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垣山深处,
群山之间,一座石峰陡峭而立,高耸入云,因上有鹰巢之故,被唤做鹰崖峰。在天垣山苍翠的群山间,鹰崖峰宛如地标一样指引四方。
鹰崖峰上,山风呼啸,临近山顶的鹰巢旁,一颗苍松从崖壁间深处,突兀的插在天空之中,一只雄鹰抓在松枝之上,迎风而立,明亮的眸子如同更古长明的星辰,冷冷的俯瞰着身下的群山。俄尔,黑色的鹰翼伸展开来,一声嘹亮高亢的鹰啼,振翅冲进了天空,在古道之上掠过。
此刻鹰崖峰下不远处,一条蜿蜒曲折的古道上,两个行人不紧不慢的赶着路。
走在前面中年,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俊美,英姿勃发,一袭白袍,腰间配着一柄宝剑,脸上始终挂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望之使人相亲。
走在后面的老者,富商打扮,年纪约莫有五十多岁,长相谦和,身材适中,左腰间系着一卷书,右腰系着一个小巧的黄金算盘,笑呵呵的背手慢慢走着。
这古道上,常年只有马帮走货来往,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却是人迹罕至,这两人行路看起来不紧不慢,但速度却不知为何竟是极快。
“天垣三万山,神仙也嫌远。这天垣山,果真名不虚传,令主倒是会挑地方。”前方中年年叹道。
在中州之地,这句句流传至今的顺口溜,说的便是这地处中州西南的天垣山脉,山路险峻陡峭,神仙也嫌。
“你流云剑常年高来高去,今日穿山越岭锦衣蒙尘,这辛劳模样若是让那烟雨楼帮小丫头看见,怕是又得让多少美人儿伤透心咯!”老者听着中年感慨调笑道。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摆渡人。’我这人劳碌命,天南海北跑惯了,倒是老钱你常年锦衣玉食温柔乡,这次倒是麻利得很。”这中年也微笑着应着。“只是我这心里一直不安,令主销声匿迹十五年,为何又偏偏是这个时候?”
老者闻言脸色一变,低声说道:“秦老弟慎言!天君不现,见令为主!这岂是我们能过问的。前方便是垣阴集了,咱兄弟赛赛脚程如何。”
此刻已离垣阴集不远,这二人与人相约之地便是此处,中年闻言爽朗的笑着答应了下来,二人身形微动,速度竟都是比之方才快了三倍不知,转眼便不见了踪影。那中年还好,一看便知是修炼得道之士,只是没料到这富商老者步履之间也丝毫不落下风。
垣阴集
本是天垣古道之上一个寻常的村落,只是因为地利之故,马队贩茶、运盐常年在此处歇脚、补给。
时间一长周边十几个村子的村民便算准日子,每月固定那么几天,来此处便将山中特产的猎获、药材背到集市上,与往来马帮换取一些食盐、布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常年累月下来,马帮也将这里当做日常进货销货的渠道之一。
人气有了之后,饭馆、客栈、酒店也渐渐都开了起来,渐渐便成了方圆百里最大的集市了。
到了渊朝开朝之时,朝廷勘核天下民力,远安府也在垣阴集设立了一个官驿,派了里正,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一年前。远安州府又突然下了政令,垣阴集撤里设亭,同时又派玄甲卫和官兵将垣阴集周边百里的村民逐一造册登记,正式纳入大渊朝的治理地图。
也正是因为这次撤里设亭,垣阴集才分配到了20个参加云山宗总角试的名额,这也是垣阴集破天荒的头一次。
方清和张弃疾两人从飞霞山一路紧赶慢赶来到垣阴集之时,已是第二日下午。
安排好了客房,方清便出门将这几日集市上药材收购的行情打听了七七八八,这夜光草的收购价格一升再升,人人都眼红得不得了,却愣是没人能找到,这下方清终于放下心来。
回去与张弃疾打了个招呼,便朝济世堂走去,济世堂是济世阁在垣阴集的一个堂口,这次的夜光草是否能够顺利成交还是得当面会会济世堂再看结果。
快到济世堂之时,方清似是无意的绕进一个偏僻的巷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伪装了一番,这才放心的走进济世堂来,此事毕竟过于敏感,还是谨慎点好。
济世堂中。
此刻药堂之中,除了方清并无客人,掌柜正在盘点着一天的账目,两个伙计正在后面忙着整理一天收购的药材。
看见方清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半大的孩子,便随口说道:“这位小客官,您是买药还是卖药啊。”
方清打量着四周,笑容灿烂的答道:“掌柜的好,我来卖药!”
掌柜听闻是卖药,心中已然不悦,随口说道:“卖药的话今日现银已结,明日请早。”
方清笑着也不接话,背着手在店中转了一圈,最后随意的依靠在柜台前,淡淡的吐了三个字:“夜…光…草!”
掌柜突然如遭雷击,脸色微变,心中已有计较,连忙合上账本,从柜台中走了出来,对方清正式行了一礼:“客官稍后,三爷今日已经歇下,在下立刻便可前去禀报。只是是否方便将夜光草展示给在下看看,在下禀报之时,也好传达一二。”
方清点了点头,顺手从怀里掏出一颗夜光草,递与掌柜,口中微笑说道:“何须如此麻烦,掌柜直接带去,顺便请三爷给掌掌眼。”
掌柜见到方清取出的夜光草时,也不多言,略一拱手,连忙招呼两个伙计看茶,急匆匆朝内院走去。
这济世堂虽是济世阁的一个分堂,但在整个垣阴集却是财神庙一般的存在,即便是济世阁的伙计看见有人上门卖药往往也是脸色极重,今日见这掌柜如此客气,倒是让方清有着实些意外。
不多时,掌柜便引着一个面色红润,面带威严的中年人出来,引荐完毕宾主落座,掌柜恭恭敬敬的站在王三爷身后。
王三爷拿着手中的夜光草,反复打量,甚至小心翼翼的拿到鼻前嗅嗅。半晌,张口说道:“确是夜光草无疑,只是不知客官有多少?”
“三爷明见,确实不止一株。”方清说罢也不着急,只是端起茶来,慢慢品着。
方清心中也是没底,一来不知道现在收购价格是否还有上浮空间,二来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多少,所以也有意故作高深吊着对方胃口的想法,现在的情况就是谁先着急谁输。
王三爷也端起茶杯,品了口茶,随口说道:“小客官倒是好运气,只是…”
“三爷但说无妨,我之前一直在山里,也是下午刚赶到集上,还没来得及歇脚便急匆匆过来。”
王三爷一听此话,心中已有计较,吸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只是此物前几日已经收齐了,但既然小友这里有,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不瞒小友,这夜光草乃三级地灵仙珍,寻常百姓是用不上的。只是物以稀为贵,如今多了,这价格嘛按理说总得降一降。”
方清此刻也听出了王三爷压价的心思,直接不接他这话茬。眉头一皱,一幅惋惜惊恐的表情,带着哭腔说道:
“哎呀!三爷啊!这可要了我的命啊,今日路上还碰到了一个马帮的药商,闲聊的两句,说起夜光草,还让我两金一株卖给他,我想着不靠谱,便没理会他,便直奔你这里来了,此刻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追上。多有打扰,改日再来赔罪。”
“小友且慢,两金金一株,价格确实是高了些,在下也做不了主,能否容在下进去请示一二。”
“三爷请便。”
这张三爷商场之中侵染日久,哪里会看不明白这小子的诈人套路,但却异常包容的拧眉说道,似乎对这单生意异乎寻常的上心。
此话一出,方清倒没没察觉有什么不妥,旁边的药堂掌柜和伙计却是惊掉了眼睛。这张三爷是什么人?那是总阁下来的人,便是掌柜的也是鞍前马后的殷勤伺候,生怕怠慢。
王三爷要请示,那是跟谁请示?难道是之前来的几个神秘客商?何况这讨价还价的水平也是没谁了。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王三爷急忙往内院走去,只是此时众人眼中威风凛凛的王三爷,心中一时之间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次带着总阁天字令下来,一待大半个月,居然是为了区区二品奇珍,起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要知道济世阁堂口遍布天下,别说是区区二品奇珍,便是顶级的七品、八品仙珍,也未见得会专门派他这个大掌柜带着地字令来当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