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冤阁建于山顶,每五年会派门中弟子在全国上下寻找合适的新弟子。
确定招收之前不会透露半点有关探冤阁的信息,老弟子会用长达半年的时间潜伏在意向人选身边,待时机成熟后便由推荐人带回探冤阁做最后的入学考试。
而木绫则与众多新弟子的入学方式不同,她是远离皇城的一个小县县令的女儿,自小跟着县衙的巡官们练习武功,令史们探案她也会好奇地跟在一旁。木绫没有推荐人,在她刚满十五岁那日,她的父亲将一封探冤阁寄来的密信交给了她,告诉她一定不可让第三人得知此信内容,到探冤阁一定认真学习探案,平日也不要再与家中联系。
木绫起初并不愿意大老远离开父母,但自幼对探案倍感兴趣的她经不住被信里的内容吸引,毕竟小打小闹的案件她看得太多了,也想看看全国疑难大案。
探冤阁每次接收三名新弟子,但是推荐进来的共有十人。每个人只有一次入学考试机会,如果没考上,此生便不可再踏入皇城半步,更别说禁山了。竞争可谓十分激烈。
跟随吴墨一并回到禁山脚下,吴墨将她扔在相遇的地方便扬长而去。高耸入云的禁山,正值夏季酷暑,木绫气得站在原地直跺脚。
“不是说我入学考试过了吗?怎么还有这样出尔反尔的人?这探冤阁都是些什么人啊?“
嘴上埋怨,这身体倒特别主动地一直朝着高耸入云的山顶爬去。
如今耽搁两天,定是赶不上这入学考试了,也不知道上去了会不会被轰下来,木绫自顾自疑惑。
这山看似直指云霄,但爬过半山之后,云后有一根极为隐蔽的绳索可直至山顶。如若按照正常的山路行走,至少还要三个时辰才可登顶,但这绳索却直通探冤阁大门,绳索已经老旧不堪,周围堆积着无数尸骨,均是为了走捷径却摔得粉身碎骨的尸体。
木绫想想自己那有些蹩脚的轻功,转身朝着山路继续攀登。
约摸走了两三个时辰,太阳开始下山,山里的气温也迅速下降,等待木绫的,远不止这寒冷的夜晚。
大风瞬起,豆大的雨滴落在木绫脸上,这荒山野岭的,狼声四起,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安全地。
木绫发现山脊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尼姑庵,但看起来总觉得有些邪气,可也顾不了这许多了,避雨要紧。
推开半掩着的木门,脚边一只老鼠跑过,这老鼠体态肥大,木绫吓得一机灵。虽说从小见过无数尸体,但对于鬼怪一说,木绫还是有些胆怯。希望这一夜,能快些过去。
前脚进门,这木门嗖的一声闭上了,一盏诡异的蜡烛在中堂亮了起来。
既已进我尼姑庵,还请好心人帮老尼破这十年来无人能破的纵火案,如若破破解此案,我将告知你如何抵达探冤阁,如若失败,便留在此处与我老尼相伴吧。
“您说吧,我尽力。”木绫一寻思,怪不得这探冤阁的事情外人从不知晓,这都死在上山路上了,谁还有机会去泄密啊。
“十五年前,一场大火将这禁山烧了整整三天,尼姑庵的所有人都被大火吞没,当日皇上让我进宫,因后宫祥贵妃难产需要祈福,我侥幸逃过了这一灾难。回到尼姑庵,我发现这当中有些蹊跷,我们这庵速来点灯有规矩,亥时一过必须熄灯,所有人上交火石,专门的掌灯师姐敲钟三声后确定所有灯已熄灭,这一规矩自尼姑庵建立以来,已经延续了三十余年。掌灯师傅一共有三人,分别是静慈师姐、静茹师姐和静庆师姐,他们三人均住在东厢房。
可是那日的大火,我在后宫看到了,是子时以后才开始烧起来的,这不可能,说明是有人身上藏有火石没有上交,可当我回到山上的时候,只剩下这庵的框体和少许破布,所有的人都死了。
平日里,我们之间并无冲突,大家静心修佛,从未有过面红耳赤的争吵。偶尔也有后宫的娘娘们会到我们这里上香,男眷不得入内。
尼姑庵共有师徒十八人,除去我,最终找到的只有十六具,而消失的那个人,定是凶手。”
老尼一边说,一边啜泣,乍一听却很难听出。
“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当年大火后的现场,多年来我一直保护着这里,希望能有一个人帮我破解此案,还师姐师妹们一个说法。你有两柱香的时间,这两柱香烧完就是当年起火的时候,时辰一到,如若分析不出纵火案真相,你也将被大火吞没。”老尼说罢,消失在了这庙宇之中。
微微闪着的烛光,成了这尼姑庵里唯一的光源。
整个尼姑庵,从外部来看一共有三座房屋,分别面向东、西、南三面。刚才进来的时候,只有挂着的淮礼庵这个牌匾尚能看出这是一座尼姑庵,剩下两座房屋都已倾倒。说明起火的房屋并不是尼姑庵,而是尼姑庵后面的两个厢房。一般正常来说,东厢房是给有身份地位的人居住,西厢房次之,而这坐北朝南的主屋,便是尼姑庵的主体。老尼刚才说是子时之后开始起火,此时唯一能够接触到火石的人只有号令熄灯回收火石的掌灯师傅。
木绫一边想,一边抬起烛台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是三座房屋里烧的最严重的一间,整个房屋几乎全部倾倒,说明这是最初的起火点,而西厢房则次之。
从西厢房到东厢房之间,共有八十九步,而水井在西厢房背后靠近陡崖的地方,来回取水灭火的确很费时。加上起火的时候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说明是春季,此时风力最大,灭火最难。
木绫回忆起什么,又举着烛台回到了中堂屋,“师父,您出来吧,我想我知道是谁纵火了。”
“哦,还不到一炷香,你就解开了?说说看,没准这大火,从今夜便不再复燃。”
木绫将烛台放置最初的位置,整理好思绪,“师父,掌灯师傅三人必须同时确定回收火石完毕之后,才会敲钟吧?起火那天,您在皇宫能听到钟声么?”
“皇宫和淮礼庵相隔虽远,但尼姑庵的钟声敲响之后皇宫里的守夜人听到才会开始提醒各宫小心火烛,怎么了?”老尼眉头紧锁。
“这说明起火当天,起火当天火石是回收了的,也就是说,起火事件是在子时以后。
我到后面两个厢房查看过,东厢房烧的最厉害,而东厢房是三个掌灯师傅的房间,所以起火的源头就在此。这也证实了我所想的,只有掌灯师傅可以拿到火石,其余人都已入睡。”木绫解释。
“不知您是否记得,当时庵里有没有试图出走的人?”木绫问老尼。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个刚刚十七八岁的女子,在大火之前两天晕倒在尼姑庵前,那时候她下体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失血过多的她昏了过去,我们便把她救了下来,给她换上了平日里我们穿的衣服。”
“我记得您说过,尼姑庵里一共有十八人,相必是把这个女子也算进去了吧?”木绫笃定地问。
“没错,想必这年轻女子,也葬身火海了。”老尼叹气,大概是觉得苍天没有能绕下这个可怜的女子吧。
“不,她没有死于大火。而是坠崖身亡了。”木绫回过身,老尼的脸色有些不好,便接着说道,“如若我没猜错,这位逃至尼姑庵的女子应当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下身是血是因为刚生产完,想必这女子的孩子已经被祥贵妃掉包了,她定是醒来之后要回去找孩子,三位掌灯师傅得知她失踪,便点灯让大家去找,却不料一直找不到,在东厢房起了争执,一不小心意外酿成大祸。而水井所在的位置太远,来回取水不便,加之春季大风,一来二去火势越烧越猛,便导致了眼前的这般惨状。”
木绫分析完,长舒了一口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知道她逃跑了,证据呢?”老尼的语气愈发急促,无法接受是因为意外引发的大火。
“在我上山的路上,有一个怪异的绳子吊在悬崖上,下面全是尸骨,绳子离地面不到一米高,但是那根绳子明显不是从下面抛上去的,而是从上面放下来的。七零八落的尸骨里,有一具尸体穿着尼姑的道服,起初我还有些奇怪,直到你让我破此案,我才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
“哎,果然,这年轻女子是有所隐瞒,没想到当年救下的人,最终和我这16名师姐师妹,一起枉死。所以当年只找到16具尸体,也就说的通了。”老尼这口气,郁结心中已久,说罢,她便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木绫,是去探冤阁入学报到的。”
“你是第二个和我说这结局的人,而第一个人和我说的人,正是探冤阁阁主,他让我再此等你,说你错过了入学考试,希望我将这个案子改做你的入学考试,如今你既已解出真相,从这后门出去,一直沿小路北上,不出一炷香就可以达到探冤阁,木绫啊,未来你的路还很艰难,切不可掉以轻心。未来,你定是我盛淮成大事者......”
老尼说着说着,整座尼姑庵开始坍塌,木绫顾不得这许多,急忙朝着小路跑去,跑到一半,天色已亮,而一回头,整座尼姑庵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似乎这里,从未有过尼姑庵,更未曾有过一个等待木绫帮她破解纵火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