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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金风逢玉露,各自见心声

不出一刻,两个小道士便用竹轿抬了云芷容上来,五人转过“仙人把门”石,便来到了天都峰顶。天都峰顶平如手掌,中央有一块大石,大石头内部是一个天然的石室,原来真乙观的三清殿就修在这石室之内,石室内只供奉着三清道祖的画像和牌位,除一张供桌和几张竹席外,再没有其他杂物,看着有些空旷。石室后盖着几间小茅屋,便是观云道人和弟子休息的地方。

观云道人将江、云二人引入三清殿内,重新见过礼后,仍打发两个小道士下山去。这才示意江、云二人在竹席上坐下,接着说道:“昨日玄清下山,听得鄱阳水寨被朝廷攻破,料想近日会有故人子弟来投,二位贤侄倒来得不慢。”江玉霖躬身道:“还要多谢道长收留,我大师兄方存孝不曾来过么?”观云道人说道:“不曾来过。明日再遣玄清他们下山打探便是了,贤侄不必心急。”云芷容又起身叩首到:“道长既是先父至交,还请伸一援手,为先父报仇。”观云道人捋着胡子沉吟了半晌,却说道:“哦?老龙跟贤侄说过我们的关系么?”云芷容说道:“先父旧时每遇危急时刻,必然嘱咐我等,万一他有何不测,便去黄山真乙观来寻观云道长。那道长必然是先父最为亲近信赖之人了。”观云道人苦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这老龙倒是一直把老道挂在嘴边。也罢,也罢,当年既然许诺于你父亲,老道一定保护你等周全。”江玉霖插话道:“不知道长说的,是什么承诺?”观云道人并不理会江玉霖,接着对云芷容说道:“老道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故人有后,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不过,还请贤侄恕老道不能帮你报仇。”云芷容急忙问道:“这,这是为什么?”观云道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老道自十年前发誓,此生再不离开黄山半步,这一两年更是连这天都峰都不曾下过,报仇的事情,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做的好。”云芷容又待追问,江玉霖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说道:“观云老前辈肯收留我们,已是感激不尽,这是我们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去报。”观云道人眯了眯眼睛,笑道:“这娃儿倒是机灵。老道我十年不肯下山,你可知道为何?”江玉霖说道:“这个嘛……前辈若是肯说,晚辈自然洗耳恭听,前辈若是不肯说,晚辈也不便追问。总之先师既然让我俩来这里,今后一切便听前辈的安排了。”观云道人又笑了:“哈哈,你这小孩儿可有点意思,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像你这样了。这样吧,老道我虽然不能帮你们报仇,但老道这些年也练得有几手见不得人的丑功夫,看在老龙的面子上,不妨让你们学一学。嗯,你们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晚饭时候再做安排。”

二人拜谢了观云道人,便在石室后面的茅屋里休息。这里一共有六间茅屋,一间是观云道人的起居住所,一间给玄清玄虚兄弟二人住,还有一间放着几张书案,用作观云道人教弟子读书写字的地方。另外三间一间是伙房,两间是客房。虽然这山上罕有人至,但好在这客房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案,故而稍作打扫,便可休息。

江玉霖一躺在床上,困意便如潮水般包围了整个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天黑,江玉霖从床上爬起来时,感到全身酸痛,但精神反倒十分健旺。江玉霖出得屋来,月亮已经挂在了松枝上,风轻云淡,和着满山的虫鸣,让人感到轻松而愉快。他看到云芷容的房间里没有亮灯,便在屋后的小溪中洗了把脸,向那间石室走去。

这时两个小道士也已经回来。原来观云道人十年前来到黄山后,凭一人之力建起了这座“道观”,起初的几年里,他凭着一身武艺从绝壁之上采些珍贵药材,同山民们换些粮食、麻布等必需品,也免费给山民治病,他对外界的消息也主要通过这些山民得知。他自己也养了信鸽,但却很少主动跟别人联络。五年前他在山下收养了一对孤儿,从此主要工作成了调教徒弟,下山的次数便少了。这两年来徒弟稍稍大了些,观云道人便派他们替自己下山,而自己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静坐冥思。

江玉霖进了石殿,发现云芷容已经在和观云道人说话,两个小道士站在旁边,看到江玉霖进来,便去伙房收拾晚饭去了。观云道人招呼他过来坐下,说道:“江贤侄,我刚和云贤侄商量了一下,她一个姑娘跟我们四个男人住在山上,生活起居实在有诸多不方便。老道我考虑再三,觉得不如先将她送到一个朋友那里去。至于你呢,则先跟着老道我学学功夫,等功夫练好了,再作报仇的打算。”江玉霖问道:“不知道长打算将师姐送往何处?”观云道人说道:“老道我人微言轻,也不认得什么名门大派,哈哈,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我也不能把她送到尼姑庵里去。我想了一下午,还是把她送到宣城去。”“宣城?可是宣城的风娘子?”道人笑了:“哦?你也知道宣城风娘子?”这位“风娘子”是江南绿林道上的豪杰,手下头目也都是妇女,她宣称要“解救天下妇女”、“为受欺压的女人们作主”,在江南一带,但凡有听说有欺凌妇女、逼良为娼的事件,“风娘子”必然会带着她的姐妹的前往搭救。因为她来去如风,出言行事在当世看来又近乎疯疯癫癫,故而得名叫做“风娘子”。

“风娘子近年来在江南绿林声名鹊起,若没听过风娘子的名头,还能算是江湖人么?”江玉霖半日来觉得这位老道虽然看着严肃,其实平易近人,说话也不再拘谨了,“风娘子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不过为人倒也算正直,此时想来,也再没有更好的去处。不过想不到前辈在山上深居简出,竟然也知道风娘子。”观云道人听到江玉霖调侃,果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胡须乱颤:“哈哈,你这娃儿倒是先取笑起老道来了,怎么样,老道这提议你还满意否?”江玉霖看了一眼云芷容,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便说道:“既然师姐没有异议,那就听前辈吩咐吧。”

观云道人点点头,接着问起一些杂事,诸如鄱阳湖的风物人情,诸如江云二人一路而来的经历等等,江玉霖性格本就活泼,此时不再拘束,便将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观云道人十年寂寞山居,所接触地多是当地的山民,两个徒弟对他又唯唯诺诺,今日乍得江玉霖这样的谈伴,听得一会儿抚掌大笑,一会儿又扼腕叹息,完全进入了江玉霖所说的故事。

三人正谈得高兴,两个小道士已经做好了晚饭。晚饭并不丰盛,只有一盆糙米,几碟小菜,不过菜都是山里采摘的鲜珍,有松茸、木耳、黄花等,吃得倒也清爽可口。江玉霖再次胃口大开,半盆米饭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老道和云芷容饭量都小,但两个小道士显然没有吃饱,又不敢出声跟师父抱怨,只得啃着碗边,对江玉霖侧目而视。

山顶上生活简陋,并没有什么娱乐的活动,两个小道士累了一天,收拾完就早早睡了。观云道人陪江玉霖说了一会儿话,心想他姐弟俩必然还有话说,朝着江玉霖使个眼色,假意打着哈欠也回房去了。

江云二人也出了石室,并排坐在峰顶的岩石上。

这夜的天气格外好,在这千仞险峰之上,仿佛头顶就是明月,只要伸一伸手便可以摘到天上的星星。而低头俯瞰,群山都匍匐脚下,万壑松风如大地的呼吸般一起一伏。江玉霖不禁说道:“师姐你看,从这绝顶之上下望,真给人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云芷容说道:“是啊,鄱阳湖可没有这样高的山。可我还是真想那里的风景。”江玉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师姐……”“小霖子,这些天我仿佛就生活在梦里一样,仿佛昨天晚上我还在跟阿爹闹着要出去玩,今天便到了这里。我好希望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好希望着这噩梦赶快醒来。”云芷容说着说着,眼睛里便升起了一层雾气,在这月光下显得更加朦胧。

江玉霖看着她这副惹人心疼的样子,差一点就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但还是克制住了这份冲动,轻轻拉起她的手说道:“师姐,你放心,等我学好了功夫,一定为师父报仇,一定让你过上快乐的日子。”云芷容叹道:“只是仇人势力太大,我们势单力薄,怎么样才能报仇啊。”江玉霖皱了皱眉头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肯下决心去做,就一定能够成功的。师兄曾经跟我说过荆轲、聂政的故事,你可听过么?”云芷容说道:“荆轲我倒是听过,这位聂政又是什么人?”江玉霖讲道:“在战国的时候,有个叫做聂政的侠客。他为了给父亲报仇而刺杀韩王,潜伏在宫中扮作泥瓦匠,可还是被认了出来。于是他逃进了泰山,跟一位仙人学习弹琴。琴艺大成后,他再次回到韩国,成千上万的人来听他弹琴。果然韩王也听说来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便请他入宫弹琴。他怕再次被认出来,就在自己身上涂了漆,又吞下火炭烧哑了嗓子,拔光了自己的牙齿。这样再也没人能认出他来了,他就这样刺死了韩王。”

云芷容又问道:“那后来呢?后来这位大侠怎么样了?”

江玉霖说道:“他杀死韩王后,情知逃不出王宫,为了不连累自己的母亲,他又划烂了自己的脸,挖出了自己的眼睛,随后便自尽了。”

云芷容说道:“这位聂政大侠可真是……小霖子,你可千万不许学他。”

江玉霖说道:“为什么?”

“小霖子,你知道么,阿爹已经没了,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即是我们没办法报仇,我也要你好好活着,我不要你为了报仇,把自己变成那副模样。”不知何时,两人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江玉霖听得云芷容吐露心声,内心激动不已,平时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却说不出话来,只紧紧地握着师姐的手。

云芷容摸摸他的头发,说道:“好孩子,我过几天便要走啦。唉,这次分开,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江玉霖说道:“我在这里等候大师兄的消息,只要大师兄一有了消息,我便去找你。”云芷容说道:“不,你先跟着道长前辈好好学功夫,功夫没有学成,你可不许来见我。总之不管三年,五年,我总是会等着你的。”江玉霖点头道:“嗯!嗯!我一定好好学功夫,早一天学成,我便早一天去找你。”云芷容展颜笑道:“这才乖。大家都说你聪明,学东西一遍就会,我看你用不了三五年,便能够学成啦。好啦,时候也不早啦,我们早点歇息吧。”江玉霖再次点头答应,二人便各自回房。

翌日清晨,观云道人再次打发两个小道士下山探寻方存孝的消息,自己却带着江、云二人游山去了。转了大半日,再回到天都峰上已是夕阳西下,观云道人随便找块山石盘腿坐下,笑道:“哈哈,老道带你们逛这半日,意在考较考较你们的轻功底子,你这两个娃娃轻功着实不错,我都开始有点嫉妒那老龙了,哈哈。”江玉霖也不自矜,如实把姐弟俩比赛练习轻功的事情说了,观云道人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老道我当年就轻功和剑法能够拿得出手,不过自十年前跟人比剑输了以后,已经有十年没碰剑啦。我看你们轻功已经有很好的底子,若是不嫌弃老道,可愿意练一下我这路轻功么?”江玉霖昨日在石梁之上已经见识到了观云道人凌空滑翔的功夫,比自己的轻功实在高明了不止十倍,听闻他愿意传授这门功夫,自然叩头拜谢。

观云道人说道:“老道我这门轻功,唤作‘登云步’。不是老道夸口,若练得好时,便说可以御风而行,也不为过。”江玉霖心想:“从前听大师兄讲《庄子》,列御寇可以御风而行,世上莫非真有此等功夫?”又想到昨天观云道人展袖一跃的英姿,不禁悠然神往。

观云道人向二人传授了这路轻功的入门法诀,起先多是些奔跑、跳跃、调整呼吸与姿势的窍门,便说道:“这女娃儿不日就要走,时间仓促,只能先把这些口诀传给你们,能够领会多少便看你们的悟性了。往后的更进一层的功夫需要高深的内功来配合,你们现在学了反而没有益处,先就这些口诀勤加练习吧。”二人再次叩头拜谢。

往后几日,二人便都在练习这门轻功,尤其是江玉霖,本就极其聪明,再加上观云道人从旁指点,不出几天便已经能在那石梁上如履平地般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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