝不是偶然的,而以李山的身份,是不可能安排的这么周详的。”
“如果有同谋呢?”钱仲问道。
“谁呢?”李牧反问。
“那个负责招待的侍女,她也是赵国人。一个是王府的侍女,一个是王府的护卫,也许他二人早有奸情,而陈谷因为经常出入王府,所以......”
听着钱仲的话,李牧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三角恋’吗?想象力真丰富啊。就算如此,两个人已经身在异国,以后也不会再和陈谷有什么关系了,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钱仲被李牧问的心烦气躁,赌气似的问道:“那叫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不清楚啊,不过我认为,即便是李山谋害了陈谷,他也不过是整个事件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主谋’另有他人。”
钱仲沉默着,他隐约感觉到李牧所谓的“主谋”所指何人,但如此想下去就太可怕了,他不敢问李牧,怕从对方嘴里说出令自己恐惧的答案。
李牧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劝慰般的说道:“好了,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等李山回来,我还有问题问他。”
结果二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山回来,却远远望见一个女人朝凉亭走来。
待她走进凉亭,见是一名身材小巧,圆脸大眼睛的侍女。
她笑着向二人施礼,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两位大人,公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