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尽管夏不计较了,但毕竟和温良也有脱不了的干系。温良想赔夏一本。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哪是想买就能买到的呀。
第二天早晨来到学校的时候,温良还在为此烦恼着。
她无精打采地把座位拉开。目光下落,看到桌上莫名地躺着和夏那本一样的钢琴曲谱书。
安静地躺在那里。
温良拿起书,心里一阵惊喜。顿时眼神中有了光彩。
谁这样好心?
温良抬起头向四周环视了一下,正迎上古希的笑脸。一如既往的调皮的笑。但是这次,却格外的可爱。
温良露出整齐的牙齿,浅笑了一下。然后手里拿着那本书摇了摇。
古希点了点头,就继续早自习了。
心里暖暖的。
困顿的境地,没想到出现的是你。
下课后,温良去找了古希。
“书是你的?”
“对啊,给你了。”古希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可是限量版的啊。”温良不可思议地看着古希。
“那又怎样?”
“你怎么有啊?”温良问到。
“我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学过钢琴。这是那年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反正我也不喜欢钢琴,就送你了。”古希很是轻描淡写。
“这样啊。太爱你了!”温良高兴地小蹦了起来。
古希摆了摆手,然后和男生们打闹去了。
温良回到位子上,很感动地看着窗外。
干嘛非要有这么多[我觉得]。
夏乐硕、古希,从来都在我规划的好朋友之外。
整个高中过去了,温良都没有偶尔一下地向别人特意说起这两个人。因为她觉得,这些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原本就是过客。
如果没有这次,或许以后的故事里,也不会有他们出现。或许连最后的回忆都不会有他们的特写章节。
可是,这是发生了的事。没有如果的事。
我忽视了的友情,原来早已在时间的沉淀中变得清澈。我漠视的关系,早已被年华粘稠紧密。
2】
“温良,想考什么大学啊?”
好不容易一家人都在。
“我不知道。”
“怎么可以没有想法呢。要有理想呀。”爸爸一脸愁容。
“我还是想学画画。”温良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妈妈听完后,起身收拾屋子去了。温良一点也不意外。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爸爸。爸爸一向偏袒温良,温良希望爸爸是个突破口。
“恩……反正还有一个学期,还不急决定,再考虑考虑吧。”爸爸有些为难地说着,端起了茶杯准备喝茶。
“哦。”温良原先也没想他们这么快就答应。因为早就有意料,所以一点也不失望地回房间了。
周末,温良一个人在家。为了能够让爸爸妈妈转变态度,她决定做些家事来讨好,于是温良拿着抹布走进书房。
因为妈妈常在家加班所以书房也是妈妈在用。书桌上放着妈妈的文件资料和笔记本。书柜里满满的都是有关律法的书籍和工作日志。
妈妈是个工作严谨而敬业的人,她所经手过的资料和工作纪录都整理得干干净净,放在文件夹里。所以常年下来,书柜里就有了很多牛皮袋所装的资料。温良很少进书房,这进来仔细一看也不由地感叹。
温良把桌上妈妈放着的笔记本合好。刚一拿起要放在桌角上,就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温良弯腰捡起。是一张相片。
一个小女孩儿,眼目清秀,灿烂的笑容。坐在照相馆里的红色地毯上,背景是童话城堡的幕布。
温良拿着相片仔细回忆着。
家里同辈的女孩儿并不多。看着也不像哪个姐姐或妹妹。难道是妈妈朋友的孩子?
童鸢把照片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像是近期洗印的。
然后翻到背面,模模糊糊的一些小字。
——小诺
还有……
——……岁生日
大概是时间太久了,看不清数字。
温良又翻回到前面。这个女孩儿长得很面熟。像……像……像妈妈。
温良越看越糊涂。
她把相片重插回本子里,放回原处。
走出房的时候,温良还是若有所思得回头望了望书桌。
3】
晚上,温良依旧在昏天暗日的题海里浮沉。
听见外面电话响了。
她刚放下笔,但想妈妈会接的,就没有起身,继续埋头写了。
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接起电话。
“喂。”
“喂!温良啊,我跟你说哦,你们的事被发现啦……”电话那头,静好有些着急激动的声音。
“你好,我是温良的妈妈。”妈妈还是很有修养地对着电话说着。但听起来,好像有些不悦。
“……啊,是阿姨啊。阿姨你好,我是温良的同学,我叫静好。”静好把激动的语调放下来,迟钝地做着自我介绍。
“哦,是静好啊,要让温良接电话吗?”妈妈很沉得住气,明明对刚刚静好的话听得没头没脑的,但依旧表现平静。
“啊,不……不了。没事,阿姨,我先挂了。再见。”
“恩,好,那再见。”
妈妈挂下电话。像之前一样看电视。
温良听见外面妈妈讲电话的声音了。
静好怎么不打手机呢?
现在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怎么就挂了啊?
温良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原想妈妈一定会进房间说些什么的。可是,外面还是安静得只有电视里说出的对白。
门锁被转动。
妈妈还是如每天那样来送水果和喝的。她把东西放下后,就转身出去了。在快要关门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甩了一句:“刚刚静好来电话,说你们的事被发现了。”
笔尖在圈完一个句点后停留。
被知道了?什么事知道什么了呀,难道是和姜熠有关?静好到底怎么回事啊?
温良的眉头有略微的紧蹙。
“什么事?”
温良若似镇定地再次把话抛回。
“她没说,你说呢,什么事?”
妈妈这话明显是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毕竟知女莫如母。但这也是事实,温良确实是有着不能让妈妈知道的小秘密。所以,她也底气不足。
笔接着淡定地划动起来。
门被关上。
——砰
低沉。压抑。
4】
空气已经在视觉感官范围外被结成了白色,腾腾地蹿升着寒凉的气流。女孩们都把外套裹在校服的外面才刚出教室。
“好冷啊。”温良把校服的领子拉高了些,双手缩在衣袖里。
“你没带衣服啊?”静好看着冷得打颤的温良。
“恩,早上太急了,给忘了。”温良呵着气,鼻子红红的。
“诶,没长心哪。”说着静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不用,不用,我不冷。”温良忙摆着手。
“都这样了还逞强啊。快穿上。”静好一脸责备模样。
温良接过外套,朝静好甜甜地一笑,“谢谢。静好你真好。”一旁的应梓无语地摇了摇头。
“啊,对了,昨天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温良突然想到了昨晚的电话。
“哦,没什么事。”静好的回答好像有些敷衍。
“我还以为你把我和姜熠的事给说漏嘴了,吓死我了。”温良绕过路旁伸出的枝丫说着。
“那你有没有怎样啊?”应梓着急的眼神。
“还好,目前没事。”
“那就好。”应梓边说边搓着手取暖。
因为温良要做值日,所以先吃好走了。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呀?”应梓在去倒餐盘的路上和静好说着。
“没什么大事。”静好心不在焉。
“你别不当回事。要真被发现了,温良就惨了。”
静好转向应梓做了一个鬼脸。
应梓又说到:“最近发现姜熠好像也变了好多,变得和气温柔多了,真奇妙。”
“应梓,上次关于夏的书的事你知道吧?”静好问。
“恩,我知道。”
“你说是不是温良啊?”
“夏不是都说了相信温良了吗?”应梓有些困惑地看着静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夏是相信温良了,可是到底是谁不是最后还没弄清了嘛。”
“温良不是这样的人,要不就是她真的不小心。”
“嘿,这也说不准。”静好有意地把目光避到另一侧,似玩笑非玩笑地说着。
“你什么意思啊?”应梓很认真的表情,“你今天好奇怪啊。”
“没有啦。”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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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我们出去玩吧。”
“恩。好。”
慵懒的日光,漫不经心地爬上树梢。油绿的叶子一颤一颤地压低枝杈。牧羊犬摇摆着尾巴自在地从屋里晃出来,在小女孩的身边蜷坐下来。
嫩滑的小手抚摸了头颈的毛发。狗儿乖顺地抖了抖身体,惺忪地张了张嘴。
“豆子,我要和静好出去喽。你乖乖在家。”小女孩清爽的声线穿过午后的院子,稚嫩到有一触即碎的感觉,在暖懒的时光里有些断格。
“暖暖,我们去哪里?”
“嗯……我也不知道。我前几天看见我妈妈画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有一棵大树。”
小女孩们手牵着手一起走着。同岁的静好和暖暖,可是静好却比暖暖见长半个头了。
“那我们去找找吧。说不定就在附近呢。”
“好的。”
然后就乐呵呵地蹦着向前去了。
“上次听见静好弹琴真好听。”
“暖暖的画也很漂亮啊。”
然后两个女孩相视地笑了,笑声很清脆。
对话虽然幼稚,可是声音这样悦耳。
此时这抽离的光阴里,还是两个有梦的天真女孩。
是梦想成为画家和钢琴家的好朋友。
走了一小段路,她们真的发现了一棵很高很大的树。上面结满了果子,有红的,有青的。
“哇~好棒啊。”暖暖抬头睁大了眼睛。
“是这里吗?”静好看着暖暖。
“不知道呢。不过这里也很好啊。静好,我们摘果子吧。”
“好呀。可是树好高啊。”静好可爱地摸了摸头。
“嗯……让我想想。”
“啊,有了。”
“什么什么,快告诉我。”静好拽着暖暖的衣袖很急切地问着。
“我去家里拿大熊来,然后踩在大熊上面爬上去啊。”
“好好,暖暖真聪明。”
女孩们快步地往回跑去。
快要看到了家,暖暖跑得更急了。一推门,直接冲向房间。静好跟在后面很喜悦的样子,豆子也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凑热闹。
暖暖的房间有一套棕色的熊。从比暖暖还要大很多很多的到一只手就可以拿着的。暖暖喜欢最小的那只,因为最可爱了。
她抱着熊,笨拙的挡在前面都看不见路了。暖暖把熊围在腰间,一边催赶着豆子,“别跟着我,回去回去。”
豆子体型和暖暖差不多大,摇着尾巴挡着路很碍事。
她们又来到树下。
“你要先来吗?”暖暖喘着气,问静好。
“你先吧。”静好还有些害怕。
暖暖踩在大熊的身上,然后慢手慢脚地沿着树干的凹凸处向上爬。
“小心,暖暖。”
“知道啦。”
突然,暖暖身体向后倾了一下。
“啊!”静好下意识地踩在了大熊身上,然后用手托住了暖暖。
暖暖转头对彦雅俏皮的一笑,然后继续向上爬着。
“你要吓死我了。”静好对着暖暖,像个姐姐一样说话。
暖暖爬到了最低的一个枝杈,然后坐到了粗粗的枝干上。
“摘果子,暖暖。”
“嗯。”
暖暖伸手去摘身边的果子,金黄色的枇杷。她轻轻咬了一下,酸酸的,还带一点点甜。真好吃呢。于是她多摘了一些,然后丢给静好。
静好在下边捡起果子,尝了尝,眯着眼睛朝树上的暖暖看着。
暖暖把手绕到主干的背面。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又缩了回来。她把脑袋探到后面,然后惊喜地喊叫着:“静好!静好!这里有个鸟窝诶。还有蛋呢!”
“啊!是吗是吗?!我也要看。”静好拍手跳起来,期待地看着树上,寻找着鸟窝。
“好,我下来让你上。”
暖暖慢慢地从树上下来。
“在树的背面呢。”
静好开始爬树。
一会儿后,也到了刚刚暖暖坐的树杈上。她回头看向树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鸟窝。
“看到了吗?”
“嗯嗯,有了有了。”静好向树下的暖暖说到。然后她一只手扶着树杈,把身体渐渐地向鸟窝靠近。拿一个鸟蛋鸟妈妈应该不会发现的吧。静好想着。
可是,重心太往后了,身体开始向后摔下去。
“暖暖!暖暖!”
暖暖看到马上要从树上摔下来的静好,一下子慌了神。然后就哇哇地哭着往家里跑了。
静好从树上摔下来了,一只手压在了下面。
她慢慢坐起来,很痛。但是看到自己身上没有出血,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她用手撑地起来的时候,觉得右手的无名指没有感觉。
“臭暖暖。”静好叨叨着,因为摔疼了,只能慢慢地走回去。
晚上的时候,静好的妈妈看到静好的手臂上有擦伤,问静好怎么了。
“从树上摔下来了。”
“啊?从树上摔下来!有没有事?”妈妈紧张地看着静好。
“其他还好,就是手指……”静好伸出了之前感觉不对劲的右手无名指。
妈妈拉过手指看了看,然后很急地带彦雅去医院了。
静好妈妈带着满脸泪痕的静好从医院回来。从树上摔下来,又没有及时就医,无名指关节的灵活度受到影响,无法像其他手指一样屈伸。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会给生活带来多大的不便。但是,对于爱弹钢琴的静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伤害。
或许一个三四的孩子并没有那么多的考虑,他们很多的反应都是本能。就像这两个女孩子一个喜欢画画另一个喜欢弹琴。就像那个害怕了只会跑回家的暖暖。
如果。
如果没有和你一起去爬树。
如果你能够多点注意,在危险的时候提醒我。
如果你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把熊移到我摔下来的地方。
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可是,你没有。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走了。
静好没有把暖暖扔下她跑掉的事告诉妈妈。但从此以后,她也没有再去找过暖暖了。
自从那次受伤之后静好每次经过那个地方都会情绪失控,没过多久,她们全家就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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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你安暖还是你温良,我都恨。
从那以后,我就恨你。我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所以,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你已经是温良了,我也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