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回去了,似乎日子又恢复平静了。是啊,似乎。
这世界上有几条真理:
1.银行的钱是不可能白让你欠的;
2.脑子是个好东西。
可惜,发发同学一条也没有把握住,并且在她的“巨额债务”面前(当然,这是个相对形容,对于她来说值得用巨额这个词。),她错误地运用了最笨的方法——拆东墙补西墙。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理论,就是几张信用卡可以给你带来巨大的财务。但,这是有前提的,最起码,不是在你已经有贷款,又被骗干净信用卡的时候。金融平台不是傻子,信息是联网的,你的综合债务数字人家是知道的。发发后来申请过一张信用卡,额度小的可怜,有多小?以从北京去上海坐高铁来衡量的话——有去无回。但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带着美丽的诱惑,其实就是一锅温水,在煮你这只白痴青蛙,那就是网贷平台。发发虽然蠢,但她也胆儿小。她不敢碰不正规平台,只挑大银行旗下的合作平台。
别说,堕落的事儿,在没有中文的时候,她还真想过,要不把自己卖了算了。但是,她又怕家人主要是妈妈受牵连。而且,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把自己卖了能换来钱。有了中文之后,这事儿就更不会想了,“我是有老公的人了,这点忠诚和气节我还是有的!”
只是这些平台加上她的工资并不能满足她拆东墙补西墙的操作。因为当时那个人骗走的钱,有一部分来自临时额度。她的信用卡出现过逾期,这意味着临时额度被强制调回,拆了东墙补在西墙上拿不下来了,下次需要补东墙的时候,可能您得去拆别的墙了。头几个月为什么还没爆发?因为还有点小存款,但当所有债务像雪球滚起来的时候,小存款就不能阻止雪球滚大的速度了。
于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中文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异样有一阵了,她在和他连着语音回家的路上不怎么爱说话了,更爱发小脾气了,笑的时候更少了不知道有多少,尽管发发尽量保持像以前一样,但演技拙劣……中文总让她讲出来,终于,她实在绷不住了,信用问题马上就要像巨雷炸碎她的一切。
中文知道了她的债务数字,贷款的、信用卡的、滚起来的……等等,加在一起三十九万多,就算是四十万吧,也不差那一点了。那一刻,中文多希望自己可以帮发发,可他无能为力,他的家里也帮不了,当然,发发也不会要他这个钱,她不会让中文甚至他家来承担她自己犯的错、欠的债。他让发发和家里坦白,发发想了想,如果她和家里说了,妈妈一定会放弃房子,把买房子的钱拿来给她还钱。妈妈从来没说过她想要什么,但妈妈心心念念想要这个房子。她不想动妈妈的钱,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妈妈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妈妈一定会伤心。
“发发,你冷静地想一下,你现在不说,将来银行什么的找到妈妈,她不是会更难过吗?没有谁能比家人更关心你的了,现在你必须跟家里说了,他们一定会帮你。你这样想,如果你出事了,妈妈要那个房子有什么用呢?”中文的话句句在理,他心里是着急的,可是他又怕语气重了会发发走向极端,发发此刻的可能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溃。
“你听我的话吗?”中文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现在一定要说,不要等将来家里想帮你还都还不上的时候再说,那种无能为力,会让每个人都很痛苦。所以你一定要和妈妈说,明白吗?”
“嗯,我都听你的。”发发是个脾气很倔的人,难得,她会在这种时候如此顺从地听一个人的话。
发发真的和妈妈说了,但不是在家里,是在KFC的一个角落。妈妈听她从头到尾说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就说这几天看你好像哪里不对劲,你怎么不早告诉妈妈,你自己这么憋在心里,得多难受啊。”妈妈一句责备她的话都没有,反而一直安慰她。她告诉妈妈,是中文让她说的。妈妈格外感谢这个男孩儿,连连夸他懂事。妈妈说先给她一些钱把眼前这个月的还上,剩下的看看还有多少要还。四十万,也的确是这个格外普通家里能帮的极限了。所以大头儿还是要和爸爸说一下的。
“妈妈,对不起,我不想动你买房子的钱。”发发哭成一个傻子。
“傻孩子,你早跟妈妈说,也许也不用还那么多吧。那个骗你钱的事,就别和你爸说了,他肯定不明白。你就都说是当时贷款的吧。钱嘛,就值当妈妈生了一场大病把钱花了。以后再攒,钱没了没事,妈妈不能没有你。”妈妈抱着她,抹一下自己的眼泪又去拍发发。发发心里想着,是啊,有什么比钱重要呢,妈妈和中文,她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了他们她也可以豁出去一切。
中文说的对,这种时候只有家人可以帮她了,只是妈妈的善解人意,让发发心里更难受了。她怎么能值当妈妈生了一场大病,她恨不得那个骗她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她更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蠢,不是自己这么不争气,又怎么会有现在的窘况。
妈妈和爸爸说了,意料之中的一顿拍桌子大骂,其实发发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她觉得自己的确活该,但是被妈妈拦住了。北京的平房大杂院,隔音效果很不好,妈妈一直劝爸爸:“小声点儿,骂两句行了,孩子也知道错了。”但是换来的是爸爸连妈妈一起骂。
“这孩子能有现在这样儿,都是你惯的!还有你,你还有脸哭呐?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欠那么多钱,你怎么那么能耐啊你?”发发觉得该挨骂的是自己,不想妈妈因为她一起挨骂,可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都只会让爸爸发更大的火儿。只能用指甲掐着自己,什么也不说。
妈妈把钱取出来,陪着她一家一家银行跑,还了钱就注销信用卡。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她再也不喜欢这些看起来好看的隐形杀手了。《西雅图2》里汤唯有一句台词:“我再也不想欠钱了。”
她的债还清了,房子的钱怎么办呢?经济适用房指标下来有一阵了,这一两个月要付款了。妈妈找了舅舅,想从舅舅那里借钱,听过那句话吗?“娘舅亲,骨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舅舅拿了四十万来,和妈妈说不用还了。据说当年姥爷姥姥因为成分问题没少受苦,妈妈和舅舅的童年自然也辛苦的,但都是妈妈护着舅舅,有一次舅舅发烧,是妈妈一直背着他带他的去医院,才有现在的他。所以舅舅一直嘱咐妈妈:“别着急了,如果装修用钱,再跟我说,让小梓好好的吧,舅舅这回剩的钱也不多了。也只能帮这么多了。”
因为自己,让几家人都过不好,发发心里是最难受的。不过她很庆幸,自己有中文,也庆幸自己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并认真去做。可能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选择,但有些选择影响小,有些选择影响巨大。她很庆幸,自己爱着一个值得的人。她爱中文,中文给她指了一条再正确不过的路,带她走出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