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车子变形地卡在隔离带，地上抛洒着大量的玻璃碎屑。
警车的红蓝警示灯即便是在天光大亮的情况下，仍旧十分刺目。
刚下车就听到有警员这么喊，纪云宸回头看了一眼刚从车上下来的乔晨曦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间，似乎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纪云宸稍微缓了一步，等乔晨曦绕过车头跟上，他伸手便握住乔晨曦的。
条件反射地往回一缩，但乔晨曦的动作并不大。
她多看了纪云宸一眼，只从纪云宸一往无前的姿态里看到他对责任的重视。
或者应该说，乔晨曦从纪云宸身上重新获得了安全感。
给了一个回握的力道，尽管乔晨曦的不安是来自于她自身，但似乎也只有纪云宸能给她新的希望。
现在的他们，脚尖所向的，是他们共同的未来。
没有比这个更让乔晨曦动容的，就好像，她能就此推翻自己前面人生中所有的不堪，真的就像失忆的那五年，一切从头开始。
晨光洒在他们身上，逐渐从道路的一段延伸到另一端，映照出这条路上各异的表情。
纪云宸走得很快，他拉着乔晨曦，目光和步伐都矢志不移。
他们径直走到巷口附近，在一旁记录的警员注意到了，表情有些奇怪。
警方还没有拉起黄色警戒横幅，纪云宸也不会让人阻挡他。
以极快的速度进入巷子，视野有一个光线的落差。
纪云宸下意识往边上靠，此时才发现并不大的巷道里，竟是来来往往挤满了人。
警察，法证，医生，护士，一个个都行色匆匆，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纪云宸不由皱起眉头，他一开始不确定是否就是出现交通事故的这里，但看到那辆银色轿车就明白纪融天只和纪知念走到这里。
车子的毁损情况不免令人担忧，不过车子附近并没有明显的血迹。
这条巷子又深又长，抬头向上看，给人一种一线天的既视感。
乔晨曦还没把视线往下收，便感觉到纪云宸停了下来。
她也堪堪站定，从纪云宸的背后探头出去，竟是看到一个警员手上抱着什么急匆匆地走出来。
纪云宸却是当即迎了上去，看到纪云宸的这种举动，乔晨曦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警员抱着的，竟是纪知念！
“念念！”
纪云宸挡住了警员，纪知念小小的身子由一件大毛巾包裹着，看起来似乎受过不小的惊吓。
警员条件反射向后避开，警惕地看着纪云宸，“这位先生，你认识这个孩子吗？”
“当然认识，我们是他的父母。”
在纪云宸出声之前，乔晨曦先一步走出来回答。
她就着被牵住的那只手轻轻抓住纪云宸的衣袖，但目光闪着不容置喙的光芒。
警员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纪知念回神，委屈吧啦地喊了一声爸爸。
“这孩子是在最里面的死胡同里发现的，当时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械斗。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行凶的人已经跑了。”
简短地说明情况，警方暂时得到的信息也不多。
纪云宸始终紧蹙眉头，如果是一开始追击的那些人，没理由不把纪知念带走。
或者说，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他们。
就在这时，里面又有一批人出来。
“让一让，让一让！前面的人小心啊！”
随着吆喝声起，便有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医护人员自巷子里面开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腥红一片。
“啊！”
站在最外面的乔晨曦在看到躺在担架上的人是谁时，刹那捂住嘴巴。
有一股气堵在她的喉咙口，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个人是和这个孩子同时发现的。”跟上来的另外一名警员一边脱掉沾血的橡胶手套，一边作出说明，“他用笼子罩住这个孩子，还盖上了布，几乎是用自己整个身体挡住这个孩子。很明显，他们应该是为了躲避谁才跑进这个小巷子，只是运气不够好，这条巷子并没有和背面的马路相通。”
“至于行凶的人，我们会调取附近的监控录像，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警察的语速稍快，但并没有太多的紧迫感。
但听闻具体情况的两人似乎重点都不在这里，乔晨曦嘴角动了动，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反倒是纪云宸铁青着脸问道，“刚才送出去那个人怎么样了？”
闻言，警察的眉头才皱了起来，他示意先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失血过多，估计挺危险的，需要马上送医抢救……”
“你跟他去医院吧。”
警察话音未落，纪云宸便抬手搭在乔晨曦肩膀上，轻声对她说了这句话。
“这里我来处理，稍后过去和你汇合。”
再从警员手中抱过纪知念，纪云宸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安慰，语气平静。
他看着乔晨曦的目光柔和了些许，但又坚毅分明。
“……”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乔晨曦蓦然眼眶一红，纪云宸很明白她的心情。
虽然纪融天站在纪云宸的敌对面，但他在过去五年的时间里，对乔晨曦的帮助是真实存在的。
乔晨曦也无法因为恢复了记忆，便将那段时光全部忘记。
她对纪融天是有感情的，从最初的单恋过渡到家人的依恋，可以说，纪家的两个儿子，在她的人生都缺一不可。
“谢谢你。”
原地立了两秒，乔晨曦上前就着纪知念抱了一下纪云宸。
她低头看向纪云宸怀里的纪知念，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强忍住。
“念念要乖乖的，我们马上可以回家了。”
纪知念的小脸苍白得吓人，看起来十分困倦。
乖巧地点了点头，纪知念却是突然甜甜地喊了一声。
“妈妈。”
仿佛被百万伏电压蹿过身体，乔晨曦一下僵住。
眼泪“吧嗒”一声瞬间掉落，但等她要去确认是她的幻听还是真实的时候，纪知念已经缩在纪云宸怀里睡着了。
“小孩子没受什么伤，可能是受到了惊吓，睡一觉就好了，你们不用太担心。”
一开始抱着纪知念的那名警察微微松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一个早上他们接到的第二个出警电话，相隔的时间很短，他有一些同事在另外一个事故地点。
吸了吸鼻子，乔晨曦赶忙将眼泪擦掉。
即便是纪云宸，此时也微微红了眼睛，但他再次提醒乔晨曦，“快去，救护车快走了。”
“……嗯！”
四目相对，乔晨曦这次倒是转身得干脆利落。
也许人在背后没有依靠的时候，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当清楚身后的人会坚如磐石地站在那里等着你归来的时候，无论前路有多迷茫，迈出的腿似乎就不会再有犹豫。
留给纪云宸一个背影，乔晨曦跑入晨光中，在救护车关上门之前冲了过去。
那里是她的责任，也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一路陪着满身鲜血且早已陷入昏迷的纪融天，直至被挡在手术室门前，乔晨曦的心情沉重得甚至无法呼吸。
有警察跟着做保护工作，因为还不清楚行凶人的去向。
但警察离得有一段距离，急救室门外就只有乔晨曦一个人站着。
她定定望着门，不禁想，五年前的她接受急救时，纪融天是不是也是像她现在这样？
即便他当时只是想利用她，可她的命确实是纪融天所救。
急救进行了六七个小时，纪云宸在开始手术一个半小时的时候赶到。
在这期间，他接到青年侦探打来的电话。
青年侦探与黑衣男子的交锋，最终由青年侦探的险胜告终。
本来青年侦探落于下风，但黑衣男子不知道突然收到什么讯息，竟什么都顾不上匆忙离开。
外国少年被留下，青年侦探将他带回了公寓。
而那些试剂则在争抢的过程中碎掉了两只，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只全新抑制剂。
不过这个结果绝对是一个好消息，让纪云宸同时松口气的，还有秘书那边的消息，他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已经脱离危险。
而被国际刑警协同当地警方包围的纪淳以及大哥等人，在负隅顽抗后仍旧被捕。
秦君意作为拥有良好记录的国际友人却是很快被人保释，而交了保释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毛和黑发少年。
秦君意其实挺诧异的，虽然他也不怕，即便事情变得更糟，但他的家族绝对会出面来保他。
“你们是……”
秦君意并不认识黄毛和黑发少年，黄毛做了个鬼脸，示意旁边的黑发少年，自己则是转过身从阶梯走下去先上了车。
警局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但秦君意和黑发少年仿佛处在另一个空间。
敛眸盯着秦君意，黑发少年沉默了半天，秦君意都被盯得尴尬了的时候，他才骤然冒出一句。
“记得这个吗？”
黑发少年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老旧的徽章，秦君意眼底一颤。
他当即上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徽章，又看一眼黑发少年。
可秦君意还一句话都没说的时候，黑发少年却突然将徽章收了起来，转身就走。
“你！”
秦君意一脸不解，但眼底更多的是一份兴奋，仿佛突然找到了什么遗失许久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