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感觉到了状态不对，除了急躁之外，还带有一些委屈，输的三把，都不是她的原因，要不然就是其他路炸了，要不然就是有演员，她和coinb的评分把把前2，可那又有什么用，就是会输。
她早就不去主动互动队友了，平时都屏蔽的，互动队友没用，如果互动队友就可以让队友变强的话，那人人都是最强王者了，而人人都是最强王者了，那最强王者也就没有意义了。
王笙潼有些失落的抬起头，时间已经过了九点，为了之前的目标和调整的作息，现在是该睡觉了，她出去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喝水服下褪黑素，早早地躺上了床，陈予潼则是坐在椅子前撑着脸……
很奇怪，也不是说王笙潼就是那种自信爆棚绝对不找自己问题的人，但……陈予潼无论怎么想，她也不是那种会主动去找自己身上问题的人啊？她应该更好强一点，死要面子一点，像个铁头少女一样吧。
“你最近状态很糟糕，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若是这样去问的话，她肯定不会承认，至于是承认状态糟糕还是不开心的事，都不重要，反正她不会承认。
“哭鼻子喽~要不要给你个抱抱呀？”这样去问的话，多半要吃她好几脚，被她在客厅里追着打。
好棘手啊……陈予潼撑着脸，手指头敲打着桌子，不断地思考着，她究竟哪里出了毛病，今天居然会这样。
另一边，王笙潼趴在床上，侧着脸看着床边的小熊抱枕，脑袋里却是自己母亲李晓彤的话。
“你去打职业，想清楚了吗？你有做好你的职业规划吗？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做成功，或者没有做到你预期的标准，你能回来好好学习吗？”
问题太多，太过详细和繁复，让她渐渐失去了耐心，然后变成了争吵，她只能回答她能，她能办到，她可以，但丝毫拿不出任何根据。这样的争吵持续到李晓彤说她相信如果是陈予潼的话就一定能做到，但她不行，这太伤人了，让王笙潼恨不得想要砸东西，她质问她的母亲，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为了你和予潼，还有这个家去死。”她是这样说的，而那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的意思就是，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一定会为这两个孩子还有这个家庭负责到底，在决定未来人生走向这样的大事上，她绝对不会退让。
然后，她又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日子，初中的时候，她兴高采烈的找班上的同学一起放学了偷偷去网吧玩儿的日子，然后有一天，他们都拒绝了她，为首的那个男孩子说：“你太厉害了，我们只想随便玩玩匹配，开心就好了，想赢的话你一个人去玩儿排位吧。”
“……为什么，不跟我玩儿？”她问道。
“你总是嫌我们太菜了，你太厉害了，我们配不上你。”男孩子说道，“你一个人去玩吧。”
那是有意识的孤立，她曾经认为的其中一个同学，她的好朋友，在她和那些同学之间，选择了后者，从那之后起整个初中，她都没有再和他们说过一句话，她一个人去了，然后打到了最强王者，可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支援啊！给技能啊！杀他啊！为什么你怂了啊你怂了他们想杀我就杀我啊！”
尚且年幼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对她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就是做不到，她很在意他们，想让他们一起进步，看看更高处的风景……难道，什么都不说就好了吗？即便如此，尚且年幼的她还是认为，应该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不说的话，不就是显得自己已经对他们的技术绝望了，他们菜得已经没救了吗。
或许，人和人之间打游戏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不一样的吧，她真的很想赢，可那时候她的同学们不是那样想的。他们只觉得这个人态度很差，只觉得她极其自我中心，只觉得她仗着她段位高就把这里当一言堂。
药效逐渐生效，王笙潼闭上了眼睛。陈予潼这个时候反而困扰地不想这么快去睡觉，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以前的时候没有这种硬性要求，王笙潼心态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就随她去了，可现在……
头疼，头疼。
他打开QQ的列表，却发现上面的人也挺少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这个时间可以点开来交流一下这种情况的人，然后，他扫到了LOL分类里最后一个不在线的人，他的徒弟小雪。
“小雪，女孩儿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安慰啊？”他打字问道。
没有回应，急也急不来，他也躺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上午4点，两人再度坐到了电脑面前，彼此也没有太多的对话，王笙潼头发有些乱，脸色也不好，整个人属于非常低气压的状态，这甚至导致了在第一把的时候下路对线吃到好几个平时她一般都会扭掉的消耗技能。
第一把赢得很艰难，第二把输掉了，对面阵容发力点很明显，需要抗节奏的打野崩掉了，团战难有作为，被对方牵扯了好几波带线和团战，第三把也输掉了，这一次他们真的没办法，中上路对线自然崩盘被人线上各种单杀，打野去抓了一波送双杀，接着除了反蹲什么都做不了，提前解放的对方打野疯狂抓下路，陈予潼能意识到，但不代表防御塔就顶得住这样消耗，17分钟被人峡谷先锋直接推平了上路……
遇到这种局，又有什么办法呢。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宗师和王者组的玩家揍大部分钻石1的玩家，那就是一个轻松写意，线上能力，配合打野的能力和意识的差距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差距，足以让他们夺得先手，滚大雪球。
五点半，打完第三把，陈予潼别过头一看，王笙潼这个表情妥妥儿又自闭了，她毫不犹豫地点下再来一把，可迟迟不见陈予潼点击开始游戏，她转过头来正想问，陈予潼拿起手机就咳了一声：“我觉得要不等等，等刚才那两个……”
“你手机是什么？”王笙潼虚着眼睛。
“没什么没什么。”陈予潼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王笙潼伸出手：“给我看看。”
过了一会儿，陈予潼把手机递给了王笙潼，然后抱着脑袋，王笙潼看着里面的聊天内容，嘴角抽搐：“怎么安慰女孩……你？安慰我？”她抬起脚就踩下去踩到陈予潼的脚背上，“我真是谢谢你提醒我现在状态有问题，提醒我分数不仅没打上去还掉了哈！”
“讲真……”陈予潼说道，“今早别打了吧，越打越生气，再打真是送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给爷滚。”王笙潼说道，“我要看剧了，气死了。”
陈予潼被迫从自己的房间里被赶了出去，他有些无奈，然后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内容，小雪回了他一句：“早呀予潼师傅，安慰女孩子吗？是有女朋友了？”
“不是……辅助，我妹妹，最近状态很奇怪。话说，你好早啊，这么早就起来了。”
“要起来空腹晨跑，不维持的话会被形体老师骂的。妹妹啊……那就看你们关系如何了，但无论如何，一定要真心诚意。”
跟她稍稍聊了会儿，她就去跑步了，不过讲实话，陈予潼还是觉得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聊天来的舒服，从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优雅和自律，柔美和自信，可能是平时被王笙潼锤多了，遇到这种淑女型的就会自然而然得多分好感。
上学路上王笙潼依旧在打瞌睡，早上7点半到了教室，刚一进门就发现教室里的氛围不对，没有人把视线和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而都是看着那边站着的两个男生。
刘松和李思睿。
“你知不知道她最近在冲分，这样老师才会同意她去打青训！”刘松的语气不善，“你去找演员是什么意思？坏别人前程，你就没有想实现的梦想吗？”
“没有啊，梦想。”李思睿歪着头一脸冷漠，“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说就是我找的演员？她赢不了游戏不就是自己菜不能Carry吗，这话可是她说的，赢不了就是自己的问题。”
刘松紧紧地握着拳头，他好言相劝，可对方却油盐不进，韩晓雪站在一旁一直想要拉开这两个人，可她拉不动刘松，旁边张宇飞和陈静安，洛尧都把李思睿围着，面色也都不善。
眼看着陈予潼和王笙潼走进教室，李思睿冷笑着说道：“你看，正主来了，王笙潼你自己倒是说说啊，赢不了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还怪同学找演员？你恶不恶心啊，这么菜干嘛去打职业啊。”
张宇飞拎着他的衣领，李思睿对着他吼道：“干嘛？”
刘松拉开了张宇飞，他紧紧咬着牙齿，过了好几秒：“算了，宇飞。”
王笙潼冷冷地看着这边，打了个哈切，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陈予潼也走上前拉住了张宇飞：“算了，都散了吧，要上课了。她都没说什么呢。”
“从摸到1500分输到1385了哈。”李思睿冷笑着说道，“活该，这就是报应。就算我找了演员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一群没能力的废物，就能打比自己弱的人，自己分段的人打不过就怪找演员？来，打啊，仗着人多力量大是呗，打啊！”
刘松的拳头，打在了李思睿的肚子上，这个经常运动的人，身体能力远超身边的同学。李思睿直接被这一拳打的弓下了腰，蹲在地上，吐了一口酸水，旁边张宇飞和陈静安想要上来补拳，被他拉住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然后，便是单方面的痛殴，直到班主任何仙隽来了，才把这场冲突给化解了，而那个时候，刘松面红耳赤，仿佛他才是被挑衅的那个人一样。
这场冲突的结果便是，刘松被停学一周在家查看，李思睿进了医务室，一整天都没有来上课。
王笙潼冷冷地看着，而当天下午，李思睿的父亲亲自来了，还拿着李思睿的手机，上面找到了他找演员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这件事情，以一种极其难看的方式展开了，在他父亲的诉说下才知道李思睿的抚养权在母亲那边，但他和母亲极度不和，所谓的母亲也就只是用来药钱的钱包而已，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来到学校的也是他的父亲而不是母亲。
他的父亲不断地朝王笙潼和陈予潼道歉，说他没有尽到责任，竟然让儿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看着这个年纪大了他们好几轮的男人弯腰的样子，陈予潼心里满是复杂。
等到他父亲离开之后，何仙隽看着王笙潼和陈予潼：“我知道，可能事情发生的太快，你们拦不住，但是……无论如何，你们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好吗。”
他用手指撑着脸，额头上紧紧地都是皱，过了没一会儿，便让王笙潼和陈予潼先离开了。回家的路上，王笙潼没有买任何零食，只是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很远，云也很远，天气很好，却没有风。
“我觉得刘松做的事情没有错，可是他却受到惩罚了。”王笙潼说道。
陈予潼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施暴都是不对的。”
她回去之后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接受了房间的邀请，看着好友列表上仅存的那些个职业选手，游戏中，队列中，她发着愣，没有说话，看着电脑屏幕。
两把游戏之后，分打回来了，然后王笙潼便早早跟陈予潼说今晚先算了，提前吃药躺在了床上。
她躺在床上，又看着小熊保证，陷入了回忆和沉思。
这个强势的姑娘，之前还在想着如何说服母亲，想着老师把她叫过来，只是敷衍一下就好了，反正她要去打职业的话，硬在家休学不去上学就行了，脚还不是她的吗。可她这么想着，就想起了那句话。
“我可以为你和予潼，还有这个家去死。”
然后她发现，她好像做不到在家硬犟着，不让她做什么就发脾气，这样的事情。
“你不是想扬名立万出人头地，那你打职业是想干嘛啊？”她又想起了和何仙隽的对话，“什么，想和Lightning做队友？”
“可以……我还有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你身边的人，那些你排到的人，还有一些职业选手，他们都是垃圾啊？”
“他们不是垃圾吗？”王笙潼反问道，“只说技术上的话。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没问题吧。”
“可你也是垃圾啊。”何仙隽说道，“你现在想去青训试训，可你还得经过你母亲和我的综合考量同意才行，现在的你连签个合同都做不到。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就想着跑了。”
然后，又变成了争吵，她依旧不断地再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是因为态度吗，没有一个对待他人应该有的态度，可这些同学也不是职业选手啊，对他们凶一点怎么了？
“你要和陈予潼一起打，对吧。”何仙隽又问道。
王笙潼点了点头：“对。”
“陈予潼是个好孩子，他知恩图报。”何仙隽说道，“他已经把人生的一个十年献给你了，可你竟然想要他的后半生？你想没想过，你要是不想打了，你要是退出了，他怎么办？”
王笙潼发现，自己再次哑口无言，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他们总是能找出这样的问题逼倒自己？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想用‘我想做什么’这样轻飘飘的东西来决定别人的人生？”何仙隽的眼神逼得王笙潼无处可逃，“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他们定下了国服前十的约定，必须要赢。可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的分数依旧原地踏步，反而是陈予潼，稳扎稳打，已经拿下了80分了。她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赢不了，是运气太差了吗，可明明有coinb那样的队友，那三把居然全输了。
还是自己其实不强，真的哪里有问题？赢不了就是自己的问题，输了就是自己菜，没办法Carry……
“你为什么不支援啊？”
“你为什么不给技能啊？”
“你为什么不杀他啊？”
“你为什么那么菜啊？”
那些，初中时代的，由自己亲口说出的话，在耳边响起，她捂着耳朵，感觉这些话真的好吵，可她捂住了耳朵，却好像加了一个助听器一样，那些声音变得更响了，然后她想起了那个抱着肚子扶着墙，十分痛苦地搀扶着出去的李思睿，又想起了那个不断冲分，把分数冲到最强王者的自己，看着班上的同学玩儿得很开心，却没有丝毫自己的立足之地的那个自己……
“我们太菜了，配不上你。你一个人玩儿吧。”
是啊，我想赢，难道还有错吗。
“我可以为和你和予潼，还有这个家去死。”
我可以吗？
“赢不了就是自己的问题，可是你自己说的。”
之前拒绝了老板的邀请说要自己去青训，可现在却连签约都做不到。
“你这样，和李思睿又有什么区别呢？”
从被孤立的人，变成了孤立他人的人。
“好吵啊！！”
王笙潼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眼睛里不自觉的淌出了些泪水，褪黑素生效了，她觉得脑袋很重，可她睡不着，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感觉关上了灯的房间太暗了，感觉……这夜太长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了响动，是陈予潼的声音，她打开手机，屏幕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已经3点了，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陈予潼起的这么早。
“对哦……他要弄我们的早饭。”
她的，妈妈的，小九的，他自己的。
不自觉地，王笙潼从床上起身，整理好了睡裙，推开了房门，看着陈予潼在厨房里走来走去，陈予潼转过头来，有些惊讶：“你醒了？”
他看着王笙潼眼睛上那无比明显的黑眼圈还有有别于起床时特有的起床气，赶紧放下了手上的饭勺：“喂……你，没事吧，失眠了？”
“哥哥……”她有些发愣，“你说，人生是什么啊，正确的事情，做了却要受惩罚，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努力了还够不着……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就赢不了啊？”
“…………”陈予潼沉默了许久，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想起小雪的那句话，最重要的，是真诚。
“我觉得人生和游戏一样，就是不停地选择，选择，选择……”他挠着头发，“之前拒绝了邀请的是我们，决定要一起去青训的也是我们……”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拖你后腿了？”王笙潼抬头问道。
陈予潼摇了摇头：“我哪敢啊……”
王笙潼抬起拳头，却迟迟挥不下来，她抿着嘴巴把脸别开了，她感觉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而印在陈予潼眼睛里的那张平时漂亮清秀的脸蛋儿，现在写满了各种糟糕的情绪。
“大概，因为演员这件事，老师那边会酌情给我们放宽点儿条件之类的……”陈予潼说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面前有两个选择……是干净利落地完成高难度的要求，咱们俩开开心心的出去吃必胜客庆祝，还是像现在垂头丧气失去信心连个国服前十都冲不进去继续呆在学校里被他们当猴子围观。”
他微笑着说道：“哪个更好更帅气，不用我说了吧？”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人的微笑，过了两秒，陈予潼的微笑就变成了贱笑：“哭~鼻子喽~居然乖乖叫哥哥喽~要不要哥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啊？不然摸摸头也行？”
王笙潼重重地锤了一下，锤在陈予潼的肩头，把陈予潼锤回了灶台面前乖乖煎蛋，看着他手忙脚乱的背影，过了会儿，她超级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啊，你说什么？”陈予潼回过头来。
王笙潼说道：“你当我是谁？”
“1400分守门员？”陈予潼回道。
王笙潼抬脚就想一脚过去，看到他手里有锅子，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裂开嘴笑道：“我要两面煎的，蛋白煎焦了我不吃！”
陈予潼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重要的是，陈予潼还没忘尚且年幼的他们，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游戏时的兴奋和激动，两个傻孩子在书房里争一个电脑时露出的那种傻乎乎的憨劲儿。
赢，开心，想要做的事情，实现梦想……不能兼得？
不好意思，我全都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