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顺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陈治提起的女市，他看向对方，两眼放光：“你且继续，继续。”
“刚刚说到哪儿了？”陈治皱着眉回忆着。
“南诗女市。”孔顺提醒道。
“对，女市。”陈治一拍脑门，接着刚刚的话题说道，“昨日在南诗女市，一个小儿……小君子赠于我一枚玉佩，并让我们来此等他。他叫……赵……”说着到这儿他顿了顿，那人的名字卡在喉咙，一时想不起来了。
“赵章？”孔顺脱口而出。
“正是。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叫赵朝。”陈治点点头。
“这两人真不够意思，去女市也不叫我。”孔顺不满地嘟囔。
孔顺的声音虽小，可还是被陈平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满头黑线，贵族子弟皆如此早熟？自己年满十六岁，昨日才第一次去女市。陈治要更早些，十五岁时逛女市。然而都不如昨天遇到的赵章赵朝和今日少将军孔顺，这几位不过才十二岁左右，却已堂而皇之地开始出入女市。
其实，赵章赵朝二人昨日也是第一次去女市，而孔顺还未曾踏足。
孔老夫人虽对孙儿极为宠溺，却仍三令五申，不及冠不可出入女市。若是有人胆敢带坏她的乖孙，就算是赵侯她也绝不放过。然而越不让孔顺去，他便越发心痒难耐，只不过尚不敢公然违抗祖母的意思。
“听说南诗女市，有个叫桃夭的女闾，你们可见着了？”孔顺迫不及待地问道。
“见着了，见着了。”陈治舔了舔嘴唇，目光有些呆滞，“美，美极了。宛若仙子，彷如妖精。”
“仙子？妖精？”孔顺有些不信。这两个词理应是对立的，怎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陈治用力地点着头：“昨日那一曲舞，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白衣胜雪，红衣如火，啧啧啧。”
听到陈治的形容，孔顺恨不得现在便去一睹真容。自他七岁起，便突然对美食和美人极感兴趣。老夫人也由着他，还亲自挑选了四名模样俊俏的侍女贴身服侍。同时也放出话来，若府邸的奴婢胆敢勾引少将军，直接杖毙。
“听说桃夭还有一规矩？”孔顺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昨日众人出价，你可知桃夭选中了何人？”陈治得意地仰着头。
沉吟片刻，孔顺忽然想到一人儿：“阿章？”在他看来，桃夭再怎么自视清高，也不可能不给赵国太子几分颜面。
陈治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
看着陈治抑制不住的笑容，孔顺的脑海中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难不成……是你？”
陈治清了清桑：“正是在下。”
“真的是你？”孔顺一时间难以置信。
“鄙人不才，被桃夭选中，侥幸而已。”说出的话虽然谦逊，语气却满是雀跃。
“你是如何做到？”孔顺仍不明白为何桃夭会舍弃赵章，而选择眼前粗布麻衣之人。
“凭我的高超医术。”陈治回答。
“医术。莫非桃夭病了？”孔顺一脸担忧，紧张之色倒让人误以为他与桃夭是至交好友。
“不是她。”话刚出口，陈治便后悔了。
孔顺抓到了重点：“不是她，是其他人？”
“瞧我这臭嘴。”陈治小声咕哝着，而后尴尬地挠了挠头，生硬地转换话题，“这赵章还真够意思，既替我付了一金，又赠了玉佩。”
见陈治不愿多说，孔顺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配合地说道：“我自幼便于阿章相识，可从未见他如此大方。”
“若无我开的汤药，他此刻怕还待在茅厕，双腿发软出不来呢。”
“这是何意？”
“他们二人先是吃了狗肉，接着又吃了绿豆。”陈治故意停顿，引孔顺猜测，对方果然上钩。
“这两种皆是寻常之物，有何问题？”孔顺思考片刻，仍不得其法。
“两者分食无碍，可若同食，轻则胀腹，重则毙命。”
孔顺先是吓了一跳，想到适才陈治提起的汤药，才略微心安：“小神医医术高超，必定能治好。”
“那是当然，只需取甘草一两煎水服下即可。”受到将军邸的少将军吹捧，陈治感觉浑身舒泰。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孔顺的一颗心才真正落回肚里。他忽然想到，难道赵章让这两人来找自己，便是因为看中陈治的医术？
想通了这点后，孔顺决定亲自试探一番：“近几日我时常感到胸闷，不知小神医可否给我瞧瞧？”
“少将军您感觉如何？我去叫医师。”芝芝一脸担忧，说着就要往外跑。
“不必，这儿便有现成的神医，何须舍近求远？”孔顺出声阻止。
“可是……”芝芝停下脚步，很是犹豫，她可不相信之前那个浪荡子会是什么神医，反而更像是骗子。
“没有可是，我相信小神医。”孔顺笑了笑，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腕。
见孔顺态度坚决，芝芝也不敢再说什么，回到孔顺身边，面色不善地盯着陈治。
陈治原本还不想替孔顺看诊，他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桃夭身边。可听了孔顺和芝芝的对话，尤其是芝芝话里话外的不信任，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他起身走到孔顺身边坐下，手指搭在对方手腕上，凝神诊脉。
片刻后，陈治让孔顺换另一手。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看得周围几人着急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陈治神色凝重地抬起头：“少将军怕是出生之时便带着胎毒？”
“不错。”孔顺瞳孔微缩。他确实听孔老夫人无意中提起过，母亲难产而死，自己生下来便身热面青、腰直身僵、牙关紧闭、啼声不出，幸得医师妙手，才捡回一条命。
“虽有医师第一时间便镇惊通络解毒，却还是落下了病根，身子比寻常人稍弱，且受凉后易引起抽搐。”
被戳中了痛处，孔顺心情有些低落。身为武将之后、家中独苗，竟因为体弱无法练武，这无疑是苍天对自己的戏弄。为了不让祖母和父亲担心，他只好装着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样子，装着装着，竟慢慢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