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凌溯不欢而散,这世上人人都有苦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难言之隐,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那是他的苦衷,不是我的苦衷,不是所有人都要接受的。我理解,却不接受。
大殿我是不准备回去了,礼也送了,酒也喝了,如今正是溜之大吉的最佳时期。
我从大殿外的走廊悄悄的溜出,但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天宫,怎么着也得观赏观赏在走才是。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瑶池,瑶池风光无限,光是那清透缥缈着白雾的水色,便足以让人流连忘返,四周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瑶池之中有个白色的小亭子,隔着水雾加之那亭子里飘荡的纱幔,真真是仙气十足。
我缓缓走入亭中,却发现已经有人先我一步坐在那里,那人一身白衣飘飘,与瑶池之境仿佛融为一体,致使方才我未看的清。
既然那人比我先来,自然不好打扰别人的雅兴。我这样想着便想转身走,那人却叫住了我。
“瑶光上神。”
我转过身看向他,“原是轻止君啊。我就说是谁光是一个背影就能有如此风华呢。”
“既来了,便一同坐吧。”他邀请我坐下。
这天界都知晓轻止山君同毕宿神尊乃是至交好友。五万年前的神魔大战毕宿陨落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出红莲山半步。本上神同他也并无什么交情,不想他竟还记得这天界有瑶光上神这号人物,更没想到他竟一眼认出我来。
“本君是特地在此等候瑶光君的。”
“等我?”
他点了点头。
“不知……山君有何吩咐?”
“呵!”他轻笑一声,“吩咐谈不上,只是想同你聊聊天罢了。”
聊天?我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能聊什么?有话题吗?
“本君同毕宿大概认识了有……几十万年了吧,时间太久,久到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他想跟我聊的是毕宿?有点意思!我用手撑着下巴继续听他说着。
“你可知毕宿一生下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不管是人还是神生下来不就是为了活着吗?
“是为宿命,毕宿这一生都是为应劫而生。所以他从不交朋友,也从不主动应酬交际。不是他不想,而且他不能。他知道自己的结局注定不好,所以不想徒增牵绊,更不想让旁人为他伤心难过。”
“那你同他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你一直很好奇的女人。”他说着,一双凤眼带着笑意。
我眨了眨眼,我很好奇的女人?“是那个和长旭有关的女人?”
“没错。她叫卿云,是本君的妹妹。亦是毕宿的徒弟。”
“毕宿还有徒弟?”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旁人自是不知的。卿云生性活泼开朗,能够洞察人心,只要她想,任何人的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也就是她,是最先明白毕宿心中孤寂的。她对毕宿无端的生出一种怜悯之心,她觉得他太孤独了,她想要陪在毕宿的身边。当然,这并不是爱,她对毕宿的感情多是同情怜悯,再是后来相处中的亲情。她的爱只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长旭。”
“那毕宿神尊爱卿云吗?”如果他是爱卿云的,那他岂不是更惨?
“可能是爱也可能不是爱吧。他那个人的心思,藏的太深了,即便是我也很难清楚。如若这世间要说有谁是真正懂他的,除了卿云恐怕再无他人了。”
我点了点头,又恍然发现我同他好似没有熟到可以谈论至交好友的地步吧?“山君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听说前些日子他带着你一起去了魔界见长旭了?”轻止山君笑眯眯的看着我,那眼光怎么瞧着都像是不怀好意。
“这……您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他都能听说?长旭的事情难道已经天下皆知了?
“别管本君从哪儿听来的,瑶光君就说此事是否为实?”
“……是,那是因为……”
“别管因为什么?他能带着你去见长旭就足以说明他对你是有所不同的!你既是他的朋友便也就是本君的朋友了。”
……这轻止山君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他从哪里看出毕宿对她不同?她同毕宿的交集除了那次魔界见长旭的事情再与其他。至于朋友一说,她同毕宿神尊算的上朋友吗?
我叹了口气,“山君可能是误会了……”
“哎!”
我还未说完话就又被轻止山君打断,本上神已经不记得今日是几次被打断了。若不是这个轻止山君的辈分比本上神大上许多,她的暴脾气早就藏不住了!
“瑶光君啊,毕宿他的前半生实在是太苦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以重生归来,若是有个人能陪着他,他应当会很高兴的。”说着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你若有空,不如去三十三重天看看他?”
然后他便笑着负手走出了瑶池。
“三十三重天……”我伸手摸了摸下巴,好像还从来没去过呢。
我一路飞到三十三重天,途中所见之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这三十三重天是在一片星河之中,不似天宫里那般明亮,这里常年都是不见阳光,所看见的光亮都是繁星璀璨的光芒。没那么耀眼,却是叫人惊叹不已。
“想不到毕宿住的地方竟这样美!”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不知不觉间顺着空中漂浮的石台小路走到了尽头,而尽头之处就是星云阁。
星云阁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巍峨宫殿,同我的梧君阁有些相似却又有不同。星云阁悬于星海之上,四周是白色的围墙,有些类似于凡间的院子。星云阁之内的天气是随着居住者的心情的变化而变化。看的本上神真是好生羡慕!
我走到院门前停了下来,刚想伸手去敲门,那门就自然开了。莫不是毕宿神尊知道我来了?
我抬脚步入院内,入目的便是有两人粗的大梨树,那梨树正开着花,花瓣飘落满园。我又不禁想起了长珺的府邸,仔细瞧瞧,这院子同长珺的府邸竟是有些相似的,只是没有那般的大。也是,这三十三重天里,除了毕宿神尊一人居住,便是连个打扫的仙侍都没有,也难怪这满园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梨花瓣了。
“瑶光上神怎的有空到本尊这三十三重天来逛了?”毕宿正坐在那颗梨树下慢悠悠的喝着茶,面前摆着一副残局。
我笑了笑,走了过去,“这不是闲来无事,来瞧瞧这三十三重天是何等的风华。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厚着脸皮坐在毕宿的对面,仔细的看起面前的残局,半晌也没看出个好歹来。
“其实小神今日来,是有事想要请教神尊。”这四海八荒六界之内应当没什么是他毕宿不知道的事情吧,除非他不想知道。
“哦?说来听听。”毕宿神情淡漠,声音不紧不慢。
“神尊可知这世上可有什么东西是凌驾于六界之外的?可幻成人,可转世投胎,亦可……消失与六界之内无影无踪?”
“消失与六界之内无影无踪?怕是灰飞烟灭了吧。”
“不可能!若是灰飞烟灭,那他做人之时,地府的生死薄理应有其记载,若他为仙为神是下凡历劫者,司命星君的命盘册子里也应当有记载。可这些都没有,就好像他的存在只是一场梦,一个虚幻一般。”
毕宿怔了怔,神情有些恍惚,又在片刻之前恢复了清明,“有,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在六界之外。”
“是什么?”我迫切想知道!
他放下杯子抬头看向我,目光有些悲切,“执念!”说着他便起身离开,只余我一人怔怔的坐在梨树下,目光呆滞。
执念?谁的执念?我的执念?因我单身了十六万年而生的执念?所以我才那般容易便爱上了他?所以我找了他那么久却连一丝线索都没有?只因,他只是我幻想出来的虚幻?他因我而生,也因我而灭?是这样吗?仅仅……只是这样吗?
我急切的站起身,近乎狼狈的逃离了星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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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上神走后,毕宿走了出来,负手立在梨树之下。他说的没错,凌驾于六界之外的只有执念了,可他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世上有一个不同的神,他不必记载在生死簿上,也不用司命的命盘册谱写宿命,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窥探他的凡尘。那个神,就是他毕宿,这个世间唯一的神!
上古神族同神是不一样的,他们虽同属神界,上古神族一生下来就是神体,却要通过修炼提升修为。而神却是有着与生俱来的神力,他们开天辟地,斩破混沌,创造五界,那个时候毕宿还只是刚降世不久。后来,神日益衰落,他是众神之中最年轻的神,以致到如今,在他正属壮年之时,这世间便只剩下他这个唯一的神了。而他的存在,也只是为了一个宿命罢了。而这个宿命,终是让他这漫长的生命有了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