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哑向里头指了指,意思是进去看看。“不,先等等。”他前走几步,拦住一位刚从食肆里头出来的客人,一揖问道:“先生见教,在下见这食肆来往客流众多,可是因这处的餐食较别处的好些?”那客人摆摆手:“什么好些,是这家老板娘绝顶漂亮,那风情,你莫看这人多,可不知道多少客人是进店仅吃一杯茶水,直勾勾盯着老板娘瞧的?”示禾放下手,“原来是这样。”他一拽阿哑,“走,我们进去。”
“客官,两位啊?”小二肩上搭着毛巾,露出一口白牙。“对,”示禾与阿哑顺着他引的路坐下,“怎么,小二,听说老板娘是个顶漂亮的?能不能引见引见?”那小二见示禾一脸急色,眼里闪过一丝极微弱的不屑,面上还是一派笑意:“怎得,客官听说啦?我们老板娘却有几分姿色,但也算不上是倾国倾城,二位客官不然,先吃些酒水茶饭填填肚子?”示禾眼珠一转,拍桌大笑:“你这小厮,是怕爷没钱?瞎了你的狗眼!你店里凡是贵的都给爷来一份!实话告诉你,爷不怕花钱,爷就要见你们老板娘!”他将一贯银锭拍进小二手里。手里猛然被砸了一贯钱,那店小二轻轻掂了掂,立马喜笑颜开的俯下身:“是,是小的狗眼看人低,怠慢了二位爷!小的这就去交代老板娘,让她亲自来接待您二位。”示禾不耐烦的摆手:“快去快去。”
却说那店小二转进内室,向坐在梳妆镜前头背着身子的女人俯首:“娘子,外头有两个人非想见娘子,看来是来寻前头两个人的。”“哦,来的还挺快。”女人的声音软而无骨,由内而外渗着一股浓郁的媚气,“他们如何说的?”“他们不怕花钱,一掷千金,只要求见您一面。”“好。”女人回过头,眉心花钿一点,闪过流光一丝。
示禾与阿哑在一处角落落座,阿哑看着示禾一脸肉疼,扯住他的袖子在他手上写字:“为何抑郁?”“银钱花多了。”示禾满眼悔恨。“……”阿哑陷入诡异的沉默。正当二人百无聊赖之际,一道柔媚女声传入二人耳中:“妾身刚去吩咐了厨房,是以迟了来侍奉。听说两位客人执意要见妾身?可是有什么要事?”女子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周围惊艳的眼光全教她抛在脑后。
那女人生了一张椭圆的鹅蛋脸,双眉细长入鬓,眼尾上勾,并不是很白,但眼波流转间,却自剩一股风流蕴意。“狐媚子气真重。”示禾心中暗想。她一路走到二人面前,轻轻服身,声未平神先起,声音婉转:“妾身是这食肆里头管事的,可能侍奉二位爷?”
示禾故意暧昧一笑:“姑娘生的一副好品貌,怎能将自己说的如此不堪?”他站起身来,将手覆在那女子手上,“在下也是附庸风雅之人,见姑娘店中客人虽多,却处处渗着一股生活趣味,实在仰慕,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引在下与舍弟进内室聊聊?”女子掩唇轻笑,“瞧公子说的,莺玉见识鄙浅,倒叫公子见笑了。”她借回身不动声色地将示禾的手拂开,“公子盛情邀约,莺玉怎能摆着臭架子?二位请与我来。”
示禾与阿哑跟在莺玉背后,一路走过前堂,后厨与侧室,示禾一路四处打量,莺玉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掀起帘子,垂眼道:“二位请进。”示禾进屋,阿哑紧随其后。待二人进屋后,莺玉将屋门重新关上。
示禾看着莺玉阖上屋门,转过身来。他一反常态地沉默,莺玉咯咯娇笑:“怎的,不是您说想与妾身聊聊吗?”示禾没有笑:“在下的两个仆从在我之前来到贵店用饭,一个时辰还没有归去。在下心中焦急特来寻找。因在前堂讲话不方便,是以寻了借口与姑娘询问。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莺玉脸色未变:“公子心中焦急,莺玉理解,可又不该与我来要人。许是您的下人吃了酒,恍恍惚惚又去了秦楼楚馆一类的呢。这条街可是不少啊。”“这…”示禾一时语塞,这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阿哑突然上前,一手扼住那女人的咽喉,另一只手夺下蝴蝶钗——示禾一直没有发现,就在说几句话的当空,莺玉手里多了一支锋利的珠钗。
阿哑力气极大,莺玉被束缚的很死。但她竟然嘻嘻笑着,脸上没有显出一点惊慌。示禾顿感不妙,大吼:“情况不对,阿哑,我们快走!”可惜已经晚了,白色的迷雾瞬间弥漫,铺天大网当空罩下,女人的嬉笑夹在机关齿轮的起合声里,一片混乱。示禾强撑意识,目光最后所及是女人不知如何挣脱了束缚,站在墙边,在烟雾中反转墙上的装饰物——那是一只黄铜雕造的飞鹰,颈上缠着一条腹大如鼓的褐色毒蛇。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黑暗中伸出手来拉住他,无数飞鸟漆黑如墨在他头顶上尖叫飞旋,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身体倒地时候发出的一声闷响。
示禾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大片稻草上,阿哑坐在他身边,静静地望着栅外。
栅外?!
示禾惊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力图找回迷蒙的意识,同时开始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入目都是漆黑的山壁,很多根长铁棍自上而下插入山壁内里,插的很深,排列整齐而严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铁栅。他们身处铁栅里,高处没有窗,驱散黑暗的是悬在四脚的蜡烛,都被安置在一个铁方格里,燃着幽幽的光。他和阿哑身底下铺着稻草,并不太干,好像染了这山壁的湿气,还有遥远的滴水声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空间里响得很突兀。
很明显,他们被关在了不知名山洞深处的一个监狱里。
他抬了抬手,发现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于是选择爬近阿哑,向他伸出手去:“这是怎么回事?”阿哑在他手上写到:“那家店是黑店,我们被迷晕,抓进了这里。”“你也被迷晕了吗?”示禾问。阿哑摇头。他武功极高,及时闭气,其实意识一直非常清醒。跟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探探虚实。
得知阿哑并没有被迷晕,示禾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找到玉箫和年儿。”阿哑望向洞穴深处。示禾这才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被捆着扔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是他们?”示禾过去,玉箫和年儿的脸变得清晰起来。两个人都双眼禁闭,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示禾拍了拍玉箫的脸:“玉箫?玉箫!醒醒!”玉箫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的年儿轻轻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公子?这是哪儿?”年儿挣了挣手上的绳索,没有挣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示禾示意阿哑过来帮她解开绳索,一边问:“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年儿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我和玉哥哥到柳阳食肆吃饭,到柜台结账时,那个伙计非说玉哥哥给他的银子是假的,要拉着我们到后屋找管事的。我们没办法,就跟着他去了,结果刚掀起帘子就被打晕了。”示禾说:“我们的经历和你们也差的不多。我见你们一直没有回来,便想到食肆寻你们,见了老板娘兰莺玉,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放了迷雾,我人事不省,一睁眼便在这里。”说到这,他回头问阿哑,“你没有被迷晕,那可知道从这里出去的路?”出乎意料的,对方居然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