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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赫莉的反击

王继韬坐在四面漏风的帐篷里,烤着火,火上吊着锅,热水在即将欢快的开始唱歌,小厮在角落里手忙脚乱的给他的木板床搭个架子,这样就能把带来的床帘挂上,可以挡风。

咕嘟咕嘟咕嘟,王继韬眼睛亮了,使劲抽了一口鼻涕,急不可耐的拿长柄勺舀了一勺,使劲吹了吹,一口喝下去,整个人颓废地躺倒在了火堆边。

“我以为到了地方就能大吃一顿,结果给了我一顶帐篷,四面漏着风。”他梦呓一般自言自语:“柴火要自己劈,炉子也没有,火堆要自己升,帐篷烧了就住露天地。父亲让我带一口锅,感谢公主,现在我有热水喝,水里有盐。”

“公子,还感谢呢,她把咱们都卖了。”

“你懂个屁?!”透过天窗,能看到点点繁星,王继韬在毫不留情的呵斥之后,脸上有挂上了静谧的笑容:“这就是东疆,梦开始的地方。”

“做病了。”小厮嘟囔一声,继续挂帘子。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号角声就响了起来。

“这觉没法睡了。”王继韬艰难的爬起来,浑身都疼,毫无意外的,他感冒了,一层床帘根本没多大用。

“公子,您感冒了,不如请个假吧。”

王继韬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手一伸:“茶。”

这个小厮虽然嘴碎,但还是不差事的,立马一杯热茶端了过去。这是第一泡的茶,又叫洗茶水,讲究人是不喝的,王家那可是出了名的精致。条件所迫?不,在京城也是这样,王家人清晨第一杯茶不是喝的,是漱的,为了迎合皇室提倡的节俭,就把洗茶水直接端上来,也不算浪费。

王继韬清了清口,习惯性的去找漱盂,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就踩在黄沙上,于是果断一口水吐到脚边,又漱了两口,茶杯顺手往身后一丢。

小厮激灵一下跳起来,跪在地上从沙子里捧起茶杯,所幸沙子软地很,茶杯还没事,沾满了沙子而已。

“瞅你那样,这叫豪情!”王继韬想做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无奈三叉神经适时抽搐了一下,变成了狰狞。

“您豪不豪情我不管,咱就这一杯子了,一会儿您还得拿它喝茶呢。”

王继韬一愣:“咱不是带了一套吗?”

小厮扬了扬手里的大铁壶:“昨儿那帮兵土匪一样,好东西都给收走了,就这一个杯子还是我给藏裤兜子里才保下来,盖都让人砸了。”

王继韬扑通一声跪下,开始剧烈的干呕。

“洗啦,洗啦,我都拿热水烫三遍了,咱就热水多。”小厮把杯子涮了涮,续上一杯热茶,跪到他身边:“喝吧,公子。”他顿了顿,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真搞不来点心了。”

王继韬扭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放心,回了京,哥不会亏待你的。”说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把手往后一伸:“再来一碗!”

那叫个豪气冲霄!

已经够苦逼的了,再愁眉苦脸的那还能活?快速的收拾了仪容,出门前搓把脸,世家公子王继韬又回来啦!红鼻头什么的不重要!

掀开帘子,一个同样红鼻头的家伙在等着他,正是陈甘茨!

话说陈甘茨这一夜过得也并不舒坦,前半夜跟立贺严塘开水代酒聊了半宿人生,住宿的条件他是晓得的,只把下人们都留在帐篷里,说处理好之前别叫他回去睡觉。终止好基友夜谈的并不是陈甘茨的下人,而是东疆的大兵。。。

几个气势汹汹的大兵走了过来,架起陈甘茨就走。

立贺严塘当时就火了:“咋回事?!”

许是上头交代过,不能轻慢立贺严塘,倒不是说他是值得尊敬的,而是这个混小子真敢动手的,几个大兵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大兵们就说:“不冤枉他,跟过来看。”

到了自家的帐篷前,陈甘茨定睛一看,立马明白了是为啥。非给自己这票人的帐篷肯定是很次的,但是漏风最主要的地方不是那些破洞,而是帐篷四面全不着地,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扶风的帐篷全都这样,甚至已经上升到了军魂高度,自己这帮不开眼的下人,竟然用沙子把留出来的缝填起来了!

“谁叫你们这么干的?!”

“漏风。”几个下人唯唯诺诺道。

“床帘啊!火堆啊!谁让你们填缝的?”陈甘茨其实没心情责备下人,这话是说给那几个大兵听的,意思就是自己不知情,反正被找麻烦的只是自己,下人们是不会被直接责罚的。说完了这话他才扭过头来对着大兵们赔笑:“下人不懂规矩,对不住了啊,我们马上扒了,马上扒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于是后半夜,陈甘茨就跟下人们一块掏了半宿的沙子。王继韬被洗劫了,陈甘茨也是,这些沙子都是下人们一捧一捧堆起来的,现在又坐在地下一点一点推了,那心情可想而知,主仆几人都是流着眼泪干的活。本来陈甘茨还在寻思,说这样的破条件自己怎么睡啊,直到被号角声吹起来,他算明白了,累急了沾枕头就着啊!

劳动了一夜,我们的陈甘茨还没来得及感冒,他红鼻头主要是因为天生就有点发红,平日里在京城都用些粉之类的遮住,现在没力气折腾了。

“早啊。”

“真他妈早。”我们的书里带骂人话都是有的放矢的,你看这是谁说的一目了然。

接着第三个人就出现了,立贺严塘!他倒是精神,身为一个武夫,露天地照睡不误,四面漏风算得了什么?再加上身强力壮,熬个夜而已。您可能问了,立贺严塘这么讲究的人怎么没有跟陈甘茨一块掏沙子呢?那是罚陈甘茨的,他倒是想干,管事的不让插手啊。前面两个,一个感冒了无精打采,一个严重疲惫有气无力,相比之下立贺严塘,就更惨了。。。

他是鼻青脸肿啊,明摆着让人给打了!对,擂台上,作为公子们唯一指望,他成功输了,前半夜跟陈甘茨交流人生就为了这事,还有这么欺负人的?!

簪台景石咋输的?遇上一个高了不知道多少的高手,被秒了。

扶风也是要脸面的,不可能个个都那么欺负人,好像真跟于辄说得那样,是太高估他们了。在后面出场的就不是单方面戏耍了。烈斯宇咋输的?遇到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上来就出杀招,招招致命,直接给烈斯宇打懵了。后面那几个都类似,基本全输在经验不足,训练场上出来的世家武学,遇到沙场上滚出来的老手根本就不堪一击。

公子们被虐了一圈之后,于辄终于松口了:“立贺教头,该你了,老夫不瞒你,现在认输来得及。”

“笑话,我教的就是这个!”立贺严塘毕竟教头出身,叫士兵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自己的功夫当然也更偏向实战一些,东疆人这点手段,欺负得了别人,欺负不到他!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座肉山走上了擂台。

此人目测将近三米,一身肥膘往下耷拉,这样的体型还能靠自己的力量走上擂台,就可见他不是个普通人!骢阳界的武者少,说的是使用真气的武者,至于说带着武者血脉的要相对的多一些,起码不至于稀少到个位数,就比如在傲立在白塔各个领域绝巅的长寿者,其实都可以算是有武者血脉的,眼前这座肉山毫无疑问,也是。

立贺严塘愣是没敢上去,站在台下干瞪眼,许久后冒出一句话来:“能用兵器吗?”就这一身肥膘,自己抡拳头能打透吗?

“老夫劝你别用,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使,见血会疯。”于大学士今天是认准耍光棍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王爷?”立贺严塘想显湛投去了探寻的目光,不是他怂,他有无数种办法一击制敌,想留得命在可就难了。

“于大学士,这种人上擂台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臣听闻立贺教头在军事处里曾经挑战过真的武者,未能如愿,今天正是个机会啊。”

“那你上去试试吧,不行就下来。”于辄不要脸,显湛更是根本没有脸面这个概念,自己带来的人全灭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吗?说真的他也想看看立贺大教头跟半武者打起来会怎样。

立贺严塘就硬着头皮上去了,一拱手:“仁兄得罪了!”

回应他的是“嗷”一声野兽一样的咆哮,视野里一个人肉战车飞快的逼近!

直拳糊脸!这是种没有任何技术水平,全仗一把子力气和一股子狠劲的招数,按理说讲究借力打力的立贺军技专克这些,甚至说不用那么多精深的,找机会下个腿绊就够了。但是这些都有个前提,就是好歹能打啊,给这座大山下腿绊?腿还要不了?躲吧!立贺严塘一个侧向滑步那叫个轻快,同时精准的揪住肉山胳膊上的肉皮,借势一跃,骑上后颈,照着后脑勺一拳头砸下去!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想玩命就打后脑勺,要不别碰那个地方,立贺严塘是实在没办法了,想想他是怎么上来的?

就跟打在淤泥里一样!这一拳头不光被卸去了全部力量,还陷进去了?自己的拳头竟然陷进去了?!打穿了吗?这家伙看着粗狂,还细皮嫩肉的吗?你以为破防了是好事?大错特错,拳头吸住了就拔不出来了!肉山下一个举动出来,立贺严塘差点直接骂娘,只见他收住了去势,往后头一躺!

说好了不玩命的!我掀你后脑勺你因为我有深浅啊!

噗!听听这摔地下的声音。。。

被糊在一滩肥肉里,立贺严塘算是明白了,这肉山也有深浅,感谢肥膘!

下一秒他就被抽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拿脸接了一拳。

为啥丫拳头上没肥膘呢?这是立贺严塘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其他的公子们都跑出来为这三人送行,眼见着大家的凄惨样,王继韬挥了挥手:“昨日辕门外输了一阵,今日定在早会上把场子找回来!”说到底他们只是比武输了,文人们可还没出手呢?当时见立贺严塘输得如此憋屈,王继韬等人那叫个义愤填膺,当即摩拳擦掌要跟东疆的谋士们较量一番。想得美,人家哪给你扳回一城的机会?客套两句的功夫,赫莉把公子们廉价打包卖了的消息就传来了,于辄老爷子见状哈哈一笑,客随主便吧!好东西全收走,破帐篷里一扔,到了半夜又起幺蛾子,武将出身的全派上前线,一个不留。摆明了是在折腾人嘛!公子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谁让自己是打着历练的名号来的?王继韬还说感谢赫莉,是该谢,要不是那一句不许叫文人出去送死,他们这些谋臣、军师现在估计也在大沙漠里吹风呢。。。

不知各位发现没有,奇怪了,将军们连夜都滚了,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将,立贺严塘怎么还在?嘿嘿,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早会是东疆历来的传统,一般都在扶风的中军帐里开,情况有变时就悬在别的地方,反正千年来是从未中断,东疆要员们聚在一起,讨论东疆军事,注意,是军事!军人就是军人,不过问政事,正因如此,扶风的早会才能心安理得的被称为东疆早朝。京城来的公子哥们都是些年少有为的人物,很多人早朝都站得,到了东疆自然也有资格出席早会,但是锻铁显然不准备给这些人面子,谁让你们输了,还能允许这三位出席已经够仁慈了。

说是三个人,真正能出力的只有两个,立贺严塘坐下来跟人谈军事还行,想要在早会上火中取栗可就力有不逮了。再看剩下两个,作为全村人的希望,王继韬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稍微高一些嗓子就劈了,陈甘茨几乎一夜未睡,现在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们也就是说得慷慨些,王继韬十分清楚,想找回场子,主力另有其人。

闲散王爷显湛是指不上了,这家伙疯够了直接回京的,真叫个我走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同行的可还有一位皇室在,安心公主赫莉!跟显湛不同,她要留在东疆的,有着跟公子们同样甚至更强烈的诉求,她必须在东疆去的一席之地!无论是同文馆主的身份,还是昨日里那笔交易,再加上诸位大佬的举荐信,赫莉当然能够出席早会,而且用脚趾盖想都知道,头脑近妖的公主殿下一定能给自己捞一个很好的位次。

到了中军帐前,立贺严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直接进账了,陈甘茨也说自己实在啥也听不进去,也跟着进去了,只留下一个王继韬,站在门外等。

他很确定赫莉还没有来,因为中军帐外拴着的全是马,没有车!扶风风气强硬,无论文人还是武将,一应骑马,不会骑的宁愿步行,在他们看来,坐车太软弱了,只有走不动的人才会坐车。肯定有乘车来出席早会的,若是门外有车停着了,王继韬就不能断定赫莉到没到,但是巧了,一辆都还没有,他就能确定了。

至于赫莉为何一定乘车?这里是扶风军营,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子怎么可能招摇过市?

果然,不多时,一辆八匹马的御辇缓缓而来。王继韬见状不由得暗暗咋舌,安心公主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本来他以为她会低调的乘一辆篷车过来,结果来的竟然是御辇!细说起来也好事,说明公主殿下要认真了。

东疆人鄙视内陆人,除了皇室,御辇之权威就算到了扶风大营里也是绝对的!御辇直奔中军帐,怎能不万众瞩目?一时间卫士行礼,官员下马,静待着御辇先行。

赫莉用御辇的原因很简单,自己是堂堂正正同文馆主,也是如假包换的皇室,不想第二次被引到小门里,就乘父皇钦赐的御辇,哪个敢拦?还有第二个原因。

御辇稳稳的停在中军帐前,第一个推门走出来的不是塔姑莉,而是陈麟。他是个细致的人,昨天一眼就看出了赫莉为什么从后门进中军帐,今早上特意改乘车,就为了接上赫莉一块从正门进去。谁知一到了连体帐篷那里,赫莉已经命人套好御辇准备出发了,最后倒成他借光了。

陈麟乘了赫莉的御辇,一石激起千层浪啊!各位大员们都议论纷纷,有说皇家人还真是一体同心的,有说这赫莉已经得到三王认可的,有说陈麟准备进京的,还有说看看大美女公主殿下今天穿什么衣服的。呃,最后一个无视!

第一次公开亮相,赫莉还能穿什么?依然是那一套铠甲,她只有这一套甲,否则她还想穿的更强硬些来彰显自己强势的一面。其实这样就已经够了,昨天她可是成功把东疆三王都惊呆了,再看眼下众人的反应,可以想见一会进到中军帐里,病秧子公主穿铠甲绝对会收到奇效。

受赫后的影响,赫莉非常享受别人的赞美,她故意站在车上环视了一圈,小小的满足了以下自己的虚荣心,才在塔姑莉的帮助下平稳着陆,直奔王继韬而去。

“臣军事处从二品参谋长,王继韬,见过安心公主殿下。”

“哦,王继韬啊,真高兴还能再这里见到你。”

“多亏殿下护佑,被派出去的只是些武夫。”

“你感冒了?”

“说来忏愧,扶风的帐篷也是个特色,臣早晚适应了它。所幸公主殿下依然康健,这比什么都重要。”

“本宫?多谢天书王殿下照顾,修缮了下帐篷。”

王继韬笑道:“那日殿下在军事处说得对,皇室就是皇室。”

“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如果你能真心说出这句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本宫听说你们昨天败地很惨?”

“为殿下丢脸了,东疆生死之际参悟的军技,实在不是臣等未经战场磨砺的人可以应对的。”王继韬苦笑着,随即正色拱手:“不过,那只是武夫的失败,今日还请殿下带领臣等扳回一城。”

“各凭本事吧,本宫也自身难保呢。”赫莉摆了摆手,招呼塔姑莉跟自己进去。

“臣仪容不整,恐伤殿下威仪,当避退片刻而入。”

你倒是有心,赫莉回过头来对着塔姑莉耳语几句,塔姑莉就颠颠的跑过来,小声告诉王继韬:“江海的新都督叫索罗图,跟昨日收拾了立贺严塘的家伙一样,是个武者血统的怪人,无奈体弱多病什么也发挥不出来,所以性格有些扭曲。待会你在会上说出来,这个情报应该足够让你换回一套茶具和一个双层帘的床了。”

王继韬一愣,狐疑的抬头,赫莉笑厣如花,纤细的玉指指着塔姑莉:“谢她,她梦里听见的。”

昨日进来时,这中军帐还显得十分宽敞,现在挤了一百多号人就显得拥挤了。坐在将台之上看着下面乱七八糟席地而坐的各方大员,赫莉深感自己昨天那笔交易做得真值!同文馆主的身份并不足以让她高坐将台超脱众人,至于说皇室身份,扶风认的是皇帝和王爷,并不认公主,跟这帮老东西挤在下面耳鬓厮磨可就太尴尬了。

可苦了下面的三位公子了,许是对赫莉高坐将台十分不满又无可奈何,东疆人把火都撒在了他们身上,现在三公子已经快被挤出帐篷了。

昨日扶风的将台上准备了三个位置,今日穆朗没来,就不用加位置了,锻铁居中坐着,陈麟和赫莉一左一右,赫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塔姑莉。

“人到的差不多了?”锻铁开口:“介绍一下,大家见过安心公主。”没有加殿下二字。

轻慢的声音响起来,不出意料的没有一个人把赫莉放在眼里,一个跪下的都没有,甚至腰都懒得弯。赫莉的名声他们倒是听过,但是对不住了,这里是中军帐,这里的人只拜强者,公主是什么东西?

众人皆轻慢,三公子清朗的声音便得以凸现出来:“安心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陈麟循声望去,便见被欺负到角落里的三个人神色庄重的单膝跪地行着军礼,跟前面慵懒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麟当即神色不善,冷冷地开口:“封号公主自称为孤,位同诸王,赐殿公主自称本宫,尊贵更在寻常王爷之上,可以比肩于后,军事处特别顾问虽无官阶,身份仅次于大将军。这就是东疆的态度吗?”

东疆是认陈麟的,可是毕竟他执掌的是东疆水师,扶风是东疆陆军的总部,他的一句话还不够让整个扶风跪下来!扶风都统耶与哈齐见状针锋相对:“公主殿下之声名,末将素有耳闻,但恕末将直言,东疆之外,除了皇帝陛下,大将军王,太行王,以及前太子外,在斯臧朝上还没有出现第五个人敢叫这一屋子都跪下!”

“你既然听说过,那你跪下。”塔姑莉开口。

耶与哈齐被噎住了,随即脸色通红,怒骂道:“你是何人?刚刚便瞧你不顺眼,一个侍从,何敢站在扶风中军帐的将台上?!”

锻铁开口:“耶与有所不知,她是武者,不遵从世俗的礼法。”

“知道是武者,不遵俗礼要看是谁!八千人敌可以,十人敌不行!”耶与哈齐态度坚决,他追随锻铁十几年,对锻铁的脾气清楚的很,嘴上必须这么说,其实锻铁本人对那个武者也是很不爽的!武者不遵从世俗的礼法,那是因为他们有超脱世俗的实力,十人敌明显还在凡人的范畴里。

“你大可以找十个人试试。”塔姑莉的声音十分轻慢,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那股轻慢劲儿却根本藏不住。

耶与哈齐如何能忍?当下点起将来:“齐格!”

“到!”

“额罗春!”

“到!”

“立兀度刺!”

“到!”

塔姑莉打断了他们:“答应的不妨慢些,慷慨都往后放一放。昨日是于学士讲得规矩,今日也该本座讲讲了,打架奉陪,十个人可以,二十个人也可以,只要装得下,八千个人都可以。就在这里,中军帐上打!若是斗不过本座,不求所有,输了的,跪下来给殿下行礼!”

这是什么话?扶风中军帐什么地方?还能在这里打架?锻铁立马火大:“安心公主不该说些什么?初来东疆便叫手下砸了老夫的中军帐吗?”

赫莉依然坐在那里,甚至连头都不回,也不回答,而是满脸微笑的看向跪着的三位:“立贺严塘,军事处的御前会议你是参加了的,告诉他们本公主当时说了什么?”就好像是真的才注意到,她的表情大变:“你是被谁打成这样的?”

立贺严塘被她问到,刚要开口便听得后面一句,当下臊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打的?说!”赫莉的气场瞬间强大起来。

立贺严塘心中叫苦,该来的终归是来了,赫莉,你踩人可真疼啊!

诸位可能早早就发掘出了异常,太医院探病时,赫莉可是把话都说明了,就算立贺严塘当时一口回绝了,后续也该是赫莉穷追猛打,各大家族知难而退,再不济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各大家族对赫莉趋之若鹜的地步啊!放在几个月前,凭赫莉那暧昧的态度,和心底里的良善,怎么可能当众如此让立贺严塘下不来台?在这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了病中那一口回绝,赫莉在太医院里多躺了好几天,出院了也一直是无精打采。这个脑子她早就能控制了,唯独被掩埋的记忆何时浮现从来不归她管,也对,不浮现就是不知道,不知道的东西凭什么能想起来?赫莉就很不解啊,自己明明这么优秀,娶了自己那真叫面子里子什么都有了,若是将选驸马的消息放出去,只怕整个白塔都要震动,为什么这个立贺严塘就能回绝自己呢?!这可真是严重的打击,甚至可以比肩一桶粘液事件!

几天之后,转机发生,立贺严塘约她出去吃饭。等她精心梳洗打扮,赶到了地方,推门而入,等待着她的是一个醉醺醺的立贺严塘,还有十多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夺门而逃啊!眼泪跟喷出来一样!塔姑莉直接动手把整间酒楼都砸了!

第二天,立贺严塘的道歉信到了,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却看得赫莉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到最后直接把信撕了个稀碎,付之一炬。他竟然说是为了怕她害羞,故意请的姑娘来烘托气氛!立贺严塘!立贺严塘!合着你是想给本宫就地正法了是吗?!

出于少女的矜持和自卫意识,羞愤难当的赫莉决定做一件自己考虑了很久一直没有付诸现实的事情,报复!你们都看着本宫,以为本宫不会吗?之后的几天,赫莉的密探把立贺严塘看得死死的。不查不知道啊,一查,赫莉心中那个高大、威猛、阳光、单纯的形象也就彻底颠覆了!这个家伙喝花酒,逛窑子,为一个妓女争风吃醋,后半夜脱光膀子跟人大街上撂跤!好,这些她都忍了,毕竟我立贺大教头身世好,有能耐,自己的皇帝爹当年可能也是这么个德行!问题是他还不正派,他养打手收保护费的!你立贺家钱多的打水漂都打不没,欺负平民有意思?他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施虐癖,动物、人、物件统统不放过,自己要是嫁了他?噫!千不该万不该吧,他咋还好男风呢?之前就是觉得他跟那个陈甘茨形影不离,没想到晚上也形影不离!这么说吧,所有纨绔子弟身上能出来的坏毛病,他统统犯了一个遍!

许是感情上太过稚嫩,用情过深,就算知道了这些,赫莉依然觉得自己能帮他改,改的差不多了是在改不了的自己也能适应。他竟然骗自己!他还养文人!养谋士!专门看远疆的兵书!合着自己最开始与他相识、与他结缘的纽带也是假的!他是个勤奋的笨东西,自己不是爱他,只是怜悯他!对,就是怜悯!原来你不需要啊?不需要是吗?!

怎么形容当时赫莉的心情?杀之而后快!往西海之滨的信写好了撕,撕完了在写,是的,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她不会自己动手,但是她要让立贺严塘知道,玩弄自己的代价从来不是一死了之的!多亏塔姑莉拦着,说那不过时立贺严塘一人之过,不应该牵扯到其他立贺族人。于是赫莉撕完了最后一封信,咬牙切齿道:“那我亲手杀了他!”

塔姑莉递过来一把匕首:“你去吧。”

“啊,你不帮我?”赫莉从小就没弄过这种东西,哆里哆嗦的捏着手里的利刃,生怕它掉下来划伤了自己。

“省省吧,不怕后悔啊?”

“那怎么办?我好恨他啊!”赫莉扯开嗓子嚎,捏着手里那把匕首,眼泪都不敢擦。

“利用他!最狠的责罚是利用他!他最多只敢夜里放浪形骸,白天不是该什么样还什么样?面具女的身份还要维持,与其再扶植起来一个配角,不如就他了!让他被天下的公子哥忌惮,等你面具揭下来,给他扣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反正你不用杀他啊!”

就这样,两个人表面上的关系依然维持在之前那种止乎于礼、若即若离的状态。

至于为什么在早会上赫莉撕破脸了呢?因为她可以容忍立贺严塘生活混乱,容忍他行为不端,最起码他对白塔还是有用的。现在呢?真的到了边疆,他竟然凭借着家族跟锻铁之间的那点关系,缩在扶风不上前线?留你何用?!

“立贺家的少主被人打了啊,将军不管管吗?”立贺严塘你给本宫装哑巴?

我们可怜的立贺严塘深谙爱之愈深、责之愈切的到底,在打定主意演这场戏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承受任何怒火的准备,所以任凭赫莉站在军人梦寐以求的圣地,扶风中军帐上肆意鞭挞着自己已然所剩无多的尊严,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这句话是说给锻铁和立贺严塘听得,陈甘茨闻言却是一惊,抽搐一般的抬起头,只见赫莉正在看着锻铁,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纯洁,灿烂,如梦中一样明媚,却让他冷到了骨子里。

“谁把他留下的?!送去樊城!”锻铁暴起,一掌拍在桌子上,咔嚓一声,桌子碎了。

锻铁性烈如火,当庭拍碎桌子那是常有的事,库房里早准备了几十张这样的条案,拍碎了就换,将台上不能没有桌子,这也是扶风的规矩。

几个换桌子的兵士还没来得及上来,就在桌子裂了的一瞬间,赫莉很夸张的惊呼一声:“坏了?!三千年战火都没烧坏的乌木啊!”

你!锻铁觉得自己心头无明业火在熊熊的燃烧,看着眼前都要哭出来的赫莉,他坚信如果不是顶着一个公主的身份,自己现在绝对撕了她!可是理智告诉他自己现在不占理,扶风中军帐的桌子就是那么出名,所以他赶紧略带尴尬地解释:“早换了。”

就等你这句户,赫莉立马多云转晴,拍了拍手:“把真的抬上来!”

几个兵立马吭哧吭哧的抬上来一个乌木的条案,圆润,泛着玉化的光泽,一看就是好东西。老友重逢,思君甚切!但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锻铁彻底傻了眼。

“大将军王知道您性烈如火,也喜欢拍桌子,于是当年离任的时候,他把这桌子给撤了,锁起来。本宫这次出发前,他把钥匙给了本宫,说要给您换上。”赫莉适时的揭了锻铁的伤疤。

那几个抬桌子的家伙分明是陈麟的亲兵!锻铁扭过头去对着陈麟怒目而视。

陈麟微胖的脸上难掩尴尬:“大将军王谕令,谕令。”

“先别摆!”锻铁沉声怒喝:“本将军先打完了再摆不迟!赫莉,本将军敬你是个公主,不能对你出手,但是十人敌,你成功的激怒了我!”

赫莉闻言哈哈大笑:“哎呀,大将军肯赏脸,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是她马上话锋一转:“摆上,坏了算本宫的!”

“滚下去!”

“要我请大将军王谕令吗?”赫莉针锋相对!

锻铁闭上了眼睛,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目光都能杀人了,他顺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那我们出去打。”

塔姑莉终于又开口,依然是那轻蔑的声音:“出去了你打不过的。”

“你放屁!出去!”锻铁伸出两指,怒目圆睁。

“你再挑九个人,本座站在这里让你打。”

耶与哈齐等人见状,皆义愤填膺:“不劳将军动手!我等出手即可!”

“随便十个,本座站在这里让你打!”塔姑莉也伸手指向了锻铁的脸!

她这是在找茬,故意激怒锻铁啊,底下人开始不要命的喊起来:“将军不能动!我们十个人!”

锻铁是个武夫,但是他的脸皮十分敏感,闭着眼睛他就感觉到了有人指自己,这是他最大的忌讳!所有指他脸的人,都死了!

“所有人!一起上!”塔姑莉突然张狂的大喊一声。

听了这一声,在场众人真的如蒙大赦,抡起拳头,拔出宝剑,甚至操起靴子!

很好!塔姑莉一把扯下面具,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表情,用一模一样的急促的声音,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你猜到底谁是安心公主啊?”从一开始塔姑莉就准备着这一句,没有悬在空中就是让人无法确定到底谁是谁!

所有人当下一个急停,摔了一地,他们不敢动了!

“都得死!”只有锻铁,闷着头,呼吸粗重。

塔姑莉身形一闪,凌空傲立,真气熊熊燃烧,在她的身周形成了绚丽的火焰,降临的真神一般挡在赫莉面前,直面疯狂的锻铁。

“将军,您已经彻底愤怒了。”赫莉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锻铁的双眼冒着火!

“正是因为这种愤怒,大将军王撤了您的桌子。”

锻铁吹着胡子!

“他以为十八年,您能学会控制愤怒,你太让他失望了。”

锻铁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正是因为这种愤怒,给了江海可乘之机。”

锻铁动起来了!

“因为你的愤怒,你要不惜放下面子去向京城求援。”

锻铁一往无前!

“向你最鄙视的京城人求援,让一个女孩子站在扶风的将台上指手画脚。”

锻铁近在咫尺!

“因为你的愤怒,东疆子弟无谓的东奔西跑,一次次扑空,一次次钻进圈套,喋血沙场!”

锻铁举起了拳头!

“因为你的愤怒,你向本宫挥起拳头,你知道这一拳下去会发生什么吗?”

锻铁停住了。

“本宫会死,一系列的强军措施宣告终止,而你会被格杀,东疆大乱,扶风化作焦炭,重启两千年前的轮回。将军,您还要被这愤怒击倒几次?塔姑莉,让开!”

江河决堤,大山倾覆,铁塔一样的汉子跪下了,跟赫莉一样高。

在场众人最后的防线崩溃了,都垂头丧气的跪下。

“本宫不知道你们为何会对我们怀有如此浓烈的敌视,以至于在把所有的武夫赶到荒漠里之后还要碾碎手无缚鸡之力的谋士,甚本宫的尊严。”赫莉声音平静,这是属于王者的淡然,尽管这位王者刚刚还小心脏乱跳,躲在别人的身后背早就准备好的稿子。这都不重要在,现在站着的人是她赫莉!当然,所有聪明人在居于这个位置的时候都不会继续颐指气使,而是表达出适量的怜悯和谦卑。于是她示意陈麟过来帮忙,两个人把已经堆成一团的锻铁重新扶到中间坐好,塔姑莉早就颠颠的跑出去,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做完这些,陈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浑身都在突突地冒着冷汗,自己昨天晚上还跑去给她搭帐篷,她像个小猫一样靠在自己的胸口,天啊,这哪是小猫啊,这分明就是头斑斓猛虎啊!不对,也许毒蛇更为恰当。

在赫莉的示意下,满屋子的将军和谋士都席地而坐,不复嚣张。

第十九章:部署

锻铁喝着茶,一言不发。

会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本宫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来了。”赫莉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如果这样了还灰溜溜的回去,一准被父皇扒了皮。”说到这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于辄拈了下胡子,长舒一口气,会心一笑:“妈的给老夫都吓住了。”

大学士骂娘啊,几个人跟着笑了起来。

耶与哈齐忍不住了,噗呲一声:“这次丢人丢大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连锻铁都笑了起来,整个中军帐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陈麟眼泪都笑了出来。

赫莉适时拍了拍手,大帐快速恢复安静,很好。

“您还是东疆大将军,赫莉无心取代也无力取代。我们的交易还在,兵、将都是您的,我只要一把椅子。”赫莉拉过锻铁的手。

“王继韬,现在你说说本宫在御前会议上说了什么吧。”

王继韬再度一身冷汗,斟酌了一下言语缓缓开口,连头也没敢抬:“接到东疆大将军的书信后,皇帝陛下十分重视,在军事处召开御前会议,大将军王本欲亲临东疆指挥大局,但是被安心公主劝住了。”后面的东西,聪明的他没有说下去。

赫莉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只好自己开口:“将军,您认为大将军王的战斗风格,您学来了几分。”

“大将军王神勇圣明,锻铁不及万一。”

“您若不动怒,当学来八分半。”赫莉说道。

于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世人皆以为锻铁是白塔第一猛将,殊不知那只是性格和能力使然,本质上他绝对是个能拿得上台面、指挥大局的将军,不然也不可能被大将军王如此推崇,还在白塔这个尚武、擅武、能人辈出的帝国里做到如此地步。说锻铁用兵得塔戎八分半神韵,不算夸张。

“您已如此,大将军王又能如何?所以我说大将军王他老人家不合适。”

就跟在军事处里一样,难以接受,但是无人反驳。

“如果是刚才你这么说,我绝对吃了你。”锻铁用力的握着茶杯。

“天池王还是天书王的情报都显示,江海的新都督索罗图是个性格扭曲的废物武者,这与他极度诡异,喜欢行险和易土的用兵风格相符合。大将军王是个磊落的君子,疯子应该留给本宫。把地图挂上。”赫莉准备开讲了,就跟在军事处里一样,她可是白塔最好的老师。

沿着浊江,密密麻麻几百个疑似登陆点,看着就头疼。

刺探营总长普陀面带歉意:“情报还在不断增加,地图每半个小时更新一次。”

陈麟手下的情报部队总长尼安德特补充道:“半个月前应该有一支舰队进入了浊江,具体数量不明。”

赫莉语气不善:“有人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无人回答。

“那就不用说了,你们知道的本宫都知道。”看这话说得,多霸气?我们知道赫莉往常并没有这么霸道,刚刚打击了东疆一次,她需要趁热打铁让自己强势的形象深入人心,这样无论是对自己未来在东疆的发展,还是提振东疆士气都大有裨益。几乎所有人都能从这话里听出了成竹在胸的意思,再配上她现在气定神闲的样子,很让人安心啊。赫莉坐了下来:“东疆水师不是废物吧?”

陈麟笑道:“我不信你会问出这么失礼的问题。”

“那么本宫很愿意学索罗图来做一场豪赌,赌本就是在我们天书王统领下的东疆水师不是废物。能够在东疆水师重重监视下的沙江口逆流而上的就不可能是大规模的运兵船,那么他们就没有能力在三大渡口之外的地方登陆,我们就没有必要改变固若金汤的安部楚布防。东疆的将士们啊,你们就这么被一支莫须有的部队打乱了阵脚?”

于辄陷入了沉思,赫莉的说法看似有理有据,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对陈麟的信任之上,如果真的是东疆水师疏忽了呢?浊江防线一旦被突破,白塔将会在东西两片战场同时失利,这样的局面会非常难看。

“本宫的意见,把早先调度的乱七八糟的部队都派回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严阵以待!”

“无法苟同!”耶与哈齐站了出来:“新老布局相差很大,将浊江前线短时间内恢复原样是一次很复杂的军事调动,敌人很可能会趁虚而入!形随势动,我们不能墨守成规。”

“耶与将军,新的布防很聪明,本宫认可你的努力成果。但是老的布防图有一个现在无法比拟的优势,重军集结在樊城、杨凌、鹿州三地,可以依托飞马道实现快速机动。就算本宫赌错了,敌人趁虚而入,我们也能起码保证扶风、慈勒一线的安全,这跟你们目前做出的最坏打算是一致的,我们却能因此得到索罗图的真正战略意图,组织反击更加容易,何乐而不为呢?”

于辄略一沉吟,缓缓开口:“老夫同意,连番的调动根本就是自浑江水,对方想要摸鱼易如反掌,长痛不如短痛,何妨一试。”

陈麟也点头:“孤的水师不是废物。”

锻铁大手一挥:“大不了老夫再带兵杀出去!传我将令,通知各部最快速度集结,算一下时间啊,这样,三日后寅时统一行动,急行军恢复安部楚驻防!”

东疆的战争机器飞速运转,大批快马从扶风出发,沿着几条飞马道直奔浊江前线。

赫莉抵达东疆后的第一次早会就这么草草结束了,以一次斧凿明显的扬刀立威开始,以一次乾纲独断的战略部署作为终结。

散会。

赫莉并没有走。

陈麟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后门绕了回来。

片刻后,普陀扶着于辄回来了。

最后,刚才一直没有露面的天池王穆朗拽着一脸不情愿的锻铁走了进来,老王爷笑声爽朗:“能够有如此气势的年轻人,不可能只做出恢复安部楚驻防这么简单的决定,现在屋子里都是东疆真正的可信之人,你有什么高见可以直说了。”

赫莉笑道:“话只说了一半当然站不住脚,看表情于前辈刚才已经发现问题了。”

“进入浊江的不是运兵船,这种推测太过武断,除非是绕过了一环,你知道进来的是什么船只是不说,然后笃定的说一定不是运兵船。”老爷子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拈着胡须。

“我在西海之滨住了三年,西疆水师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东疆水师的技术水平应该跟西疆是一样的,规模还要更大一些。”

陈麟点头,同意了这个看法。

“所以渗透进来的只能是轻快的小船。问题是江海在浊江上是有造船能力的,什么样的小船值得他们如此费力?”

于辄:“船身80%以上的重量都是炮和炮弹的船。”

“这需要非常专业的船身设计,而流水江里是造不出这样的船身来,他们只能在海上造好了再运进江里。”陈麟补充道:“《冰海舰炮改制书》里的剑鱼艇正好符合。”

“改制书是我国最机密的纲领性文件,江海怎么可能得到?”锻铁刚刚还老大不情愿,现在也跟着严肃起来。

“所以东疆有蛀虫了,蛀虫还不小。”

“能够拿到改制书的人,本身的地位足够列席早会,所以在刚才的会议上,你丢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假消息来钓鱼?”穆朗道。

“恢复安部楚驻防,这消息足够劲爆了,不管他藏得多深,都值得他跳出来。”赫莉冷笑道:“普陀,这是你的专业了,有没有信心把他揪出来?”

“尼安德特也在,他可以协助你。”

“诺!”

“你要知道是谁,通过什么途径,但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这条消息必须放出去,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真正计划才能实施。这么重要的情报,蛀虫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去,事不宜迟,现在行动!”

普陀告退。

“好了,现在说说我真正的计划。锻铁将军,您能告诉我如果敌人打过浊江,会发生什么吗?”

“扶风和慈勒会暴露在他们的面前,一旦这两地失守,京畿彻底失去防卫,东疆的天堑在哪里没人说得清楚,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

“扶风他们打了五千年,没能更进一步,后面的天堑很可能存在,那就完全不可逾越,更何况京畿还有两亿中央军,进攻我国内陆根本就是痴人说梦。索罗图他是疯子不是傻子,原本我们的战场在两江十二郡,那里有丰富的矿藏和肥沃的土地,现在浊江西岸有什么?”

于辄恍然大悟:“该进攻的从来都是我们,不是他们,这思路可真有公主殿下您的特色。”于辄身在边疆,思想一直紧跟着全国的动态,赫莉以“面具女”之名发表的文章他当然看过。

“所以索罗图的连番动作根本就不是在进攻,而是防守!浊江能支撑我军大举进攻的只有三大渡口,樊城、杨凌和鹿州。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把我们牵扯的精疲力尽之后,集中重兵,拿下一个渡口,那些剑鱼艇可是最好的攻坚利器。”

“浊江防线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有那么一批剑鱼艇在,他也没有胃口一下子吃掉两个或者三个,就算不知道他要打哪个,按照原来的方式防守三个渡口也并不难,所以恢复安部楚驻防没有问题?。”

赫莉纠正道:“问题很大,浊江防线固若金汤,你们就忘记了进攻。东疆的战场从来都是两江十二郡,沿用安部楚驻防,我们这辈子都打不过去。”

锻铁闻言两眼放光!赫莉的战略主张在《放马清江岸》中已经隐约显出了雏形,就是回归远疆!只是他一直以为赫莉的试验田依然会是西疆,来东疆只是救火,没想到啊,她是来挑食的!到现在,他已经全部忘了刚刚赫莉利用他易怒的缺陷让他出了一个多大的洋相。

“我的意思,找到他真正的战略目标,集合重兵,迎头痛击,然后直接打过去!”

“他们会进攻哪里?”于辄陷入了沉思:“首先排除樊城,打那里他什么都得不到。”

樊城地处浊江源头,背靠老蛇头,而且是三大渡口中离扶风最近的,可以说从他的先锋艇冒头开始算,扶风的兵踏上婕妤道往樊城赶,基本城还没轰开呢,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天池国精锐支援起来还要很快,因为老蛇口正是天池国第一南关。

“杨凌和鹿州,我军从杨凌出去的话可以直捣两江十二郡,从鹿州出去只能先打浊江三角洲,我觉得还是杨凌重要一点。”陈麟想了想。一个崭新的地名,浊江三角洲。浊江从杨凌开始分裂成沙江和乐水江两个部分,两江之间的浊江三角洲也很富饶,只是比起两江十二郡可差远了。别问一条正常的大江是怎么不汇合反倒分裂的,从神国缺口——蛇首山中毗邻发出的两条大江,一清一浑,清浊两江从来就不是凡人的河流。

“打杨凌他是找死。”赫莉十分笃定:“杨凌本身就是浊江防线的核心所在,兵广城坚,想打杨凌,除了剑鱼艇外还要搭上他的陆军主力。这时候我们的东疆水师完全闲了下来,正好去打三角洲了。他的优势兵力都在杨凌,东疆水师又如此强盛,再加上鹿州分一支陆军登陆上去,三角洲失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时候从三角洲迂回过来打杨凌,简直是关门打狗。再往后说,乐水江可比沙江好过多了。”

“他只能打鹿州,我们就把优势兵力都集合在那里,迎头痛击,然后直取三角洲!”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第一批传令兵的马已经被塔姑莉下了巴豆,想要追回来并不难,真正的调令必须在蛀虫的信跨过东疆后才能发出,对蛀虫的抓捕也千万千万要在那之后进行。好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发兵,发哪些兵,粮草辎重,这些只能靠前辈们了。”她不是在推诿责任,这些事情她确实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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