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找我了。”
如释重负，甚至有些劫后余生的声音，在扬洒的水声中轻飘飘响起。
不知何时醒来的乔晨曦，下意识反抱着纪云宸。
她的眼里满是地狱业火，却因为看到眼前这个人而由衷地高兴。
她等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等来这个人。
纪云宸背影一僵，难以置信地放开乔晨曦，紧盯住对方的眼睛。
面前人的眼神干净而清明，一如他们初见的时候。
纪云宸意识到了什么，然而太过激动反而反应迟钝。
乔晨曦却是直接凑近他，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交换着彼此的鼻息。
她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一触即发。
已经分不清楚是谁先动手的，意识却逐渐在热烈的交融中远去。
得到回应的纪云宸，更加难以自持，他狠狠地拥抱着怀中的女人。
这一刻，填补的不止是五年的空白，连带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都可消融。
“沙沙沙”，喷头的水继续扬洒着，蒸腾的雾气将整个浴室遮盖起来。
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夹杂着抵死的欢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温水，浴缸里加了浴盐的乳白色澡池不断向外溢出。
淡淡的牛奶味融于唇齿之间，对禁欲多时的两人来说，都足够变得更加疯狂。
不记得究竟做了多少次，当纪云宸将精疲力竭的乔晨曦清理干净抱出浴室时，后者已经再次沉沉睡去。
这次她的呼吸十分平稳又深沉，如同一个熟睡中的孩童。
纪云宸将乔晨曦放到床上，自己也上床，躺到她身边。
他轻轻抱着她，用体温笼罩着她。
坦诚相见的两人，在这个夜晚，度过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安心的一晚。
可是，这种宁静是短暂的。
第二天，大街小巷都炸开了锅。
一张纪云宸抱着乔晨曦进纪家的照片登上了报纸头条，所附的新闻标题也十分吸引人，“JS总裁搭上新锐设计师，市政工程延误有猫腻？”
通篇大论占了整整两个板块，用各种数据来堆叠，并且还采访过监察小组和“某JS员工”，就差直接说纪云宸因为迷恋乔姓设计师，沉迷女色而无心工作，故意拖延工程进度。
这个报道一出，一片哗然，JS本已紧张的气氛一下紧绷到最高级别。
因为，市政府给的压力开始前所未有。
作为大股东的纪融天在纪云宸回公司前，便先申请了董事局会议，监事部门直接通过。
而这个时候，纪云宸却在医院。
乔晨曦在短暂的清醒后，陷入昏迷，在家庭医生的建议下，纪云宸把她送到医院。
医生在检查的时候，一把年纪还有点脸红，因为乔晨曦锁骨附近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
“咳咳！”用清咳来掩饰尴尬，医生检查完告诉纪云宸，“乔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太过疲劳，身体产生修复障碍，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纪云宸的脸色有些微妙，紧绷的面部肌肉却是在听到乔晨曦没事的瞬间，缓和了不少。
乔晨曦没有沉睡多久，维生能量的注射，让她的身体很快恢复活动能力。
只是，她醒来时看到身边是纪云宸时，表情有些古怪。
完全没有昨晚刚苏醒时那种激动，眼神虽然清澈，却并没有给人跨越五年的感觉。
纪云宸心下咯噔一声，不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感觉怎么样？”
这一问，却直接把乔晨曦问红了脸。
昨晚的记忆，或者应该说，昨晚的感觉，还残留在她身上。
但红过脸后，乔晨曦却很快板起了脸。
她掀开被子，转身坐在床沿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倒是纪云宸被乔晨曦搞蒙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乔晨曦是否全部记起来了。
但如果她真的恢复了全部的记忆，这反应也太平静了一些。
“……”乔晨曦蹙眉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很深重的问题。
纪云宸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继续问，但不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便不会有下文。
可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乔晨曦发话了。
她却是低低说了声谢谢，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声谢谢。
纪云宸微怔，似乎一下很难找到乔晨曦的记忆切入点。
拥有五年前记忆的乔晨曦，断然不可能向他道谢。
纪云宸有些失望，昨晚那种重拾珍宝的欣喜若狂，宛如一夜梦幻，幡然醒悟的时候竟这般心如刀割。
“记起来了吗，在北郊捞你那晚。”
纪云宸别过头，沉声问。
乔晨曦眨了下眼睛，这才缓缓抬头，望向站在她斜前方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奇特的感觉。
她是记起来了，但并不是全部，只是记忆又回到了几天前短暂失忆前的那个节点。
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却是有印象的。
然而，好不容易开启的远古记忆，却不知因何原因，再次闭合。
她嘴角动了动，想对纪云宸说，她虽然脑袋还一团糟，但她会尝试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不想，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信息接受者。
“嗯，想起来了。”
轻轻晃着腿，乔晨曦缓声说道，“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是被你找到。感谢的话我就说一次，一码归一码。”
听到乔晨曦这么说，纪云宸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你在哪里，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会找到你。”声音戛然而止，纪云宸眉头动了动，他下一句下意识要提五年前那件事，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本来就是我欠你……”
“你不欠我什么。”
却在这时，乔晨曦倏然打断纪云宸。
纪云宸诧异地微微睁大眼睛，乔晨曦讳莫如深地直视着他。
“我之前就说过，你对五年前的事情念念不忘，是因为你有愧疚。但，这是你的事情。你的补偿只是在赎自己的罪过，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对我会不会是一种负担。我这么说，并不是就不计较以前发生的事情。即便我现在还是没有记忆，但我有耳朵可以听，有眼睛可以看。一码归一码，可不止是指你救我的事情。我要向你复仇也是，不想接受你的补偿也是。”
乔晨曦的思路十分清晰，甚至可以说冷静得有点可怕。
都说歇斯底里的女人可怕，事实上，歇斯底里过后重新冷静下来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纪云宸沉默了，他的目光扫过乔晨曦的颈间，那些真实存在的印记却仿若是他的错觉。
“我们之间，应该划分得更清楚一些。”乔晨曦目光转冷，几乎咬着牙挤出了这句。
但乔晨曦这么说，并不是纯粹示威。
因为她到此时才发现，她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如果不是出了被绑架再失忆这个小插曲，也许乔晨曦对人生的感慨不会突然提上一个层次。
对她来说，仿若被重新洗礼了一次。
虽然她信任厉北，但厉北对纪云宸也同样充满仇恨。
乔晨曦即便不想承认，但也必须区分厉北对她所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过激成分存在。
同样的，纪云宸的话，乔晨曦也不会百分百相信。
要用更客观的方式来面对当前的情况，黄毛的那些话，对乔晨曦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旁观者的角度，往往最能发现问题。
被情绪左右着的大脑，是无法真正看清现实的，乔晨曦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抬手将落于鬓前的发丝挽到耳后，她站了起来。
因为折腾了几乎一晚上，乔晨曦落地的瞬间没踩稳，往前趔趄了一步。
她脸上一红，却硬生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纪云宸身上收回视线，乔晨曦隐隐咬着牙。
昨晚的事情，她其实只记得后面的一些破碎画面，至于前面两人是怎么搞起来的，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乔晨曦选择无视，是因为她疲于应付这种的问题。
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逃避，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一定要揪出一个原因的话，显得她好像还很在意纪云宸一样。
但她现在可不是怀春的少女，她是从地狱爬回来欲报仇的恶鬼。
虽然她仍旧不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从被告知的故事里去寻找真相。
也许是黄毛鼓励了她，又或是，乔晨曦之前只是在闹脾气。
毕竟，这种事情也好，那种事情也好，对她来说都太苦了。
但人不能一直沉溺在悲情中，她还需要向前看，她还需要继续自己的人生。
也许只有濒死体验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然而乔晨曦却不想错过上天给予她的重生机会。
看着无言以对的纪云宸，乔晨曦心底竟稍稍涌动出一丝愉悦感。
她对他的恨，也是真实存在的。
夹杂在更为复杂的情感里，有的时候分得清，有的时候却如乱麻。
但纪云宸又何尝不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乔晨曦，他往前迈了半步。
却在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骤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原来在这里，感谢你对小曦的照顾，纪总。”
接到医院眼线的消息，赶到医院的纪融天就站在门口。
他邪肆地弯起嘴角，幽幽看着的人不是乔晨曦，而是纪云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