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村长和二愣子交代,村民们亲身经历了一次恶鬼附体之后,一个个吓破了胆,早就跑回家带着婆娘和孩子,飞快地朝村外跑。也就二愣子孤家寡人一个,才会呆头呆脑地守在村长身边。
林下村的村西位置,在一片小密林里,就是这个招鬼大阵的阵眼所在。只不过阵眼一般都会被大阵保护隐藏起来,朱墨音也是在接连破了几个阵脚之后,才终于将阵眼找到。
就在她要依法将阵眼也毁去之时,一个阴惨惨的声音道,“我道是何人毁我阵法,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
终于藏不住了!朱墨音其实并不太懂阵法,但她神识高,早就知道这里有一只高阶阴灵。
“你这只小小阴祟,无故扰乱俗世界,就不怕天道降罚吗?”朱墨音娇声怒喝。
“哈哈哈,天道?天道在你们修士口中,也只是说说罢了,更何况我这个已死多年之人。”
就在这时,一把雪白晶莹的飞剑飞至朱墨音身边停下,后面还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陆离。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朱墨音道:“墨儿,我还以为这把剑要跑丢了,原来它是来找你的呀!”
朱墨音皱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带着剑离开吧!”说罢,一招手取回浮在她身前的宝剑,递给了陆离。
他们俩这边正说着,那只阴灵自然不肯放过如此良机,一张口,吐出十来只恶鬼朝朱墨音和陆离扑去。
朱墨音手上灵决一起,霎时间无数水箭朝恶鬼扑去。这招飞霜箭雨,由现在已经筑基初期的她使出来,威力比之前更加强大,只一个瞬间,就将恶鬼纷纷刺死消融。
“想不到你这个小娃娃,竟然是筑基修士!”那个阴灵从树林里现身,从外貌上看,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汉子,长着一脸老实憨厚像。
朱墨音观他修为,随即一声冷笑,“你一个练气大圆满的鬼物,见了我不恭恭敬敬,甚至还敢偷袭,难道不怕魂飞魄散吗?”
那个魁梧汉子讥笑,“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到底谁魂飞魄散,还不一定呢!”
说罢,他取出一个小旗一样的宝物,还有一柄黝黑色的长鞭。
小旗一样的宝物叫做招魂幡,是他自己亲手炼制的,里面的魂魄才区区两百多个,勉强够上法宝的门槛。
不过他手中的那条鞭子就厉害了,是他无意中在他得到功法的那个古洞中找到的,叫做锁魂鞭,一鞭子无论抽在人和鬼身上,都仿佛被抽在魂魄之上,有受不住的,当即就会魂飞魄散。
这把鞭子,也就是他敢练气对筑基的底气所在。
当下,那个魁梧汉子先将招魂幡朝陆离扑过去,这个生魂他算是要定了。
随后,他一挥手中锁魂鞭,鞭尾就朝朱墨音抽了过来。
朱墨音瞧出这把鞭子的不凡,当即一点曦露贝,释放出水光球将自己牢牢护住。哪知那鞭子竟一鞭抽碎水光球的保护罩,瞬间抽在朱墨音身上。
朱墨音惨叫一声,只觉得神魂都快被抽成两半,一阵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一座隐在云山雾海中的高大山门,上面写着“率药宫”三个大字。
她努力回复心神,不待那个鬼物的第二鞭抽来,慌忙躲闪在一旁,并释放出识海中的三滴至纯白水,化成三把匕首,分三个方向朝那个阴灵刺去。
那个鬼物的鞭子实在太厉害了,要不是她神识还算不错,只需多挨上几下,立即就有魂飞魄散的危险。所以她现在一出招,就用上了自己最厉害的招数。
那个阴灵对于一鞭没有将朱墨音抽死,早在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朱墨音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还立即对他发起了反击。
他身为鬼物的身体本来就轻便,很轻松的就避开了朱墨音的两把匕首,只最后一把,因为角度太过于刁钻,被匕首一把斩断了右臂,连带着那柄锁魂鞭,也被击飞了出去。
朱墨音当机立断,立即轻点曦露贝,一根花藤瞬间涌出将鞭子卷了起来,然后送至朱墨音手中。
仗着神识强大,朱墨音一下就切断了锁魂鞭与那个鬼物的神识联系,又将之收入到曦露贝中。
而那个鬼物,被白水砍断了右手,白水又顺势而上,意欲将他整个人都化掉。
“不!”鬼物目眦欲裂,身上突然冒出黑如墨汁的怨气,生生将白水给压制住了。
朱墨音额头见汗,再驱动另外两把白水匕首朝鬼物刺去,一把击中腹部,一把击中胸部。
不过这鬼物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实质,不管击在哪个地方,都没有要害之说。三滴白水化为蓝色水龙,缠在鬼物的身上,只能一点一点化去他身上的怨气。
恶斗到了这个时候,朱墨音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分神去看陆离那边,却见陆离浑身浴血,被招魂幡里的百鬼缠着不住撕咬。要不是他有菩提手串和冰心剑两件宝物,早就被百鬼撕碎了。
可看陆离的眼神,不仅没有害怕,反像激起了他心底嗜血的疯狂,竟将冰心剑舞动得如流星逐月,不时还能斩杀掉一个恶鬼,看得朱墨音心底也暗暗佩服。
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仅仅是强弩之末了。
朱墨音心内着急。想当初她在白水谷,娘是这么对她说的,白水,上古神水,主净化,破邪祟,号称无物不化。可为什么白水在她手里,却连一个实力比她低的鬼物都化不了?
她不信邪地耗费大量神识催动白水,白水身上的蓝光越来越亮,可那个鬼物身上的黑芒也越来深,两人竟一时难分上下。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颤巍巍响起,“可是,吾儿林大山?”
听到这个苍老的声音,朱墨音和那个鬼物同时一顿,就连陆离那边的打斗也停止了下来,招魂幡飞回至林大山头顶上空悬浮着。
只见在月色的笼罩下,村长被二愣子搀扶着,一步一步地朝那个鬼物走去。村长断了一臂,满身血污,可他此时脸上除了激动外,竟无一丝害怕之意。
那个鬼物表情复杂,如果不是被朱墨音的白水压制着,早就遁去了,他不愿意再见林下村的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村长走得近了,看见林大山腹部和胸口的两个大洞,而他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依然能和朱墨音相抗衡,不由流下两行老泪,“大山啊,你生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祸害自己的乡亲们呢?”
林大山阴阴冷笑,“那我的好父亲,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化解我这满身的怨气!”
“您从小告诫我,做人要以诚待人,和睦乡里,这些我都照做了,可结果呢?我看您啊,就是做了一辈子的伪君子!”
村长被他这几句气得脸色潮红,甚至忘了看见儿子的激动,“逆子!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逆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朱墨音依然催动着白水压制林大山,却趁他们父子谈话之际,示意陆离快点离开。结果陆离装作没看见,依旧手握冰心剑,谨慎地盯着林大山。
听了父亲如此决绝的话,林大山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疯狂大笑起来,随着大笑声,他身上的黑气也越来越浓!
“您居然说我是逆子?十年前,林下村发大水,是谁替您,带着村民去村口堵截洪水!”
“又是谁,在眼看大坝快要决堤的时候,生生用血肉之躯拦住快要决堤的口子!”
“是谁为了村子,在村民都跑光了的情况下,依然在坚持,最后因为无人帮忙,而葬生于洪水之中!”
回忆起往事,林大海的双目血红,“这些我都不怨,天灾是老天爷给的,只怪我们凡人力量微薄。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在大灾之后,让我的妻子和还在襁褓中的女儿,生生饿死!”
“父亲,我知道您一直都不满意我和织娘的婚事,更因为织娘生的是女儿!但您怎么就忍心,活活地任他们娘俩自生自灭!”
“我身死的那天晚上,回魂想再看妻女一眼,然而我看到的不是织娘为我守灵,而是她抱着饿得嗷嗷大哭的女儿,在村西口的小木屋里垂泪,随后的那几天里,我看她求过您,求过村子里的每一个人——给孩子一口吃的!”
林大山眼眶里红得似乎要滴下血泪来,“我恨啊!我恨我之前为什么这么傻?我为了村子牺牲,可有谁替我照顾过妻女?假如我当初不犯傻,我的妻子和女儿,现在都应该还活着!”
说完,他贪婪地看了朱墨音一眼。他的女儿如果还活着,和这个女娃娃差不多大小。
村长听他说完,长叹一声,“十年前发大水,粮食都被洪水冲走了,家家户户屋里都缺粮食。当时,为父还要照顾你的三个弟弟,家里真的没有粮食了,不得已,才让织娘带着孩子,回娘家去吃饭!为父也是迫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