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邸西厢偏房门前。
“请二位早些休息。”奴仆把陈平和聂政带到此处,便躬身退下。
聂政大大咧咧地推开门:“逃了两日,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陈平脸上也难掩疲色,他正准备迈步,突然耳朵一动,一些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猛然转头,一抹婀娜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拧着眉仔细回想,蓦的浑身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出去一下。”匆匆交代一声,便如鬼魅般跟了过去。
聂政不明所以地回头,却已经没了陈平的影子。他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理睬,直接进屋。整个人刚躺下,便发出沉沉的鼾声。
陈平跟在人影身后五六米处,远远望去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女,只见她端着木盘,步履轻盈地穿梭在各个院落。
一刻钟后,侍女停在一间偏僻的厢房门前。她谨慎地四下张望,没发现异常后,轻轻放下木盘,只见其上放置着一个青铜鐎斗。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把铜制钥匙,熟练地打开门,接着端起木盘走了进去。
陈平连忙从阴影里走出,轻吁一口气,差点就被发现了。他脚步轻移,来到离厢房一两米的桃树下。
厢房的灯亮了起来,不一会儿,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公子妍,请用羹汤。”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出。
“滚。”另一个骄横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是框框当当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既然公子妍不想吃,那婢子退下了。”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又传出轻微的“唔唔”挣扎声。
与此同时,桃树下的陈平连忙退了出去,等侍女走后,又重新返回。
陈平看着暗下来的厢房,陷入沉思。刚刚那个侍女,他已经可以肯定就是那日阳妍所救的女子,至于里面另一个女子,听声音与阳妍有七八分相似,但他却无法完全确定。
片刻后,陈平似做了决断,转身沿原路回到住所。
听着聂政有节奏的呼噜声,陈平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房顶,回想起两日前熊疑所说的计划:佯装追捕,而后进入平邸,在今夜他们会安排卫兵潜入平邸吸引注意,自己则需要趁机救出阳妍。
现在也已经如愿找到阳妍所在,一切正按照计划进行,然而此刻陈平的心底却涌起深深不安。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乎是有点太过顺利。
连续两天不眠不休地逃跑,陈平终于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叮叮铮铮”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静谧的深夜,显得尤为清晰。
陈平蓦地惊醒,随即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只见外面火光冲天,厮杀之声不绝于耳。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瞳孔一缩,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想通了某些关键点。
他连忙拍醒聂政,两人快步向外走去。
此时,火把已经照亮了整个中庭,平邸的卫兵正和黑衣人斗在一起。
陈平凝目扫视一圈,发现一间高楼上隐约站着两人,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更添几分把握。
他看向聂政:“你待在此处,我去帮忙。”
“我也可以……”聂政有些不解地开口,当触及到陈平不容置疑的眼神,后面的话便生生咽了回去。
陈平手持青铜剑,冲进人群。他刻意收敛,只用出五六分实力。虽有些吃力,倒也能坚持一阵。
突然,迎面一柄长剑当胸刺来,陈平百忙之中举剑格挡,只听得“锵”的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另一柄长剑也已来到面前,陈平无法再做抵挡,只得侧身一躲。然而剑锋刺过左肩,鲜红的血液染湿衣襟。
陈平后退两步,隐秘地做了几个手势。
见到陈平受伤,聂政立即挥舞着大刀,快速冲了上来,护着他退到一旁。
“我去杀了他们。”聂政红着眼喊道。
陈平摆了摆头,脸色有些苍白,右手捂住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渗出。
不远处,一个奴仆小跑着靠近:“公子吩咐小奴带二位少侠前去疗伤,请。”
聂政扶着陈平跟着奴仆,走了片刻,来到一间药房。房里是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还有晒干的药草,以及高大的药柜。
聂政不让药奴靠近,只要了几块白布,一壶酒和一碗滚水。他小心翼翼地撕开陈平肩膀的布料,后者皱着眉头没有吭声。接着他拿起酒壶,含了一大口酒,猛地喷向伤口。
陈平不由得闷哼一声,聂政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让你逞强,活该。”说完拿着白布仔细擦拭伤口,手下动作更加轻柔。
然后聂政从怀里取出一块防水油布,打开之后是一些药渣,他取出些许倒入碗中。
才搅拌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起药材苦涩的气味。聂政端起药碗递给陈平,后者接过直接一口干掉。
聂政重新取一块白布,把碗里的药渣均匀铺在上面,接着按向伤口,又拿布缠绕几圈进行固定。
做完这一切,聂政满头大汗地坐在席上:“哎哟,累死了。下次换你给我敷药。”
慢慢的,陆陆续续又来了些卫兵,从他们对话中,可以得知最终结果。黑衣人终是不敌,几乎死伤殆尽,只有两三人逃了出去,而受伤的几人也自尽身亡。
陈平唏嘘不已,平邸果然早有准备。本来他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后发现侍女从庖屋去偏房,不会经过自己所在的西厢偏房才对。既然如此,那么她定是故意弄出动静引自己前去,所以那里定然不是阳妍,而是声音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假扮的。
后面发生的事情更加印证了这个想法,陈平感到有些后怕,差点就着了道。这些贵族公子个个心思百转千回,以后必须得更加谨慎小心。
稍事休息后,聂政扶着陈平回到西厢偏房。
关上门,聂政奇怪地盯着陈平,眼神有些咄咄逼人:“阿平,你有事瞒着我?”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陈平犹豫片刻,抿着嘴不说话。
“最近几日你有些反常,尤其是今夜,你先是一个人出去,后又主动帮忙。”聂政语气笃定,“你剑术如何,别人不知,我还能不清楚。”
聂政停顿了会儿,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根本没有用全力,你是故意受伤。”
陈平坦荡地看向聂政,也不辩解,聂政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