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过世对杨瑜来说是件很突然的事,虽然她知道奶奶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精神上也有点痴呆,但是她没有想到时间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有来得及告别,奶奶就离开了她。她已接到妈妈的电话就来不及多想,直接买了张回老家的票。那个时候她心里满是酸楚。什么?再也见不到奶奶了?她与奶奶天人永隔了?直到坐在回家的大巴车上,她才想到忘记跟宇明说自己不能赴约的事了。她随即有些懊恼,怎么忘记回他了呢?好不容易他们之间有些苗头。不知道现在说还来得及来不及。
“真是对不起,我现在有点急事。不能赴约了,刚刚忘记回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她很真诚地打下这几个字,然后一直等待那边的回复。但是隔了许久,“君临”头像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回复,她盯了头像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要去怎么想。她闭上了眼,能够想象到家里那边有多乱。现在爸妈一定很忙,家里应该来了很多亲戚。很快她就睡去了。
大巴车在路上耽搁了很久,直到傍晚才驶到终点站。她一个人拎着个包,一下车就有很多载客的电动三轮车来询问。她赶紧奔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这个点已经没有城乡公交车了。她一个女生坐这种小三轮多危险,再加上家离县城还是有好几里路的。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杨瑜啊!家里实在太忙了。这样吧!我叫你堂哥大勇去接你。”妈妈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
杨瑜一听就有点不开心,因为她很不喜欢家里的亲戚,亲戚们总是带有有色眼镜来看自己家,再加上姑妈家现在很有钱,平时这个堂哥跟自己家都不怎么联系的。纵使她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她还是要屈从于现实。因为天快黑了。
很快,堂哥大勇来了。两个人一路上无话,杨瑜一路上看着窗外,也能看清楚一些外面的田野。原来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家乡发生的变化似乎跟她无关。她在心里笑了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外来人口。
到了家里,才看到院子里已经摆起了大棚,很多人已经在吃饭了。很多人她都不认识,她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走进去好还是停在外面好。直到有人说了声“小瑜回来了。”妈妈才从棚里出来。妈妈看到她赶忙把她的包拿下来,问她是不是饿了。她真的是饿了,因为在路上一直有心事,没想着吃饭。她跟随者妈妈陪同那些亲戚们一起吃饭。其实饭桌上已经没有多少饭菜了。妈妈又从厨房拿了些好吃的给她。
吃完了之后妈妈给她戴上白色的布,她看到所有人都戴了。以前外公去世的时候,她也戴了,这次确实不一样的感觉。堂姐这个时候走过来跟妈妈讲话。她有点不自然。
“这不是杨瑜吗?长得好大了,都快认不出了。现在在哪里上班啊?男朋友谈了吗?”
杨瑜本来想回句“管你屁事儿”,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也堆起笑意,“我现在在D市上班,现在就是在带一群小孩子。男朋友啊!之前被我甩了一个,现在又在谈了。”堂姐听了又假意跟她寒暄了几句。最后还不忘说“有时间到我那边玩啊!”杨瑜说:“哎,好的呀!有空一定去,你也知道的,我实在是太忙了。”堂姐听她这样说,也无话了。杨瑜心想在D市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你让我去你家玩玩?人啊!真的是太虚伪,说话都令人恶心。不一会儿,杨瑜就有点肚子不舒服了,她感觉不对劲,去厕所一看果然是那个来了。她算了日子应该还没到。也许是今天在路上旅途劳累,姨妈才来的。姨妈啊!姨妈!你每次都是这样。在我最累的时候就会来找我。她身上没有姨妈巾,她小声跟妈妈说了一下,妈妈连忙去跟那些亲戚借了,结果没有一个人带。妈妈又去小卖部给她买了。她一个人在厕所忍着痛。这个时候,微信消息响了。
“你怎么了?事情严重吗?今天没有等到你,我有点焦急。我上次真应该加你电话的。”
杨瑜看到宇明的消息,心里很开心。有一种浓浓的暖意,她回了一下。
“没事,是家里出了点事,来处理一下,今天是我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主动约你。我电话是1354······”
“好的。我保存了。你也存一下我的吧!我的是······今天不要累着自己,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联系。”
“OK”说完了之后,杨瑜忽然感到肚子也不是那么疼了。
当丧事开始正式办的时候,她跟其他亲戚一样,看到奶奶那安详的睡容。她有点不敢相信,奶奶已经没有了呼吸。家里的大人给她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戴上了帽子。杨瑜看到没有呼吸的奶奶,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童年的回忆就这样涌上了心头。奶奶带她去看戏,奶奶在睡觉前给她讲故事。奶奶还到邻居家采花给她涂手指甲,涂得红彤彤的。因为那个时候每个小朋友都希望自己的手指甲涂得漂漂亮亮的。不知不觉中,她的泪水就盈满眼眶。但是她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因为她不想被别人看到。她想假装她是冷酷的。
晚上的时候,她给李主任打了个电话请了假。李主任对她表示了同情,让她节哀。不久瑶瑶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大禹,怎么了?你奶奶过世了吗?”一向活泼的瑶瑶这次也很低沉。
“嗯,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我还不了解你。有事总喜欢藏心里。不要太伤心了,有什么就跟我讲啊。”
“好的,谢谢你。瑶瑶。”
“乖哦!”瑶瑶总是这么调皮。
就在休息的间隙。妈妈和爸爸爸爸跟杨瑜坐下来谈了会儿话。杨瑜隐约知道他们要跟她说什么。
“杨瑜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你自己的事情了。你奶奶生前还想看孙女婿的呢!现在没有机会了。你看你的那些个同学,有的娃都有两个了。”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瑜明显看到父母头上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这次奶奶的丧事应该让他们费了很多心。他们一夜之间白了头。杨瑜深感自己的不孝。
“妈,我知道。我在找着。”
“你看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挑,你也要看看自己自身是什么条件。”爸爸说完抽起一根烟。
“好了,有你这么说孩子的吗?杨瑜怎么了?杨瑜,我身边有个同事陶阿姨,他儿子现在在南京,在一家大公司上班。现在也是单身,人家也是本科毕业,在南京有房。跟你年纪也相仿。那看,要不要认识认识?”
“妈,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现在我没有太多心事考虑这些。等缘分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爸爸气得直接把烟摔在了地上。
“什么叫没有心事?你有心事做其他的吗?我看你也没有做其他的啊!做什么事不要太自私,只考虑自己。”
“什么叫我只考虑自己,你这是什么意思?”杨瑜说得愈发激动。她知道爸爸什么意思,就是怪她没有出息,到现在还没有还是单身。
“我说你一事无成。”爸爸也是心直口快。
“我叫你少说几句,你没听到吗?”妈妈也冲爸爸吼道。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走。”杨瑜说完拿起包就要走。硬被妈妈拦住了。此刻的杨瑜再也忍不住了,她抱起妈妈就哭。那种放声的哭是杨瑜自己也没想到的,也许她就是想宣泄一下,也回击对爸爸的抱怨。从此,她跟爸爸的话越来越少了。她感觉自己可以一辈子不跟爸爸讲话。
等到第二天早上,杨瑜一大早就起来了,因为今天事情很多。她要给奶奶送葬去。一路上伴着吹锣打鼓,每个人的心里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奏乐声夹杂着一些人的哭泣声。杨瑜的心也在流泪,因为杨瑜知道自己又少了一位亲人。其他人她可以不管,但是奶奶是曾经疼她爱她的亲人,她在这个世上又少了一个爱她的人了。本来就很孤寂的她此时显得更加可怜。
她不愿意去看奶奶的骨灰,因为她不想去承认她已经离开了。
在离家之前,她给妈妈留了两千块钱。妈妈一直不肯要,妈妈给她装了大大小小的包。妈妈看到她瘦削的脸庞,有点心疼。
“你回来这次,我看到你瘦了那么多。以前你是那么胖的。在外面不要太苦了自己。有相好的就谈吧!我也不要你多么功成名就,就是希望你能快乐。”
这么多年来,母亲第一次这样对自己说,杨瑜心痛了。她在离开故土的那一刻决定要让自己快乐,要让父母快乐。
到了车站之后,她给陆宇明打了个电话,
“你大后天晚上有空吗?我下班请你吃饭怎么样?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
宇明在那头握着手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笑容随即在脸上绽放。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只要你一句话。只是你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想替你分担一下。”
“如果我哪天想说了,会告诉你的。这样可以吗?”
“可以。晚安吧!好梦”
杨瑜不知道她这个电话对宇明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今天竟一个人在书桌那边傻笑。就连子豪敲门进来,他都不知道。
“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那边傻笑啊?”子豪用小手指点了点他。
“啊!有吗?”宇明这才回过神来。
“妈妈说她下个月要去英国了,她要去找爸爸了,她又没有空陪我了。她好长时间没有带我出去玩了。上次学校开家长会,她都没有去。”子豪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说出那么委屈的话,宇明也是着实心疼。
“没事的,妈妈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有时间哥哥带你出去玩啊!你告诉哥哥,你想去哪里玩?”
“我想你带杨老师来家里玩。”
“这个以后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