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我是没有把握，但我等不及了。”
说罢，纪秋迈开了步伐，不紧不慢地向他俩走来。
因梦的规则，已死去的她变回了实体，婉仪同样如此。也不需要任何攻击的手段，只要她接触到婉仪，便是她的胜利。
“第一次觉得拥有身体是一件麻烦事。”婉仪叹了口气。
她可以跑，但不允许自己跑。即使会威胁到许多人的生命，那也不行。他们与她没有关系，她只是不愿意将毫无反抗能力的他暴露在恶鬼之前。
“李悠然，在她变成业魔的同时，这个梦会苏醒。到时候，你就离开。”尽管很轻，却是她第一次完整地念出少年的名字。
“你有本事就再走得慢点？”她向纪秋嘲讽的言语中充斥着倔强。
变成灵的那一刻，她的记忆中凭空出现了很多东西。那不是经历，而是知识，一切关于此岸的知识。
可毕竟不是经历，这些知识就显得十分生硬，就跟活生生将无数教科书硬塞到脑海中一般无二。为此，她差点失去了自我。就连生前的记忆，都所剩无几。
她漫无目的地在人世间游走，伴随着微弱的生命，那夜晚的火光。
她在一个河边遇到了他。
尽管他一心想着自杀，可那份生存与死亡之间的挣扎却成功地唤醒了她。
在他放弃之后，她便一直跟着他。因为他看不见她，所以从来都是他单方面的给予。
“我的全部，都可以给你。”
这一刻，少年心中的死寂被狠狠地颤动。
尽管李悠然心中有了一些预感，但还是没有想到婉仪会这么做。
双手依旧使不上力气，无论自己再怎么想让它们动起来。
她不像柳文星，拥有对付恶鬼的道剑。她完全是以自己的身躯，来给他创造逃离的机会。
“婉仪，别这样！”即使明白自己的劝说无济于事。
“求你了……”甚至于卑微地弯下灵魂。
她依旧没有停下步伐。
有什么，有什么办法？
李悠然慌了。很快，事情就会到无可挽回的境地。难道，自己又要失去一次？
快想想，有什么对付恶鬼的手段？只有将其拖入梦中，可那需要接触。而被血刃束缚的自己，现在动弹不了。
接触，血刃？
匆忙之间，李悠然想到了一个法子。他赶紧将自己的舌头咬开，忍住剧痛让血液在口腔之中聚集。
血液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求接触到纪秋，只要将婉仪拉进自己的梦就可以。
但事实上却是，在舌头剧痛的情况下，李悠然想将血喷个一米都办不到，更不要说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婉仪。
“可恶。”
少年开始挣扎起来，可每一次的挣扎都是一次煎熬。不仅充斥着关节撕裂的疼痛，也是毫无用处的举动。
各处渗出的温热血液渐渐流遍全身。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少年低垂下头，贴在脖子的血刃是那么刺眼。
“假如没有这个……不对，还有一个办法。这点距离，应该可以。”
颈动脉，利用自身的血压将血喷出。又因血刃会造成横向的切口，所以喷出的血会呈散射状。只要她在前面，就避不开。
现在是梦，这么做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损伤。至于精神方面，本来就已经破破烂烂了。总归，做的话就有一丝可能。不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能感受到只有颈间的一股热流。仿佛炸开一般，糊在整个左脸。随后，意识就陷入了低迷。
“你有本事再走……”
还没嘲讽完，婉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空依旧是黑暗的，恶鬼也从未停下脚步，只是时间仿佛有了落差。虽然细小，却无处不在的落差。
天台中心的纪秋也感受到了那份异样。她能够感知到自己梦的存在，却无法与它产生联系。她与梦的因果，被什么东西给阻拦住了。
“呵。”
或是嗤笑，或是自嘲，被钉在墙上慌张的少年一反常态。
明明他漆黑的眸子中什么也没有，却令纪秋产生了一种恐惧之情。已逝的她不会畏惧死亡，她害怕的，只有失败。
“婉仪，现在我不用一个人回家了。”
说着，李悠然的身体像是毫无阻碍般，直接穿过了血刃。与灵一般，半透明的身体落在她的身旁。
“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恶鬼依旧于一旁虎视眈眈，但她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这个嘛！”李悠然摸了摸脖子后回答说：“就是脖子有点疼的那种。”
听他这么一说，婉仪忽然有了一些记忆。那是一抹温热的血红，打在了她的背后。其余的则越过她的身躯，溅向了纪秋。
随后，婉仪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下李悠然的脖子，没有破口，非常光滑。反而他的四肢关节，因血刃缘故都有不同程度的贯通伤口。
“没事吧？”
“放心。”说着，李悠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可结实的呢？”
“真的假的？”婉仪表示怀疑，并拧了拧他的手臂。
“啊！当然是……假的啦。别……”
刚有装逼的机会，就被自己的一通惨叫打回了原型。
李悠然只好无奈地将目光转向了纪秋。
其实，他对纪秋并没有太多的恨意。他能够感受到，那个梦流露出来的林林总总。也许，她是一个伤心之人，但是……
“为什么，连交流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将婉仪护在了身后。
“很多事情，都没得选择，不是么？”
“你要报什么仇，才不惜变成业魔？”
“我的死，在情理之中。但阿辉不是，他是被逼得，他本来可以活下去的！”
纪秋的眼角被泪水浸润，仿佛在强忍着爆发的情绪。
“你是说这个么？”
李悠然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物。那是一根指骨，可以在梦中显现的指骨。一扫往日的沉寂，在他进入水杉林时，它便起了变化。
此刻，其上正燃烧着蓝色的火炎。
羸弱而又坚毅的火炎，在她眼中，是这片黑暗天地唯一的光芒。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