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好像会洗尽人的悲伤,韩灵静哭过后,心情就舒畅许多。因觉得不好意思,就给韩逸一坛梅花酿,把他赶走。秦嬷嬷怕她着了凉,也把她赶回屋里,她只能扒在窗口看窗外纷飞的飘雪。
韩灵静突然看到院口一个手持白色油纸伞,穿着藏蓝色直裰,外面披青色鹤氅的身影走进来,待看清那人俊朗的容颜后,愣了一会,她没想到从没有踏进过这座院子的人会来。
“老爷?老....,老爷...好,小姐,老爷来了。”明菊结巴了,这也不能怪她,自从晚姨娘带她进府来,她都没有见到老爷来过这里。
她刚刚看到老爷时有些失态了,不成体统,不知道老爷会不会责怪小姐不会管教丫头。明菊懊悔死了,如果有冷秋在就好了,那个冰块肯定不会失态,都怪她选择这个时候去洗梅花。
韩灵静摘掉头上的白绢花,走到门口迎接韩大老爷:“父亲,怎么会挑这么冷的天过来,快进来吧!”
韩溪和韩逸的相貌有七分相似,不过一个温文儒雅,一个丰姿秀逸。
韩大老爷把手中油纸伞递给明菊,对着韩灵静道:“为父到你这讨杯茶喝,逸儿说你这里的茶不错。”
“明菊,刚刚泡茶的水已经凉了,你去耳房叫嬷嬷烧些热水来。”韩灵静对明菊吩咐道。
秦嬷嬷刚刚在耳房整理东西,听到明菊喊老爷的时,就从耳房走出来了,看到韩溪和韩灵静站在门口,赶紧道:“小姐,你快带老爷先进屋吧!老奴这就去煮水。”
韩灵静点点头,就带韩溪往屋里走,待韩溪到炕上坐下,把一个手炉递给韩溪道:“父亲,暖暖手。”
“你这里侍候的人这么少,有些冷清,回头叫你二婶给你添几个丫鬟。”韩溪接过手炉道,看到只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侍候韩灵静,其他小姐都是一屋的丫头和嬷嬷,这里还是冷清许多。
韩府的嫡出小姐都是配有两位一等丫鬟、四位二等丫鬟、两位嬷嬷。庶出小姐是两位一等丫鬟、两位二等丫鬟、一位嬷嬷。不过晚姨娘是个古怪的人,她不喜这么多人侍候她,也不喜府中配给她的丫头,硬是要自己去买奴婢。一开始只是秦嬷嬷一个人在侍候,后来在韩灵静十岁时,才又买了明菊和冷秋。
“父亲,无需劳烦二婶,我喜欢清静,也不太习惯这么多人侍候,所以父亲没必要给我添丫头。”韩灵静很满意现状,她和晚姨娘一样,不太喜欢太多人侍候。用晚姨娘的话来说,丫鬟这个东西贵在精,不贵在多。
“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叫你二婶给你添了。若是以后需要,就直接和我说,知道吗?”韩溪也是喜欢清静的人,能理解韩灵静的拒绝。
“嗯嗯,您就不必为我操心了,处理朝中之事已经够累。”韩溪虽然不管府中务事,但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穿住行。
韩溪让二夫人王氏管理家的时,曾对二夫人严厉说过,如果让他发现二夫人短了他儿女吃穿住行的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别看他温文儒雅,处理起人事可是很狠绝的,所以二夫人哪敢亏待大房儿女,除非她不想在韩府待下去。
韩灵静小时候是很黏韩溪的,晚姨娘从不让韩灵静靠近韩溪。但是小灵静经常瞒着她偷偷跑到韩溪的书房,到了书房就自己蹬着小短腿努力爬上椅子坐着,静静的仰头看韩溪练字。
每次韩溪都会被她这副小模样逗笑了,然后就去抱她坐在肩膀上转两下,惹她哈哈大笑,再把她放在书桌上坐着,让她看的更仔细些。后来被晚姨娘发现了,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就再没有来亲近他了,不过韩溪大概猜到是什么话。
“静儿,你母亲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些事?”韩溪试探问道,猜到是猜到,凡事都有个万一,还是试探一下为秒。
韩灵静知道他问什么,黯淡道:“是的,母亲和我说了,但对我而言,不管亲生父亲是谁,您就是我的父亲。后来不亲近你,就是不想分走那原本属于哥哥和姐姐们的宠爱。”
其实韩溪有个三个女儿,除了她和韩灵慧外,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是韩溪的杜姨娘所出的,也是府内的大小姐韩灵婉,不过已经嫁出去了。其实韩溪对她们都是一视同仁,在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的情况,还如此待她,她已经很感激、很知足了。
韩溪叹息道:“傻丫头,你不必这样想,你既然叫我一声父亲,你就和她们一样,都是我的女儿,这也说明我们有做父女的缘分。”
当时寻晚找他时,他有些惊讶,因为寻晚给明阳公主当侍女时,一直都会避开他,虽然他有些想不通,但他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不过让他更惊讶的是,寻晚有一天找他,居然是让他抬她做姨娘,说自己有身孕了,并与公主夫人商量好了,也不会去争什么,会安安静静呆在韩府,只不过想给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
韩溪当时问晚姨娘孩子是谁的,她不肯告知他那人是谁,只是说人不在了,也不会给韩府带来危害的。韩溪当时看了她那双眼,鬼使神差就答应了,后来他回过神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不是个心软之人。为何会应了这桩荒唐之事,他也想不通了,不过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了。
这时秦嬷嬷把热水提进来,也不知道这对父女谈了什么,气氛如此沉重,轻声道:“老爷,小姐,热水已经煮好了,让老奴为你们泡茶吧!”
韩灵静接过嬷嬷手中水壶道:“嬷嬷,你下去吧!我来为父亲泡茶。”
秦嬷嬷把水壶放在茶几上,便走出屋子。
韩灵静低下头开始泡茶,每个动作都很熟练,泡好就给韩溪倒一杯,然后双手捧着茶杯递给韩溪,说道:“父亲请品尝,看看是不是如哥哥说的那般好喝。”
韩溪接过去轻抿一口,点头道;“嗯,好茶,味道清甜,梅花香味袭鼻。”
韩灵静眼中含笑道:“这是母亲和我看到落下的梅花扫掉,怪可惜的,就用整成这些玩意儿,能得到父亲的欢心,也值了。”
“没想到静儿院中那棵梅花树作用这般大,我回去也让人把院中的梅花拾起整成这些玩意。哎~还是算了,她们可没有静儿这般好手艺,以后还是多叨扰静儿吧!”韩溪一边喝着茶,一边感叹道。
“只要父亲不嫌弃,女儿求之不得。”韩灵静道。
“静儿如今快要十六了,若是喜爱那家公子,就直接和我说。”韩溪看着如今已长大的小女儿说道,不过这话也只有韩溪敢直接和自己的女儿说。虽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韩溪不喜这话,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和另一半结成怨偶,从而怨恨他这个做父亲的。
韩灵静听到这话,还是羞红了脸,不过还算镇定道:“是是是,如果我有意中人,定会和父亲说,让父亲为我做主。”
“我知道你和逸儿手足情深,但逸儿是个男儿,不太会照顾人,你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和你二婶讨,你这里幸亏还有秦嬷嬷在。”韩溪有些担忧道。
韩灵静垂下头道:“父亲,放心!我不出几月方能行笄礼了,如今也是大人,父亲就不需挂心。”
韩溪伸手摸摸韩灵静垂下的头,疼惜道:“静儿,为父知道你难过,也知道你会埋怨慧儿,毕竟孰非圣人,怎能无怨无恨,你随心就好。”
韩灵静抬头看韩溪,望着那眼睛里的疼惜和脸上掩不住的慈爱,感觉什么都不比这个更能抚平人的伤悲,柔柔扯动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对韩溪道:“父亲,女儿知道母亲的死不怪六姐。只是女儿的心在作怪罢了,不过见到父亲后,它现在已经慢慢地平息了。”说完对韩溪着做一个俏皮脸,小女儿家的姿态展露无遗。
韩溪见了韩灵静这般,忍住笑指着韩灵静额头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会拍马屁哈。”
两人相视微微轻笑,四周弥漫丝丝暖意,只是没人发觉,两人神态极其相似。
韩溪坐一会,因有事要办,便提出要走,韩灵静送他到门口,看着父亲渐渐走远的身影,红眼着用力喊道:“父亲,我真的很高兴,您是我的父亲,真的,真的,很高兴。”
韩溪闻声回过头看着站门口的女儿,笑着点点头,对韩灵静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进屋,然后转头就走。
韩灵静静静地看他走远,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