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长安城,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熙熙攘攘。路边的商铺大都紧锁着大门,街道上零零落落的走着几个商人,街边跪着几个乞丐,每次看到有马车经过,总要大声的喊几句,诉说自己的悲凉。有些胆大一点的拎着一个破碗,冲着马车窗户低声嘟囔着。这时候,街上执勤的士兵就会立马赶过来,将这些乞丐赶走。
“陕州已经城破,看来长安城也将不保了。小秀,我们是否还有食物?有的话全部都给他们吧。”
女子知道,这时候的食物比银子来得实在。
车外的丫鬟小秀取出了背包中所有的食物,分给了聚到马车旁的乞丐。
“小姐,车里面的人怎么办?”
女子入城之后,特意给自己蒙上了紫色面纱,坐在车外,右腿吊在外面,随着马车的行进有节奏的摆动着。女子看了一眼慢慢退去的乞丐一眼,说道。
“去城西吧。”
小秀诧异道。
“城西现在都已经被流民侵占了,去那里合适么?”
长安城城西,流民聚集地,之前也是长安城的黑市所在。此时长安城不稳定,此地更是成了获取消息的好地方。同时,也是留在城内的人们时常摆脱心中恐惧,暂时麻痹自己的好去处。
女子拿过马夫手中的马鞭,狠狠地甩在马背上,同时说道。
“去城西找诸葛先生。现在整个长安城怕只有他能够救车内的人了。”
马夫见到女子夺过了马鞭,急忙控制好手中的缰绳,生怕出现一点意外。
“峰子,凌子,小秀跟我过去,其他人等先行回府吧。只是莫要给我爹说起此事便可,就说我出去买些东西。”
等到其余人离开,女子命令马夫赶到靠近城西流民之所的一处小巷,又让所有人换了衣着。让马夫与同马车停在巷内等候,由峰子和凌子抬着阿全,自己与小秀也换上了粗布衣,朝着城西走去。
“小姐,都说城西热闹似天堂,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小秀是从未来过此处的,只是从府中一些人嘴中听说这里就是个逍遥地,很多男的都会来这里寻欢作乐。此刻,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一样,街道上空无一人,屋檐下挂着的纸灯笼随着微风左右摇摆着。
女子十分淡定,说道。
“此时刚过未时,哪有这么早就开门的商家?这里要过了酉时才会陆续开门了。不要废话,我们直接去诸葛先生家即可。”
小秀诧异的看了女子一眼,不过听着女子催促,便也不敢多言。凌子和峰子抬着阿全,跟着女子来到街边的一处茶楼,名曰:奉差茶楼。女子敲了敲门上的铜环,三下,两下,三下,两下,一下。这时候,门轻轻地打开了来,从门后探出来一个女子半边脸,看了一眼女子,又敲了敲身后担架上的阿全。不等门内女子开口,门外女子递给了她一个茶杯,就是刚刚在车内饮茶的单独一个茶杯。门内女子接过茶杯看了看,这才完全打开了半边门,将四人请进院内。若是阿全此刻醒着,必定十分高兴,因为门内女子就是林凤英!
只是林凤英并没有认出此时的阿全,只是瞟了一眼,就将四人领进了一处偏房。偏房中间是一个药炉,一面墙摆满了满柜子的药材,而在一个角落摆放了一个大桶,中间有一帘子,此刻拉开了来。女子吩咐凌子将阿全抬到床上,自己找了一处距离阿全较远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床上的阿全,陷入了沉思。
“实在抱歉,让张小姐久等了。”
不多时,一个约摸五十多的老头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面色红润,白发,白须,小眼,鹰鼻,若不是因为脸上的笑容,无论何人见了此人心中都要多提防三分。一袭白色麻衣外褂套在外面,颇有几分修仙道谷之风。这位便是诸葛先生了,虽然进门在与赵小姐打着招呼,不过眼神早已瞟了床上的阿全一眼。张小姐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回礼道。
“诸葛先生,想必你也看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帮我办事了。”
诸葛先生示意张小姐入座,林凤英给两人到了茶,便带着小秀等人出了房门。待到房门关上,诸葛先生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焦急的说道。
“张小姐,你这是何意?当初我给你一茶壶,六茶杯,许诺你一茶杯救一人。这不到半年时间,你就用了五个茶杯,现在这个茶杯又要救一个陌生人。我本是为了报答小姐为我安身立命之恩,这才给了六个茶杯。可是张小姐从未为自己用过,反而是其他人,怕是太糟践了点?若是张小姐自己,我等即使千次万次都是在所不辞,可是尽是为了他人,我实在……”
张小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诸葛先生。
“承蒙诸葛先生关爱,既然还有一次机会,那就把这次机会给他吧。我回来路上发现了他,看来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而身下压着一名金军将领。想必也是一名抗金勇士,您说我能不救么?”
诸葛先生叹了一口气。
“令尊与张小姐抗金之决心,我长安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张小姐开口了,又是抗金勇士,那我诸葛明就破一次例,茶杯张小姐留着,若是茶壶没了茶杯,倒显得茶壶无用了。这个茶杯张小姐就留着喝茶吧。”
说罢,诸葛明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床边,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右手搭在阿全的手腕上。不一会,便走到一旁的药柜,从中挑选了几味药,包了起来。
“阿英!”
林凤英从门外走了进来,诸葛明将手中的药递给了林凤英。
“将此药细火慢煎,喂食这个公子服下即可。”
等到林凤英领了药,出了门,才又转身对张小姐说道。
“张小姐不用担忧,此人体格强壮,脉搏强劲有力,只是受到了一点冲击,想必也是身下的那名金军将领给他当了垫背的。只要休息两日即可,最迟明早便会醒过来了。我已开了药,很快就能恢复了。不过现在最好还是给他洗个澡最好。实在是……太臭了!”
诸葛明对于眼前的张小姐心生钦佩,张小姐实为张栋侄女,名为张梦莲。自从上次金军攻打开封之后,长安城内人人自危。当时的自己从北方逃难至长安城,也是张梦莲为自己安排了这个地方。能让自己的悬壶之术能够有所发挥。不过很多时候,自己只为有推荐人的病人医治,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奉差茶楼其实就是一个医馆。而名为奉差茶楼,是当初张梦莲所名,其一为奉鬼差,贿鬼差,总能让入了鬼门关的人也拉回来,赞美诸葛明的医术高明。其二就是借着茶楼的幌子,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张梦莲走出门外,安排了凌子峰子两人烧了水,足足洗了两桶水才将阿全洗将干净。
当张梦莲看到面目情形的阿全躺在床上的时候,泪水忍不住淌了下来。之前自己就有直觉,一直不敢去确认,此时确认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当初在长安城门看到的男子,就是在牢前豪放不羁,畅意作诗的男子。张梦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兴奋,是感动,还是难以置信。只是呆呆地站在了那里。其实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的林凤英,林凤英努力地平息了心中的激动,走到了床边,努力镇定的将药喂给阿全服下。她不知道,这位张小姐与阿全到底是何关系,不过作为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这个张小姐是不会伤害阿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