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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之一 罗刹镇

1、

银白色的月亮渐渐从天边升起,时值盛夏,所以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沉下去,远处的城镇轮廓清晰可见。

阿罗站在山坡上,望一眼前方规模还算大的城镇,眉心轻轻蹙起。站立在一旁六、七岁左右的小孩见他蹙眉的模样,牵着阿罗衣角的小手不禁用力了几分。

“哥哥,是那个吗?”小孩轻声地询问,像是害怕太大声会打扰到别人一样。

阿罗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在小孩的脑袋上拍了拍,凝视前方过了好半晌才低喃道,“太安静了。”

阿罗的听力异于常人,不过几里外的城镇,照理说此时应该是热闹的,他却听不到半点喧嚣。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2、

“走吧。”他略带沙哑的嗓子里似有些不情不愿。

“要不我们绕道走吧,哥哥。”小孩子仰起脸出主意。他希望哥哥能听取意见,又清楚哥哥压根就不知何谓听取意见。

阿罗将手放在腰间,缓缓地摇摇头,低下头对着小孩笑了笑,“算了,虽说是赔本买卖,就当是替你积点福报吧。”

“哥哥,阿伊不想要什么福报,只想一生一世跟在哥哥身边。”小孩眼神真诚,说得认真。

3、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随着“吱呀”一声,屋里才有人打开了大门,不过那门也只不过隙了一道缝,一只眼珠子卡在门缝里向外瞅,月色朦胧之下,看着怪瘆人。

小孩被眼珠子吓得退到了哥哥的身后躲着,却没有惊叫,只露出一只眼睛好奇地看着。

“天色已晚,我和哥哥想借宿一晚。”话是小孩说的。这个任务一向是由他来完成的。哥哥的性子少言寡语,这些事他都包揽了。

“不可不可。”透过泛白的月光,看到门缝儿里那只眼珠子晃了晃,表示坚决拒绝。

“哥哥,人家不让我们借宿,咱们还是速速离去吧。”小孩的语气明显雀跃了几分。

阿罗不看那个小家伙,也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

没理会小家伙,阿罗伸手进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朝那眼珠子递了过去,门“呼啦”就打开了,带起一阵凉风,屋内的男子一把抓过金子,拿在嘴里啃了啃,虽顾不得客人如何,却赶紧腾出一只手迅速将大门给关严实了。

4、

堂屋内冷冷清清的,一阵淡淡的饭菜味道还飘散在空中。一对中年男女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旁侧站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脸上的泪痕犹新。

见屋内进了人,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小孩踏进堂屋后在得到阿罗微微点头的小提示之后,胆子也大了些,他眉眼弯弯地冲屋内三人笑了笑,一副憨态可掬的小模样瞬时就让人放下了防备,毕竟从来没见过哪个坏人还带着个孩子打家劫舍。

一番简单寒暄之后,两人被安顿了下来,客房里灰尘很重,似很久没人住过。

月色明亮,屋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小孩均匀的呼吸传来,阿罗一个翻身起来,坐在床沿,还不忘给身旁的小家伙掖了掖被角。刚要站起身,却被突然伸来的细细双臂把手给抱住了,嘴里还呓语着,“哥哥,可不可以不要丢下阿伊。”睡梦里哀哀的语气让阿罗又好笑又心疼。

“呜呜……”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走出屋子的阿罗掏掏耳朵,这才一个跃起来到了屋顶上。此时整个城镇笼罩在黑暗里,静谧得犹如一座死城。

望向四周,阿罗看到远处有一束跳跃的光亮,在黑暗里尤为扎眼且诡异。是那里了。阿罗轻哼一声,抱手而立于屋顶。脚下屋内传出的哭泣声音依旧断断续续。

月光照在阿罗的身上,泛起一层淡淡光晕,他就那样在微凉的夜风里伫立了良久,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才从房顶上跳下,回屋了。

“哥哥,阿伊很担心。”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的他已盘腿静坐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响动。醒来时间床边无人,他虽然很担心,可心中也牢记哥哥交代过,没事的时候最好不要添乱。

阿伊很听话,很乖,很怕哥哥厌弃自己。

见哥哥没有回话,他也不生气,反正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5、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昨日开门的年轻男子脸上满是殷勤的笑意,“二位怕是早就饿了吧,赶紧用早膳吧。”

小孩笑眯眯地道了谢,待到那年轻男子走后,个子小小的他踮起脚爬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撑住下巴靠在桌子上,垂涎地望着热气腾腾的粥,咽了咽口水,这才转头眼巴巴地望着哥哥,等待着他下达开吃的指令。

阿罗不紧不慢自包袱里取出一块干掉的饼,掰成两半,将一小半放到小孩的手里后,沙哑的嗓子里慢悠悠撂出一句话,“想吃就吃吧,我又不拦着。”

好嘞,可以开动了!小孩喜上眉梢,细细的手臂朝舀粥的勺子扑棱了过去,却又听得那沙哑的嗓子又来一句,“中毒身亡了,我也落得轻松自在。”

小孩顿时一脸黑线,僵在半空中的手连忙收了回来,心中懊恼,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愤愤咬一口硬硬的饼来泄气。

“真不知这些人如何想的,眼下世道如此不好,他们竟还浪费粮食,可恶可恶,实在可恶。”嘴里含着饼的小孩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心中依旧惦念着那热腾腾的粥。

阿罗没理他,伸手端起桌上的粥盆送到嘴边,“咕噜咕噜”便三两下把那粥给吞下了肚子。末了打个不甚文雅的饱嗝,放下粥盆,说道:“这粥你不喝是浪费,我喝了便不浪费了。”

小孩嘟着嘴,继续啃食手中的硬饼,鼻子吸了吸余散在空气中的味道,吃不了热粥,闻一闻香味也算是对肚子的一种安慰。

6、

“就是今夜了。”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的阿罗卧坐在臂般粗的树枝上,语气懒洋洋的,看向远处的眼里却有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坐在另一枝丫上的小孩两手抱着树枝,悬空的两只脚晃啊晃……听到哥哥的话后,原本看向远处的眼转了过来,脸上尽是担忧,“一定要去吗?”

茂密的叶隙之间有点点阳光打在阿罗的脸上,树叶的阴影在他脸上舞动,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怕吗?”

小孩神色认真地摇头说道:“不,只要哥哥在,阿伊永远不会害怕。”

小孩的话语化作一抹柔软在阿罗的眼里化开,他收起笑意点点头,一把抓起小孩的衣领跳回了地面。

7、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距离上次献祭已经三天了,这里的味道竟还如此腥臭。被绑住手脚的阿罗拧着眉心,一脸不爽地睁开眼,微微用力便挣脱了身上的绳索,旋即他侧身抱起地上昏睡的小孩,解开他的绳索,将他轻轻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黑夜里火焰跳跃的艳红烛火显得异常诡异,阿罗望住烛火冷冷哼了一声。

命烛点燃之地,便是罗刹栖息之地,这是罗刹宣誓主权的一种方法,而别的罗刹闻得命烛味道便不会越界再到此栖息。

一阵怪风刮起,一道尖厉的女声随风传入阿罗耳中,“今夜这人味可真不错,想必吃起来定然也是美味至极。”

话音刚落,庙门忽的被打开,只见一面向极艳美的红衣女子飞身进了庙内。

这味道太好了。红衣女子脸上是极度欣喜之色,循着味道就要扑向那桌案上的小孩,几寸长的锋利指甲眼看就快接触到小孩了……

今夜收获如此丰盛,怕是能抵上自己数十年的修炼之力了,此时的她只顾得心花怒放,一时竟没注意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就在伸手之时,她忽的听到一道利器破空声。侧头一看,那原本立于桌案上的艳红烛火已被劈成了两端,奇的是,那翻落在地的烛火竟还依旧在燃烧跳跃。

伴随着烛火落地的声音,红衣女子似受到重创一般,发出了一声痛苦尖叫,扭曲着脸的她捂着胸口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断我命烛!”

阿罗左手持剑,右手伸出两指在剑身拭了下。刚才削断烛火之处有薄薄一层血液在流动,诡异的是那血液渐渐被剑身吸食了进去。

“今夜要断的可不止你的命烛。”

今夜可是遇见难缠的角色了。红衣女子不再啰嗦,一个闪身便已到了阿罗身后,轻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类,人类如何能是她的对手?她可是罗刹之身。

锋利的手指挥舞出去,却不见了眼前之人,那人的速度竟快到让身为罗刹女的她看不清楚?他是何人?罗刹女心神顿时慌乱,却还不舍桌案上的美味人身,想抢了再跑路。

可不料眨眼之间,阿罗已用更快的速度站在桌案之前,冷冷地将手中的剑朝她挥舞出去……

一声惨叫,罗刹女已是身首异处,她瞪大双眼,不明白为何明明是个普通的人类,竟然能杀了自己。

阿罗没有看她,只是重重将剑掷到地上插入地间。他转身走向桌案,沙哑的声音冷冷的,“连你族的圣器,锁魂剑都认不出?用你之躯献祭此剑倒也不冤。”

愣神片刻的罗刹女旋即脸上布满了恐惧,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竟能死在锁魂剑之下,以前曾听闻此剑在罗刹王女手中,为何眼下却落入一个普通人类手中?蓦地,她瞪大双眼,似想起了什么……不过已经来不及……

“你……”话刚出口,罗刹女的整个身体便已渐渐化作缕缕轻烟,似有意识一般,自主游走到插剑之处,被剑身给吞噬了。

那倒地的艳红烛火忽的就灭了。

8、

青草依依的小道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慢悠悠地向前晃动着。

“哥哥为何老是要用迷魂香对付我?阿伊不喜欢!很不喜欢!哥哥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阿伊?”最后一句话有祈求的意思,奈何旁边的人嘴里嚼着一根杂草,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悠哉模样,继续前行着。

小孩气得不轻,跺脚立了片刻,突听得前方沙哑的嗓音传来,“还不走?待会儿有什么妖魔鬼怪来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听得此话,小孩顿时眼眸瞪大了几分,小小身子瑟缩了下,决定不再怄气,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世道不安,妖魔肆虐,还是在哥哥身边安全些,小孩子家家才爱生气,他可不是三岁小孩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还是要心胸宽旷些才好,就再原谅哥哥一次罢了。哼。

9、

“罗刹女要来了,罗刹女要来了……大家快跑啊……救救我,救救我……”疯疯癫癫的男子在街道上拉扯着过往的人们,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惨叫,周围的人避之如瘟疫一般,生怕被他给拉扯到了,嘴里还啐一口“疯子,滚远点。”

不过几个月,镇上的人们已经走出了之前的阴霾,此时的他们再也不用每隔三日便献祭出一人交给妖怪了,听说之前作恶的妖怪已经被一带着孩子的男子给除掉了,只是大家都没见过那两人的模样,真是可惜。

不过更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唯一见过他们的那一家子的年轻儿子却突然疯魔了。不过还好的是,那日本该是那家人进献一个人给妖怪的,却运气好的被人给救了,可真是走了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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