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是第二天，我还是得像往常一样去南清学院上学。只不过和我一起上学的人，由牧久伊变成了安时希。
还没来到南清学院，安时希就被很多早早等在那里的女孩子包围了，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今天的时希同学还是那么帅气啊，我完全被迷住了。”
“学弟，你吃过早餐了吗？我这里正好多了一份早餐，是我亲手做的哦，我们一起吃吧！”
“你做的猪食能让安时希吃吗？还是吃我的早餐吧，这可是我家新来的法国大厨亲手做的……”
我被这些热情的女生挤到一边，有几个嫌我太占地方，还用力地推了我几下。我踉跄着，撞到了身后的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思……咦，怎么会是你？”我连忙向被我撞到的人道歉，可当我看清楚他的长相时，把接下来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居然是牧久伊！
虽然只是一个晚上没见，我却感觉似乎过去了很久。
我忍不住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这家伙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喜欢扣上衣服扣子，头发也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五官精致完美、无可挑剔。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他多了黑眼圈。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黑眼圈，该不会……他昨天根本没有睡好吧？
在我紧紧地盯着他的时候，他也牢牢地盯着我，然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有黑眼圈。”
“咦？”我轻呼了一声，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也有黑眼圈吗？
也对，我昨天一直在想着牧久伊的事，根本没有睡好。
“你昨天为什么不收下我的礼物？你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你到底住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办？”牧久伊连珠炮般抛出一大串问题，紧迫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犹豫了几秒，我还是狠狠地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没有必要接受你的施舍，也没有必要告知你我的行踪。”
牧久伊紧紧地皱着眉头，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他还没有开口，安时希的声音已经从后面传了过来。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上课要迟到了。”安时希一边说，一边抓住了我的手腕。
“在展示恩爱之前，多注意一下你的粉丝吧。因为你，连无辜的女孩子都差点被推倒在地。”牧久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时希那只抓着我的手。
“你差点被推倒在地吗？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安时希全身一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当安时希打量我的时候，他的粉丝们的目光几乎化成了利刃，狠狠划过我的皮肤。
“放心吧，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太担心。”害怕再这样下去会被他的粉丝们拆成几大块，我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牧久伊冷冷地看着我与安时希，笑了起来。
不过，虽然他露出了微笑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睛里一丝笑意都没有，让我忍不住想起冬天结了冰的湖面，冰冷得可怕，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安时希咬了咬牙，挡在我的前面，说道：“她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而且你还把她赶出门……”
“你是从哪里听说我把季夜羽赶出门的？”牧久伊直接叫我的全名，语气十分不满，似乎认定了就是我从中挑拨离间。
“是，是我自己这样觉得的，有什么不对吗？”安时希虽然说话结结巴巴的，甚至不太敢直视牧久伊，但是为了我，他还是努力辩解。
牧久伊冷冷地说道：“既然是你自己想象的，那我告诉你，你想的一切全都是错的。我和季夜羽还没有解除婚约呢！至于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家，那是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外人来管闲事！”
说着，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这里还有很多女生，她们不仅是安时希的粉丝，有很多人同时也是牧久伊与其他文学社成员的粉丝。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们纷纷哀号起来。
“骗人吧，我不愿意相信！牧久伊怎么可以和别的女生订下婚约呢？”
“对啊对啊，他是属于大家的，这种平凡女生根本配不上他！”
“真恶心，她一定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迷惑了牧久伊。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更用力一点推她，把她那张虚伪的脸摔得稀巴烂！”
“没错没错！”
我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用尽全力才终于把心里的愤怒压抑住。
忍耐！不管怎样我都要忍耐！
“你，你们说得太过分了……”安时希皱起了眉头，不满地说。不过，他的个性一直都很软弱，虽然在抗议，他的声音却很低，别人听了，绝对不会认为他在抗议，还以为他在哀求呢。
“我们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如果不是她用了什么手段，你们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安时希涨红了脸，似乎想帮我反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说得一点都没错，季夜羽不但长得不怎么样，身材也跟飞机场差不多，如果不是因为老爸坚持，从一开始我就不想让她做我的未婚妻。”牧久伊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话引得女生们纷纷赞同，她们全都开始劝说牧久伊赶紧和我解除婚约，好快点摆脱我。
我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不敢开口。
因为我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牧久伊不愿意和我订下婚约，而且我曾经也没有任何不满，可现在我的心像是被碾压一样疼痛。
这只是一桩虚假的婚约，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一开始，我明明不在乎这桩婚约只是交易，我明明完全不在意。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在意牧久伊，在意这桩婚约，甚至憎恨起假扮未婚妻这个事实来了。
“虽然一开始我是不愿意让这个笨到无可救药的家伙做我的未婚妻，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就不会再容许任何人诋毁她。”牧久伊冷冷地盯着那些女孩子，不管是口气还是目光，全都冰冷得让人全身颤抖。
“如果你们敢找她的麻烦，我绝对会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这种家伙有什么好的，你真的要为了她骂我们吗？我们真的要生气了！”
“要生气随便你们，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牧久伊冷冷地说道，“就算季夜羽笨到无可救药，她也是我的未婚妻，你们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要是听明白了就闭上你们的嘴巴！”
四周一片沉默。
在场的人都被牧久伊的一番话吓得呆住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牧久伊的个性和“温柔”完全不沾边，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直白地说出这番话来。
要知道，她们也是他的粉丝啊！他居然毫不在乎会失去粉丝，就这样说出了那番话。
理智在提醒我：这样一点都不好！她们也是女孩子，只不过是尖酸刻薄了一点而已，并不是什么坏人，当众羞辱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而事实上，我的心里也充盈着喜悦，之前痛得好像要裂开的心脏，现在却轻飘飘的，就像是要飞上天一样。
我真的很开心。
“哼，嘴上说得这么好听，事实上你还是伤害了夜羽同学啊！”安时希气呼呼地喊道，伸出手指着牧久伊，“要知道，昨天晚上夜羽同学她在梦里也哭个不停啊，而且一边哭一边叫着你的名字……既然你自称是她的未婚夫，为什么还要让她哭泣？”
听到安时希这样说，我涨红了脸。
昨天晚上我的确做了一个梦，梦境很简单，只是重现我与牧久伊分离时的场景而已。但是我非常悲伤，眼泪也流个不停，早上起来时发现把枕巾也弄湿了。我还以为把枕巾藏在被子里就不会被发现呢，没想到安时希昨天晚上就看到我流眼泪的样子了。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么丢脸的事说了出来，而且这些人还包括了牧久伊。牧久伊听到之后，会怎么看我呢？
牧久伊的脸色沉了下来，冰冷的目光在我与安时希的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他咬牙切齿地问出一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到底睡在哪里？”
“这不关你的事，我不想说。”我扭过头，明确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安时希开口了，他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说道：“昨天晚上，她住在我家。”
安时希的话，就像是一颗冷水滴入沸腾的油锅里一样，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议论纷纷。
但是我的眼睛只看得到牧久伊一个人，我只知道他的脸色惨白得可怕，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就连眼睛里，也流露出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悲伤。
他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心痛，好想伸手拂去他眉间的所有悲伤。
然而，我刚迈出一步，安时希就拉住了我的衣袖，轻声说道：“就快上课了，我们还是去教室吧。”
我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说道：“离上课还早得很呢，你要去教室就一个人先走吧。”
安时希摇了摇头，再次拉住我不让我走到牧久伊的身边，声音虽然还是那么轻，却很坚定：“其实你一点都不想和他在一起对不对？其实你和他在一起一点都不开心吧？反正和他在一起你也只会伤心流泪，还不如就这样离开算了。”
我惊讶地看着安时希，好不容易才把那句“这关你什么事”咽了下去，换成比较温和的说法：“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考虑的……”
“不，你只是在敷衍我而已，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吧？”安时希激动地说道。
既然你明知道我在敷衍你，又何必说出来呢？这不是在逼我说出真相吗？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才不是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因为我……”安时希激动得涨红了脸，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大声喊道，“因为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我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绝对可以塞得下两个鸡蛋。
天啊，我的耳朵没有出问题吧，安时希居然说喜欢我，他是在对我告白吗？
抛开软弱的个性不说，安时希也算是一个大帅哥，最近还很受欢迎，而且是一个收留了我的好人。按理说，被他告白，我应该很兴奋才对。然而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满满的惊讶。我怎么都没想到安时希居然会喜欢我，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向我告白。
真麻烦啊，我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他，让他难堪吧？
没错，被安时希这种美少年当众告白，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考虑要不要接受，而是怎么拒绝。
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应该会很伤心吧。可是没有办法，我的心已经被某个人牢牢地占据了，已经没有其他人的位置了。
我摇了摇头，强行把心底深处的影子甩开，对安时希说道：“你，你说得对，就快上课了，我们得赶紧去教室才行。”
说着，我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2．
虽然我暂时逃走了，但我的同桌是牧久伊，而且还和安时希在一个班级里。尽管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说个不停，我的同桌却一直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我，坐在另一组的安时希也一样，不断地把视线投向我这边。
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反而快要崩溃了。
“你很兴奋吧？”牧久伊压低了声音，冷冷地对我说道，“被心爱的人一直注视着，一定很幸福吧？”
没错，被心爱的人一直注视着，的确会很幸福，但是很可惜，安时希并不是我喜欢的人啊。
我紧紧地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然而牧久伊并没有放过我，还在滔滔不绝地说道：“怎么，害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你昨天晚上不是住在他家吗？”
“啪！”
我忘记了这里是教室，老师正在上课，只是听到牧久伊这样说，我就血气上涌，把一切都忘记了，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但同学们全都目瞪口呆，老师也放下了课本，震惊地看着我们。
“季夜羽同学，你为什么要在课堂上打人？能解释一下吗？”老师严厉地问道。
“我，我……”打完牧久伊之后，我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怦怦直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有理由就随便打人吗？而且还在我上课时随便打人，看来你根本不把课堂纪律放在眼里。”老师冷冰冰地说道，“现在你给我到走廊上罚站！”
南清学院是一所很有名的学校，在这里读书的全都是有钱少爷、千金小姐，到走廊罚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虽然我不像他们那么在乎面子，但是也真的很不愿意到走廊上罚站。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牧久伊。
“是……”我沮丧地说着，离开教室，倚着墙壁在走廊上站着。
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把所有的景物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只有我一个人的走廊里，小声地说道：“牧久伊，你这个浑蛋……”
没错，他就是一个大浑蛋！居然怀疑我，还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不但当面打人，而且还在背后偷偷地说别人的坏话，到底谁才是浑蛋？”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居然是牧久伊的声音！
我吃惊地回过头，只见牧久伊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站到我的身边。
“你怎么也出来了？该不会也被罚站了吧？”我脸一红，不仅是因为背后说别人坏话被当场抓住，而且还因为他就站在我的身边。
不要靠这么近啊，害得我心跳失常怎么办？
“是的，我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先惹你的，也违反了课堂纪律，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罚站，我也要一起受罚。”牧久伊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打耳光，你说你应该怎么补偿我呢？”
看来我那记耳光真的打得很重，直到现在，牧久伊那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一抹红痕，让我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罪恶感。
但是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服软。
“哼，那是你活该，居然胡说八道，我应该打得再重一些才对！”我冷哼一声，不服输地说道。
“我难道说错了吗？这可是安时希当众承认的，你昨天晚上就住在他家……”牧久伊越说越气愤，就连声音都忘记压低了。
“你小声点，让老师听到了怎么办？”我吓得捂住了他的嘴巴，说道，“没错，我昨天晚上的确住在他家，但是他和你不一样，他是一个好人，宁可睡沙发也要让我睡在床上。”
牧久伊一把将我捂在他嘴巴上的手扯下，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哼，他是一个好人？那你准备怎么回应这个好人的告白？”
当然是拒绝啊！从头到尾，我都只把安时希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就算他长得很好看，我也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我嘴上还是不服输地说道：“为什么你一直追究这个问题呢？难道你很在意我的答案吗？你吃醋了吗？该不会……”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背后一痛，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牧久伊按在了墙壁上。
他紧紧地压住我，我们的脸靠得很近很近，他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我的鼻尖，我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就连彼此的气息也似乎融合在一起了。
“扑通扑通……”
我的心紧张地跳动，脸颊发热，手脚僵硬。
够了，不要再靠近了！
咬了咬牙，我伸手抵住牧久伊的胸膛，想要推开他，可是不管我怎么用力，他还是纹丝不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咬着牙，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问道。
牧久伊靠得更近了一点，他的鼻尖已经碰到了我的鼻尖，被刻意压低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我的耳边呢喃，语气却冰冷无比：“回答我，你准备怎么回应安时希的告白？”
我被压得很不舒服，皱着眉头扭过头。牧久伊却捏住了我的下巴，非要让我看着他，不准我移开视线。
“回答我的问题！”
“我会拒绝他的啦。”虽然讨厌被他用这种语气逼问，但我还是乖乖地回答，“因为我把他当成好朋友……只是朋友而已。”
牧久伊放开我的下巴，也不再压着我了。我感觉轻松了很多，却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和我回牧家去。”牧久伊皱着眉头，向我下达命令，“不要再住在别人家里了。”
“别人家里？对于我来说，你家也是‘别人家’，和我没有关系。”我苦笑了一下，倔强地抬起头，对牧久伊说道，“我已经不想再住在你家了。”
牧久伊皱起眉头看着我，一脸不满。
我假装没有发现他的不满，继续说道：“之前我不是把你家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吗？那件东西应该很贵吧，在一两年之内，光靠打工的薪水，我应该是赔不起的，但是只要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可以如数交出赔偿金的。”
“不还也没关系。”牧久伊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地板，小声地说道，“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我完全不明白。”我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么没头没脑的，谁能听得明白啊？
听到我的话，牧久伊瞪了我一眼，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不聪明，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愚蠢，其实你是猪脑子吧？”
他话说得很刻薄，脸却涨得通红。
我以为自己听了他的话会生气，但意外的是，我没有一点生气的感觉，反正觉得他脸红的样子非常可爱，让我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捏一捏他的脸颊。
不过我还是勉强忍住了这股冲动，说道：“你说得不明不白的，谁知道你想说什么。反正我绝对会赔钱给你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不知好歹！”牧久伊气呼呼地说道，“你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我一耳光。你不但笨得无可救药，还这么粗暴……”
“只不过是一个耳光而已，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吗？你还算不算是男人？”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牧久伊的脸颊，说道。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又滑又嫩，手感超级棒。
真羡慕啊，明明是个男生，皮肤却比我还好，我也想拥有像他这样光滑的皮肤……
“你要摸到什么时候……”牧久伊的声音很低很低，就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
感觉他的皮肤温度急速上升，越来越烫手，我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移开手掌。
天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呢？如果让别人看到了，绝对会认为我在吃牧久伊的豆腐吧。
“我……”我张了张嘴，想向牧久伊解释清楚，告诉他，我并不是故意想吃他的豆腐，只是一时糊涂……
这样的说法牧久伊能接受吗？不，肯定不会的，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
可是牧久伊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斥责我，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过了很久才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头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并没有生气。”
我呆了一下，有些苦涩地说道：“这样啊……他是一个好人呢。”
“所以你现在回去也没有人会责怪你……”牧久伊一边说，一边不自然地扭过头看着外面的操场，“说不定……家里的用人也很希望见到你。”
“你想太多了，他们和我又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会很希望见到我呢？”我奇怪地问道。
牧久伊顿时语塞，过了很久很久，才再次吐出了两个字：“笨蛋。”
我气得几乎跳起来，想要好好教训这个随便说别人是笨蛋的家伙，想要揪住他的衣领对他怒吼。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轻轻地吹了过来，穿越走廊，拂过我们的头发。这股微风就像是带有无形的魔力似的，吹散了我心里所有的烦躁情绪。
能够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很幸福了，还有什么事是值得生气的呢？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牧久伊，正好他也在看着我，两个人的目光刚刚对上，就都飞快地移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偷看他，可他刚好也在这时偷偷地看向我，两个人的目光再次交织在一起。
有什么感情在静静地发酵、生长……
我突然觉得，其实在走廊罚站也不是很惨嘛。
3．
放学后，我像以前一样到萌猫咖啡馆打工，只是回家的路线不一样了，身边的人也换成了安时希。
大概是因为当众向我告白却又迟迟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吧，安时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偷瞟我，被我发现又飞快地收回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暗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尝试着开口：“今天早上你说的话……其实是开玩笑的吧？”
安时希全身一震，脸色变得煞白，如果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说不定他会直接哭出来：“不，我才没有开玩笑，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我喜欢你。”
他郑重地再次向我告白，用豁出一切的气势，摆出一副壮烈的表情。
可是，我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拒绝他。
“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我们根本就没怎么交谈过，会不会是你误会了……”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说过，你是第一个帮我的人，是你带我走出阴影，我很感激你……”
“所以你只是误会了而已，你把对我的感谢当成了喜欢。”我心里的罪恶感少了一些。
可安时希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失望，连眼神都暗淡了下去。
“不，不是的。虽然一开始我的确只是感谢你，总是偷偷地看着你，也许你从来都没有发现我在关注你吧，可是……可是在关注你的过程中，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了。这不是误会，也不是错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一直想着你……”
我虽然没有说话，心却深深地震动了。
这样说起来，我也在一直偷偷关注牧久伊呢，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一直想着他……
难道……
“明明被我告白了，但是你一点都不开心，我果然还是输了。”安时希笑着说道，只是他的笑容比哭还苦涩，“输给牧久伊，似乎也不是很冤枉。”
“为什么你又提起牧久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安时希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你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不明白？我一直在注意你，我看得很清楚，也很明白你一直在看着谁，所以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说谎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面对安时希：“既然这样，那你就说说看吧，我到底一直在看着谁……”
“是牧久伊。”安时希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没有注意到我——那是因为你一直在看着牧久伊，你关注的人只有他，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注意别人。”
安时希的语气里充满了悲伤，也夹杂了一丝自嘲。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坚持说你一点都不喜欢牧久伊吗？”
我全身都在颤抖。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轻声说道：“不……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你喜欢上牧久伊，他又嚣张又讨厌，根本配不上你。”安时希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你已经喜欢上他了，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说自己不喜欢他？难道你也觉得他配不上你吗？”
“不是的！不是他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他！”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的心就像是被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
为什么我没有否认，而是说我配不上他呢？
不，我只是口误，只是说错了……不……
可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我：其实你很清楚，无意中说出的话，往往才是隐藏在心底的真心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这么温柔这么完美，配不上你的人是牧久伊啊！”
“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人，我又虚荣又虚伪，我欺骗了他，我配不上他，也没有资格去喜欢他。”我低着头，难得坦白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对牧久伊的感情，每次都刻意欺骗自己，不想也不愿意去面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自卑感。我不但欺骗自己，也一直都在欺骗牧久伊——我没有资格去爱他。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我真的相信，我喜欢的人，一定是一个好女生，她一定有资格得到幸福。”安时希温柔地说道，还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谢谢……我觉得你真的很好很温柔，希望能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我感动地看着他，虽然他的话很俗套，但是我真的感觉好受多了，“还有……对不起。”
“你真的应该说‘谢谢’，刚刚被你拒绝还来安慰你，像我这么好的人可不多了。”安时希勉强笑着，装出一副开朗的样子说道，“但‘对不起’就不必了，因为是我自己喜欢上你，是我自己希望你得到幸福的，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安时希真的非常非常温柔，而且就像他自己说的，被拒绝还来安慰我，这么善良的人，真的不多。
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份温柔，不是这份善良，不是这份安慰，更不是这个人。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牧久伊的身影。
不久前，我被绿豆咬伤的时候，他也非常担心我，目光也和眼前的安时希一样温柔，充满了担心。
我突然很想回去，回到牧久伊家，想要和他像以前那样拌嘴，想看到他为我担心的样子，想要和他一起为绿豆好好地洗个澡。
以前，我明明觉得他阻止我去萌猫咖啡馆打工时的嘴脸很讨厌，可是现在，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就是为了可以重新看到那张令人讨厌的、牧久伊生气时的脸。
我还能回去吗？
4．
第二天，我和安时希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往常一样去上学。
牧久伊似乎对这件事十分不满，上课时就试探了好几回，等到放学时，更是直接堵在校门口不让我离开。
“你和安时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说过，你不喜欢他，会拒绝他的吗？”
“没错，我的确这样说过。”我转过头不看牧久伊。
不是因为别的，我只是不敢面对他而已。
“那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牧久伊蛮横地指责我，还用手捧住我的脸，强行让我看着他。
被他接触过的皮肤热得发烫，几乎就要燃烧起来。
想也不想，我拍开牧久伊的手，用力推开他，大声喊道：“不要碰我，浑蛋！”
牧久伊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我这么一推后退了好几步。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用阴沉的声音说：“你居然骂我浑蛋？”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牧久伊：“你生气了吗？”
牧久伊向前迈了一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膀，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拉住我，将我与他分开了。
“你还算不算男人？居然对女孩子动手？”来人居然是安时希，他恶狠狠地瞪着牧久伊。
我被安时希拉着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你不要紧张，他没有向我动手，是你误会了。”我刚刚站稳，就连忙向安时希解释道。
安时希充满怀疑地看着我，似乎认为我在替牧久伊掩饰。
牧久伊挑起眉毛，一脸不屑地说：“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谁？凭什么管别人的家事？”
安时希被牧久伊的话惹怒了，只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是不是想说你是她的未婚夫，我没有权利管你们？”安时希脸上带着近乎决绝的表情，“不过很可惜，你只不过是她的未婚夫而已，这又代表不了什么，我仍然可以追求她。”
牧久伊恼火地瞪着安时希。
安时希第一次没有畏缩没有逃避，而是毫不示弱地直视着牧久伊，嘴唇抿得紧紧的。
“就算你想死缠烂打，也得看看对方愿不愿意让你死缠烂打，纠缠不止只会让别人更讨厌你而已。”也许是因为昨天我明确向牧久伊表示过我不喜欢安时希，所以他现在十分镇定，还有一丝不屑。
“是吗？她不愿意让我死缠烂打吗？你也太过自信了吧。”安时希笑了起来，“自信过度可是会变成自大的。”
牧久伊危险地眯起眼睛：“是吗？就算有人自信到自大的地步，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我。”
也许是因为两个超级美少年站在一起太过显眼了吧，不知不觉，人们渐渐聚集了起来，围在我们的身边，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不安地咳嗽了好几声，可他们俩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暗示，说话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响亮了。
“昨天晚上，她非常害羞地对我说，觉得我真的很好很温柔，希望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安时希故意把“朋友”这两个字说得含含糊糊、暧昧不清的。
牧久伊的脸色变了，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虽然只是一眼，我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惊讶、难以置信，还有被背叛后的深深的愤怒。
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能够从一个眼神里看到这么多东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得懂，我就是明白他在想什么。
牧久伊重新抓住了我的手，不由分说地用力把我硬生生地扯到他的身边。
好痛啊，干吗这么粗暴，就算生气也不能这么用力地拉扯我啊！
我正想提出抗议，可是牧久伊接下来的动作让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居然封住了我的嘴唇，而且还是用他自己的嘴巴！
牧久伊的嘴唇好柔软好香甜，就像是最美味的棉花糖，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如果他知道我把他的嘴唇比喻成棉花糖，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吧。
我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所有思绪变成了一团糨糊。
就像是过了一百万年那么久，牧久伊终于放开了我，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望向安时希，说道：“记住，季夜羽是我的未婚妻，她是属于我的。”
“你对我做这种事，就是为了向别人炫耀吗？”我伸出手，轻抚着自己的嘴唇，低低地问道。
被牧久伊吻住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要飞到天上一样。
可是当我知道牧久伊之所以会吻我，也许只是为了向别人炫耀的时候，那颗已经飞到天上的心重重地摔了下来。
之前飞得越高，现在就摔得越痛。
我真的好想哭，深深的悲伤与痛苦填满了我的心。
不管为了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希望牧久伊是为了炫耀而吻我。
“不是为了炫耀。”牧久伊深深地凝视着我，明亮的眼睛里有我的身影，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而是为了宣示主权——我说过了，你是属于我的。”
“哼，你明明就不喜欢夜羽同学，只不过是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像小孩子一样，不想让别人碰吧。”安时希嘲讽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
明明是很简单的几句话，却在一瞬间就把我打入了地狱。
对啊……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说不定真的像安时希所说的那样，牧久伊吻我，只是像小孩子一样讨厌把自己的玩具让给别人，所以才装出很喜欢的样子……
不要，我绝对不要这样！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全身都忍不住发抖，就连牙齿也在不断打战，咯咯作响。
“哇，真羡慕那个叫季夜羽的女孩子啊，我也想同时被这两个大帅哥追求。”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议论纷纷。
我用力地咬着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样也好，就算把自己的嘴唇咬得血淋淋的，也好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
一根柔软而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强硬地掰开我的嘴，不让我再咬自己的嘴唇。
“你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吧？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的话吗？”牧久伊的手指在我的嘴唇边轻柔地滑动着，似乎是想帮我擦去血迹，然而他的动作只会让我更加心慌意乱而已。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们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让自己激烈的心跳稍微平息了一些。想了想，我还是坦白地说道：“她们的话很有说服力，我应该相信的……可是，可是我不愿意相信。”
牧久伊今天第一次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温柔无比，就像是被轻风吹过的清澈湖水，微微地荡漾着，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这涟漪传达到我的心底，一直荡漾着、回旋着，占据了我的思绪，主宰着我的悲喜。
“你不愿意相信吗？看来你真的蛮在乎我的。”牧久伊大大咧咧地说，但也小心翼翼地偷看我的脸色，观察我的表情。
我已经不想再说谎，不想继续逃避下去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承认对他的感情，只好扭过头，用沉默作为回应。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牧久伊夸张地叹了口气。
哼，你还说我是笨蛋呢，你才是货真价实的超级大笨蛋！女孩子不否认，那当然是默认了啊！
然而牧久伊真的不理解女孩子的心理，他说：“如果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出口，那我们换个地方……”
就在这时，安时希突然走了过来，插入我们两个人中间，把嘴唇凑近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恭喜你，他终于吻你了。”
牧久伊看到我们这么亲密，恶狠狠地瞪着我们，似乎恨不得把视线化成火焰，把我们都烤焦。
在牧久伊愤怒的目光下，我也不敢对安时希多说什么，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了。
“所以说，我还真是一个好人呢，居然这么努力地帮拒绝过自己的人得到幸福。”安时希像是自嘲，又像是哀怨般说道，“但是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什么？”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安时希今天这么反常，故意挑衅牧久伊不说，而且还在他的面前对我再次告白……
原来……原来他全都是为了我！
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就算我已经拒绝了他，但他还是希望我能够得到幸福。为此宁可委屈自己，承受牧久伊的怒火，还有别人异样的目光。
谢谢你，安时希，谢谢你这么帮我。
对不起，安时希，你所做的一切，我全都没有办法报答你。
“哇，他看起来好像要吃了我一样……我只好长话短说了。”安时希啧了一声，说道，“这次，你一定要主动一些，好好地面对自己的心意，不要再逃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牧久伊已经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强行把我拉到他的车上，不让我继续和安时希接触。
“你在干什么啊，不要这么用力地拉着我……”
虽然我在唠唠叨叨地抗议着，可是牧久伊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抗议，一直拉着我，直到把我按在车子的后座上坐下才放手。
随后牧久伊也钻进车子，在我的旁边坐下，对司机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开车。”
“喂喂，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告诉你，你可不要乱来啊，否则……”也许是太过紧张了，我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想以此缓解心里的不安。
牧久伊瞪了我一眼，生气地问道：“你害怕我把你拐卖掉吗？你放心吧，像你这种瘦巴巴的家伙，宰了也没有几两肉。”
“你说什么？”我气得大喊。
看到我气呼呼的样子，牧久伊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他只笑了一会儿，就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盯着我，问道：“刚才安时希和你说了什么？”
我呆了一下，本能地想摇头说什么都没有，然而我突然想起了牧久伊今天的反常表现。
如果我真的这样说，他一定觉得我的话暧昧不清，进而怀疑我和安时希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可是……我能对牧久伊说，安时希之所以故意挑衅他，就是为了促进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吗？
不，我根本说不出口！
犹豫了一下，我含含糊糊地说道：“没错，我和他的确说了一些话，那些话就是……嗯，安时希对我说，他是一个好人，仅此而已。”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看得出来，牧久伊很满意我的回答，但还是心存疑虑。
“当然啦，我可没有说谎！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虽然我隐瞒了一些重点，但是我可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没错，我信不过你。”牧久伊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昨天你跟我说过什么来着——你明明说过会拒绝他的，结果今天却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
“我已经拒绝安时希了，而且我们也没有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被人冤枉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只能大声地反驳。
牧久伊顿时不说话了，他逼视着我，无言地要求我给他一个清楚的解释。
我只好再次开口，用最简单的句子，平平淡淡地叙述道：“昨天晚上，他向我再次告白了，然后我拒绝了他——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按照我对牧久伊的了解，接下来他绝对会喊“我才没有担心这种事”，可是这一次，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若有所思。
他到底怎么了？现在的牧久伊和过去很不一样，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我皱着眉头，再次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牧久伊一直盯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5．
华丽的装潢、超大的空间、精致而又不失高贵的桌椅，桌子上还铺着又厚又长、绣满各色花朵的奢华桌布……
牧久伊居然带我来到了一个大得不得了的酒店室外会场，怎么看都像是豪门设宴的场所。
我只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偏偏牧久伊还追问我：“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还满意吗？”
“这么漂亮的地方，有谁会不喜欢呢？”我含含糊糊地说，再次看了看四周，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你家最近要在这里举办宴会吗？”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准备把这里当成宴会的举办场所，你看过觉得没有问题就好。”牧久伊笑眯眯地说道。
“你准备举办什么宴会呢？这里的东西一定很好吃吧……”
既然举办宴会，那宴会上的菜肴一定很好吃吧，很可惜我已经吃不到了，牧家怎么可能会邀请欺骗过他们的人来做客呢？
牧久伊带着笑容，缓缓地说道：“是订婚宴。”
我愣了一下，然而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颤抖地问道：“是伯父的订婚宴吗？”
“不要开玩笑了，那个臭老头还想结婚吗？”牧久伊不屑地说道，“当然是我的订婚宴啦。”
我全身一震，眼前的景物也似乎在晃动，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
一阵阵眩晕袭来，我只感到天旋地转。
“你的脸色很苍白，生病了吗？”牧久伊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惊呼道，“怎么这么冷？”
好像是呢，就算太阳再温暖，我的手脚也都是冷冰冰的，然而我的内心深处在翻腾，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啸着要冲出来。
我多么想开口问他，他的新未婚妻到底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种种疑问冲到嘴边，却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真的有勇气开口问出来吗？我真的能够坦然地看着他和别人订婚，然后送上祝福吗？
不，我和安时希不一样，我根本做不到像他那样，笑着祝福心爱的人和别人走在一起。
在我的心里，只有悲伤与愤怒在不断膨胀，我根本没有办法祝他们幸福！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你们什么时候举行订婚宴会？”
“我还没有问过我未婚妻的意见，不过我个人希望越快越好，事情早点定下来，我也能早点安心。”牧久伊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满，“待在我未婚妻身边的闲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像讨人嫌的苍蝇一样，虽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嗡嗡地叫个不停也很烦人啊。”
“所以你打算把那些苍蝇全都赶走？”我淡然地说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也许是因为痛得过头了，麻木了，我反而可以平静地开口。
“没错！虽然那些苍蝇烦得要命，赶都赶不走，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我的东西就是属于我的。”牧久伊一边说，一边转头盯着我，目光炽热得可怕。
他说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
不，不可能的！
我甩了甩脑袋，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古怪想法赶出脑海。
“你就是为了让我陪你来看场地吗？现在场地看完了，我也该回去了。”我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勉强说道。
“你要回什么地方？安时希家吗？”牧久伊挡在我的面前，表情严肃地说，“你已经拒绝了他，还好意思在他家继续住下去吗？”
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不，我并不是这么厚脸皮的人，但是我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似乎已经完全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牧久伊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你明明还有可以去的地方，那就是牧家。”
我看着他的眼睛，呼吸顿时停滞了几秒，随即，我又难过地摇了摇头。
牧久伊啧了一声，转移话题：“作为女主人，你就不关心宴会上该穿什么礼服吗？”
“好吧……作为女主人……女主人？”我原本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仅仅是为了配合他才随口说说而已，但是现在一提到“女主人”这三个字，我不由得惊讶地抬起头，迷茫地问道，“谁是女主人？”
“你果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超级大笨蛋，已经完全没救了。”牧久伊毫不留情地批评我，“从头到尾，牧家的女主人与我的未婚妻都只有一个，你该不会真的忘了吧？”
“你，你是说……”我结结巴巴的，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没有新的未婚妻……”
“我的未婚妻当然只有你一个，我们的婚约从来都没有解除过，我哪里来的新未婚妻？”牧久伊不满地说，脸颊却微微泛红，连耳朵都染上了红色。
“为什么？”我心里的疑惑瞬间全都涌了出来，“为什么你还会接受我？为什么你还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妻？为什么你会带我来这里……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问这么多为什么啊！我又不是百科全书。”牧久伊嘀咕了一句，还是回答道，“我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你，也从来都没有不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妻。而且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订婚宴，把你带过来一起安排有什么不对吗？”
“可我是个骗子，我欺骗了你们，还把你家的东西偷出去给别人！”我泪眼模糊，大声地喊道，“就算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你也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妻吗？”
“没错，你的确做了很过分的事，不过不是把牧家的东西拿出去给别人。”牧久伊强调着“拿”这个字，说道，“牧家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是女主人，把自己家里的东西拿给任何人，这都是你的自由。”
我直直地看着牧久伊，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再也无法停止。
一双温柔的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去泪水，动作轻柔无比，就好像我是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琉璃娃娃一样，生怕会碰碎我。
“但我还是很生气。因为你不信任我，没有把你自己的事告诉我，欺骗了我，还擅自认为自己不配做我的未婚妻，认为我是一个斤斤计较别人出身的小气鬼。”牧久伊替我擦去泪水之后，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柔地说道。
“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可是你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甩开了牧久伊的手，含着眼泪痛苦地说道，“如果你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觉得我很可怜，很同情我才对我这么温柔，我宁可你骂我一顿，或者干脆打我一顿好了……”
没有人会讨厌别人对自己温柔，但是牧久伊对我的温柔与体贴比任何酷刑都让我更加无法忍受。
因为他的温柔会让我产生错觉和许许多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我误以为他喜欢我，误以为我可以得到他的爱。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同情一个人，就和她订婚吗？少看不起人了！”牧久伊愤怒地喊道。
“如果你不是因为同情我，难道是因为喜欢我吗？”我的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度，大声喊道。
“当然了！因为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喜……”牧久伊说到一半，变得结结巴巴的，“就是有点……那个……你吧。”
天啊，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牧久伊正在向我告白，他说喜欢我吗？
不是别人，而是我季夜羽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惊讶与喜悦这两种情绪在内心深处交织着，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也完全反应不过来。
“所以说，笨蛋就是笨蛋！”看到我这样，牧久伊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气呼呼地说道，“就算听到告白也迟钝得要命，就不能露出开心一点的样子吗？”
当牧久伊终于承认自己在告白后，他立即扭头盯着别处，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他原本带着淡红的脸颊现在已经完全涨成了红色，比富士苹果还要可爱。
好一会儿后，牧久伊发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耐烦地转头重新看着我，喊道：“你怎么还愣在那里？怎么还不快点欢呼一声扑进我的怀里？”
“你，你也太自大了吧？你凭什么认为我也喜欢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很开心地接受你的告白？”虽然我真的很开心，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逞强。
“你会拒绝我的告白吗？不会吧……”牧久伊终于不再淡定了，焦急起来，“我这么喜欢你，你也一定是喜欢我的吧？不，你不可能不喜欢我，因为你的未婚夫又优秀又完美……”
忍了很久，我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天啊，牧久伊怎么这么自恋呢？
虽然我的确喜欢他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只是因为过于自卑，才迟迟没有表白，但他也不能这么自恋吧？
“那么，优秀又完美的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种笨蛋呢？”我装作不经意地说，但心里在意得不得了，一直死死盯着他，问道，“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我长得不好看，又是一个假扮的大小姐，父母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啊？”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烦恼了！”牧久伊很“悲伤”地仰天长叹，皱着眉说道，“可是没办法，谁让我从一开始就喜……就那个你了。”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办法坦诚地表白，这真的让我有些不爽。
而且按他说的，他从一开始就喜欢我了，那就是对我一见钟情……明明对我一见钟情，却装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根本不想和我订婚的样子，还提议和我假扮未婚夫妻……
不过，如果他不是装作这么不情愿的样子，我可能会因为害怕而退缩呢。
啊，这桩婚约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不过，是一个甜蜜而又无比幸福的阴谋。
但我并不打算放弃追根究底：“你真的喜欢我吗？我可从来都没有看到你表现出来……”
话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以前发生过的一切。
我真的看不出来吗？
当我被绿豆咬了一口的时候，是谁比我自己还着急，慌忙打电话叫来私人医生？
当我肚子饿的时候，是谁亲自下厨为我做饭？
当我去市场买菜的时候，是谁默默地帮我提起菜篮子？
当我离开牧家的时候，是谁担心我身无分文，没有着落，让管家给我送钱……
是牧久伊。
所有的一切，都是牧久伊做的。
原来他一直都这么替我着想，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我、守护我。
虽然他很害羞，守护的方式也是这么笨拙，而且还时不时惹我生气，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然而回想起来，我终于发现了他深深隐藏的温柔。
而我这才恍然发现，我把关于他的一切记得那么清楚，就像刻在了脑子里似的。
他对我来说，就像空气，虽然平时没有在意，虽然一直都觉得无关紧要，可是一旦失去，就会窒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原来我已经这么喜欢他，已经喜欢到无法自拔了。
“那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对我是什么情感？”牧久伊见我陷入了沉思，终于着急了。
“你自己都认为你又优秀又完美，我不可能不喜欢你，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故意这样说，看到他虽然着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心里暗暗地发笑。
“你，你……”牧久伊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我是不是有点坏心眼呢？
不过这是对牧久伊小小的报复。
谁让他从一开始就设计我，让我自己跳进这个陷阱？而且连“喜欢”这两个字都不完整地说出来。
我决定了，如果他没有完整地对我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我也绝对不会对他说“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