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双城带着半夏和从霜凭着模糊的记忆往她此生所住的院子走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叫不上名的方脸嬷嬷。
从侯府大厅一直走来,越往前走景色也愈加荒芜,大约半柱香后,四人站在一扇小门之前。
门身原本刷的黑色木漆因风吹日晒有些剥落,上面还挂着一把生了重锈的锁,锈迹已经把锁面腐蚀的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再往上望去,是一面写有静斋二字的匾额,歪斜的挂着仿佛风再大些就会掉落下来。
“小姐这,”半夏鼓着腮不敢置信的指着眼前的一切,“小姐她们欺人太甚。”半夏生气的道。
她们这是算好了小姐不会再回来么?崔姨娘虽然掌管中馈,但小姐是侯府的嫡小姐,她的院子不是一个姨娘可以插手的。
楚双城抬手止住还要再说的半夏,这间院子处在整个侯府最荒僻的地方,一墙之隔就是府外,分配院落的人完全不在意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家,似乎就是打着让她自生自灭的主意。
这原本并不是她的住处,在外祖父出事也就是她十二岁那年,她的好二妹去求了祖母,只道她住的院子太过阴凉想和自己换着住几天。
就这样,楚老太太一锤定音把她发配到这所荒僻的院子,而母亲那时因刚失去幼弟缠绵病榻,她不忍让母亲担心,一直住到随她上山。
不过如今都不要紧了,只有她扔掉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再染指半分她的东西,楚双城转身盯着笑的有些尴尬的方脸婆子。
方脸婆子也就是房婆子,她被崔姨娘任命看管侯府半数的空房子,此刻见眼前这所谓的大小姐正面色不渝的盯着她,忙敷衍的解释道:
“呵呵,大小姐,姨娘担心院子里进了贼人,这才命老婆子落了锁,老奴这就为您打开!”
就见她叮叮当当的一番折腾后,从腰上解下来一串大约挂着数十把钥匙的铜圈,接连试了多个也没找到匹配的。
从霜之前是姚氏身边的三等丫鬟,只能在院外浆洗主子和下人们的衣物,如今瞧着眼前的情况才知道小姐在府里过得并不舒坦,从霜越想越气,这么好的主子那些人凭什么欺负她。
“滚开。”从霜一把推开还在试钥匙的房婆子,对着铁锁就是一脚,早已烂进骨子里的锁扣根本承受不住这突然的力道。
“砰。”
随着碎成两半的铁锁滚落在地,那两扇木门也应声哐当打开,楚双城挑眉瞧着暴躁的从霜,唇角的笑意暖如煦风,这丫头和半夏待久了,也染上了几分泼辣!
房婆子被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死死的盯着从霜,这几年她受崔姨娘的看中,还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憋屈,瞥过脸色蜡黄的大小姐,房婆子暗恨,死丫头老娘等你落魄的时候。
这刁奴眼中的恨意直白的不屑掩饰,楚双城自嘲地望着头顶的静斋匾额,是她的痨病装的太像,还是她表现的太过温和,竟让人误会可以随意伤害她身边的人?
扫过还在恶狠狠和从霜对视的房婆子,楚双城淡淡地道:“从霜,掌嘴。”
哼,算你有眼色,崔姨娘的面子果真够大,大小姐又怎样,还不是要讨好她,房婆子暗自得意,等着看那死丫头自打嘴巴,却不曾想那丫头正气势汹汹的朝她奔来。
她只觉眼前一暗,“啪啪”两声,房婆子瞪大那双牛眼指着从霜不敢置信的道:“你竟敢打我?”
“再掌嘴。”楚双城背对着敞开的大门脊背挺直的再次吩咐,眼神森凉的落在房婆子身上,那股一直被她压抑的嗜血狠厉慢慢地弥散在整个周身。
掌嘴声响过,房婆子再不敢有任何异动,哆嗦着低头跪下,方才那眼神就那么直直的扫过她,她敢说那一瞬大小姐是真想杀人。
沙沙的脚步声声响起,一双缟素的绣鞋出现在眼前,房婆子抖得更是厉害,使劲的缩着脖子,仿佛身前之人手里正提着刑场上的断头刀。
“回去告诉崔姨娘,要管我静斋的事让她亲自来找我。”楚双城说完转身往院子走去。
随着“哐当”的关门声,房婆子又跪了一会才敢悄悄抬头,入眼的就是漆黑的木门,平时没注意,此时越看越像一张大嘴,吃人的大嘴,打着摆子站起来,瞧着没人这才撵兔子般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大门后,饶是楚双城有所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原本干净利落的院子此时被齐腰高的杂草铺满,泛着新绿的枯黄像绸布般随风波动,若非还有灰瓦白墙的房屋,说这是莽原也有人相信。
“哇哦,”从霜目露惊奇不合时宜的叹道,她是真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的草,“小姐,咱们要锄草么?”反应过来后指着眼前的杂草问道。
这个院子虽然偏僻面积却是不小,算上一起回来的丫鬟婆子,那也要好几天才能收拾干净。
“不用管它,只踏出一条能过人路。”楚双城随意的道。
半夏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挠着头发问道:“小姐,咱们既然要长住,还是把这些都打理干净吧,那样瞧着也舒坦。”
怎么能让小姐住在草窝里,别人对她们不好,她们更要过得惬意气死那些人,回头她就买些花种子撒上。
“按我吩咐的做,别的一点也不许多动,听到没?”楚双城直接加重语气命令道。
扫过低矮的墙头,为防隔墙有耳,还是等进了屋再告诉她们接下来的计划。
就这样主仆三人没用任何工具,直接蹚出一条两人宽的小路,软软的踩在脚底还挺舒服!
一路踏到主卧,房门倒是没有上锁,半夏伸手推开,“阿嚏——”头顶的积灰飘落下来,呛得半夏直打喷嚏,“小姐,您待会再进去吧,里面脏的很。”半夏退出来揉着鼻子道。
“无碍,“楚双城让过半夏侧身进屋,因窗子都紧闭着,房内光线有些昏暗。
从霜上前支起窗子,这才看清了屋里的布局,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小姐的闺房,居然只比栖云寺的寝居好上那么一点。
楚双城扫过家具,房内的东西倒是都没有少,也是,临走前所有值钱的都被她带去了栖云寺,至于母亲那,当是早就被搜刮了一空。
手指擦过桌沿,带走厚厚的一层灰尘,瞧着已经开始归置打扫的二人,对她们道:“先别急着这些,我有事要交代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