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霖将伞尖对准了那“吴猴子”,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泼皮也拔刀在手,可手却在不停地哆嗦。
江玉霖说道:“怎么?你也要来试试吗?”吴猴子看了看地上的几个帮手,心里已是不停地打鼓,但仍咬着牙,放出狠话道:“行啊,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是个硬茬儿,你且给大爷等着!”江玉霖笑道:“别等啊,咱们现在就来比比!”说着向前跨出一步,吴猴子见他上前,心中一慌,手中刀“当啷”掉在了地上,随即抱着头哀声叫道:“好汉饶命啊!”
江玉霖脸色蓦地一变,说道:“你们这帮流氓,只敢欺负良民百姓,我若是不会武功,今天岂不是要被你们砍死在这里?今天暂且饶你们一命,若再不识相,哼!”说着他将伞一挥,木制的钝头伞尖竟如同利刃一般,“嗤”地一声割开了地上一个泼皮的衣服。吴猴子见到他这手功夫,又看了看他背上背的剑,乍了乍舌头,扭头便走。赵匡胤喊道:“慢着!”吴猴子又转过身来,哭丧着脸说道:“好汉,还有什么事?”赵匡胤喝道:“俺的盘缠呢?快快还回来,不然今天谁都别想走!”吴猴子说道:“哎哟我的大爷,我手底下这么多兄弟要吃饭,哪里还存得住钱,早花完啦!”赵匡胤听了,又气又急,跨前两步,一拳锤在吴猴子胸口,怒道:“都花完啦?你可真是个败家子儿!整整五十两银子,你三天就花完啦?”
吴猴子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哭道:“大爷,大爷,有话好好说,莫打人呐!”说着从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了约莫三四两碎银子,双手捧起来,说道:“大爷,就剩这么点儿了。您老要不嫌弃就先收着,我让兄弟们再凑点儿。”赵匡胤劈手夺过银子,瞪眼道:“快凑!”吴猴子赶忙踹起来地上的几个泼皮,说道:“快起来,快,别装死了。快给大爷凑银子!”几个泼皮本想着再从江玉霖身上抢些银子,谁料挨了一顿打,还要赔银子,一个个垂着脑袋如丧考妣。众泼皮把衣袋荷包都翻了个底朝天,只凑出来十几两碎银,都堆到赵匡胤面前。赵匡胤问道:“没有啦?”众泼皮哀声到:“回大爷的话,就这么多,委实再没有了。”赵匡胤一脚踹翻其中一个,骂道:“快滚吧!别让爷爷再看见你们!”一众泼皮听到“滚”字,一个个如蒙大赦,急忙连滚带爬地出了长棚。
赵匡胤拾起银子,又拉着江玉霖,坐回到刚才的座位上,赞道:“兄弟,你这手功夫可真俊!俺是服你啦!来来来,俺敬你一杯!”江玉霖喝了一碗酒,说道:“这些地痞无赖,就是欠收拾!只是没能尽数讨回赵大哥的盘缠。”赵匡胤笑道:“嗨,区区身外之物,俺若不是现在吃不起饭,哪里还会在乎那些东西?现在俺可是有银子啦,兄弟,这顿饭便由哥哥我做东罢!”江玉霖笑道:“赵大哥这是哪里话,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了是小弟我请客,那一定是要我付账的。”
赵匡胤摸着头,说道:“嘿嘿,兄弟,俺这个人说话不喜欢弯弯绕。俺就直说了罢,俺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又怕兄弟不答应,才想先堵着你的嘴。”江玉霖笑道:“哈哈哈,赵大哥倒真是个豪爽人。你且说罢,我未必不会答应你。”赵匡胤说道:“那我就说啦?”
他看着江玉霖微笑点头,便说道:“赵某平生最喜欢舞枪弄棒,只可惜家传的武艺太过粗浅,请了几个教头也都不如意。方才俺看见兄弟那一手功夫着实厉害,不知道兄弟能不能教俺几招?”江玉霖道:“这个…实不相瞒,我刚才使得剑法,乃是一位前辈高人所授,未经他老人家允许,实在不好转相授人。”
赵匡胤见他面露难色,便道:“无妨,无妨,你们武林中人有规矩,俺是明白的,既然兄弟不方便,俺也就不问了。”江玉霖又笑道:“不过之前师父传下有一十三式掌法,倒是没有说不能外传,若是赵大哥喜欢,改日我便与你切磋一下。”
赵匡胤喜道:“好极!好极!来,再喝一碗!”两人边喝边聊,喝了小半个时辰,一大坛黄酒已经见了底,而两人都没有丝毫的醉意。赵匡胤道:“兄弟倒是好酒量,可还能再喝一坛?”江玉霖道:“再来一坛,倒也无妨,只是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二次喝酒,万一喝醉了,怕叫大哥笑话。”赵匡胤笑道:“七尺男儿,反倒怕喝醉么?哈哈,老倌儿,再打酒来!”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些生平遭遇。赵匡胤自北方游历而来,一路见闻自然不少,便一一说与江玉霖听。两个人少年豪气,谈论之际,不免说到天下大事,赵匡胤道:“如今天下纷乱,黎民倒悬,俺一介武夫空有两膀子力气,竟不能报效国家,实在可恨。兄弟你文武全才,就没什么想法么?”江玉霖低声叹道:“唉,我身负家恨师仇,又是南唐朝廷欲得之而后快的‘水匪余孽’,现在尚不知该如何自处。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一身不能保全,谈何平天下?”赵匡胤道:“非也,兄弟一身好本事,正是有为之身。年初契丹鞑子攻占开封,在河南河北大肆屠戮,百姓死伤数十万,到处都是尸体,看着可真教人心痛!”
江玉霖道:“我没去过北方,如今胡人竟这般猖獗么?”
赵匡胤拊掌道:“何止猖獗,真是欺我中华无人!只可惜俺武艺低微,朝里那帮人又只知道欺压百姓,俺报效无门,这才跑出来游历,盼着能结交些英雄豪杰,好一同为国出力。”
江玉霖道:“如今江南江北,各国都各自为政,来回攻杀,哪里还有空来抵御胡虏?我辈武艺再高,不过能效仿专诸要离而已,对于天下大局,又能有什么裨益?”
赵匡胤叹道:“话是如此,但若一直如此,我等活着还有什么盼头?总得想出一个法子来,赵某平生之志,便是安定天下,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俺虽然不读书,可也知道霍去病、李靖等人的事迹,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遇到明主,好为他带兵廓清宇内,也让契丹鞑子知道我堂堂中华,并非没有人才!”江玉霖听他说得慷慨激昂,不禁热血上涌,心想:我只以为他只是个性子耿介的莽汉,想不到竟是一位壮志磊落的英雄。不禁赞道:“好!赵大哥既然有此壮志,我又岂能自甘落后?若能得遇明主,我也愿和赵大哥一起,追随他左右,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赵匡胤喜道:“好!这才是我中华男儿该有的样子。好兄弟,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又情投意合,俺真心想结纳于你。兄弟若不嫌弃的话,咱们这就以杯酒为荐,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江玉霖道:“大哥如此抬爱,小弟感激不尽!”
于是两人走出棚来,对着当头明月,酹酒为凭,随即推金山,倒玉柱,交首八拜,立誓曰:“赵匡胤、江玉霖在此,结为异姓兄弟。苍天为鉴,明月作证,从此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交拜过后,叙定长幼,二人又回原处去,彻夜长饮。
这一顿酒直喝道东方微微发白,眼看夜市也渐渐散去,两人才走出长棚。江玉霖道:“大哥,酒喝了一夜,也有些倦了,不如寻个客栈休息,上午我还要去寻一个人。”赵匡胤问道:“寻人?可是你的仇人么?”江玉霖脸色一红,说道:“不是,乃是小弟的师姐。我与她分开已有一年有余,这次来到金陵,便是专为寻她来的。”
赵匡胤笑道:“看你这样子,你师姐只怕是你的意中人了?”江玉霖低头不语,赵匡胤哈哈大笑,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哈哈哈,看你这羞涩的样子。不就是有喜欢的姑娘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走罢,既然你是寻意中人,俺也不方便跟着你。白天你只管去寻你的人,俺便在客栈睡大觉。”
江玉霖没想到赵匡胤这大黑胖子竟还有这样的心思,展颜道:“倒叫大哥见笑了。待我见过师姐,晚上再来找大哥相叙。”赵匡胤笑道:“无妨,无妨,你放心去便是了。”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一家客栈,开了一间房,赵匡胤进门便躺在床上,鞋子也没有脱,顷刻间就已经鼾声大起。江玉霖笑着摇了摇头,坐到另一张床上。看着天已经微微亮,索性也不睡了,就在床上打起坐来。
要知道家养生之法,有时颇具奇效,江玉霖运功三个周天,只觉浑身精力充沛,神采奕奕,抬头向窗外看时,天已经大亮了,街上行人往来如织。他向小二要了热水,简单擦洗了一下,背上拂云剑,出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