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白余安倒吸一口冷气,手掌死死捂住胸口,但黏热的血液还是顺着白余安手指间的缝隙流下。这一幕,恰好被正按着他的许白萧撞见。
许白萧猛地抬起头,牙齿与嘴唇已经不受控制的打起颤来,眼眶红的发肿。
白余安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看见许白萧的反应,有些出奇,似安慰的扯出一副比哭还难堪的笑容来。笑得有些凄凉。白余安勉强抬起手,轻轻拨开许白萧的手臂,肩膀处的布料也有些破碎开线来,隐隐约约可以瞅见白余安肩膀上的几处狰狞的刀疤。
许白萧许久才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控,但现在的情况另他无从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忙问道:“兄长你这伤从何而来?伤势不轻,似中了毒。我还没找到你时受的伤?有没有太过疼痛,这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内伤了啊,还有……”
白余安对许白萧的关心不以为然,仅抬头冷冷地道:“你还有完没完。”
说罢一挥白衫,扬长而去。
许白萧微微皱了皱眉,仍厚着脸皮跟上,搀扶白余安走到那位老头的屋舍。
正如许白萧所说,这屋舍仅是几个木材与茅草随意搭建而成,年份也有几十载,屋子里的装潢正摇摇欲坠。角落里还有几堆令人作呕的破烂。
如何看都怕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而那被许白萧略微仔细描述的观音像,也有了多虑的可能性。
白余安环顾了下四周,望向背靠木栅栏歇息的许白萧,用鼻音重重‘哼’了一声,无果后只得自己翻找。
他的步履很轻,其实对于一位已逝老者生前住所,未经同意便随意闯入是不太妥当的。白余安的举动算是一种尊重,同时也有些惧怕。毕竟平时在野山老林游荡的邪物可不少。
白余安稍些吃力的推开一面竹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积满尘灰的柜子。柜角处有几道刀刻出的印子,刮痕遍布,目测应当有些时辰。
“兄长,需要我帮忙么?”许白萧问。
不知何时,许白萧已站在白余安的身后,还带着一抹戏谑似的笑意。
“…不需要”
“这是……”白余安正手握一本薄书,边仔细翻阅边道,“白萧,你看这段话的内容。”
许白萧凑了过来,也不禁蹙起眉。白余安接着说道:“上面记载的事件,与那个瘟疫有很大关联。近公元两百年时,瘟疫曾爆发过一次,当时正分裂割据,战乱频频,加上瘟疫突发,平民百姓加上官府都无能为力。好在这灾难只持续了三年,后来的很长时间都较为祥和了。”
许白萧瞅向白余安道:“因此,甫兴叶那次突发症并不是第一次咯?”
“恩。”白余安点了点头,“可以确定是人为导致的惨局。这件事情里怕是另有乾坤。查清楚这件事,同时让幕后黑手为这些逝去的人陪葬。”
白余安清了清嗓子,把薄书合了上,继续道:“总之先离开这里,暂时找个定居住所,再仔细研究。”
他们离开老人的屋子时,时辰应当不早了,许白萧连夜赶到并找到白余安,花费不少精力与耐力,脾气快要忍到一个极限了,但这脾气却不打一处使出来。
许白萧几乎没有什么意识,只顾着痴痴地随着白余安,似行尸走肉一般走着。个子高却显得有些单薄,此刻正躬着身子曲着腿,毫无这年纪该有的英气。
一个趔趄,还险些摔了一跤。白余安这时止步,回眸问道:“需要用膳吗?”
两个人互相坐在对方位置的正前方,一言不发,你不言我不语。
店小二殷勤的小跑过来,问二位客官需要点些什么。许白萧默默把目光投向正专注研究那本薄书的白余安,很快扭过头来,随便叫几碟小菜与两碗汤水,也便摆摆手示意店小二可以离开了。
趁着菜还没上来的功夫,许白萧闲着的无事可做,就拿着个筷子轻轻放在自己的鼻尖。
他扬起脖子,嘴巴撅的老高,摇头晃脑着的保持平衡。几家大姑娘见许白萧这滑稽样,不禁失笑起来,又在这小庄子里像鸟似的窝着,从未去过都城见见江山美人才子,因此见着了许白萧五官还算精致,也就看直了眼,默默暗许芳心了。
许白萧斜着眼,嘴角上扬起了一边,对着那些大姑娘眨个眼。几个脸颊耳朵到脖子“蹭”的一下上了绯红色,连忙掩面羞涩的跑开了。
只是…还剩几个满面油光,膀大腰圆的小娘子停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白萧。许白萧呼吸一滞,似隔着几张桌子都能感受到那几位的恶意。
许白萧汗毛都竖了起来,束手无策着的,望着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小娘子,涂得厚厚的腮红与眼影,扭扭捏捏的朝许白萧愈走愈近,时不时在半路理理头发,整整衣裳。
白余安抬眸,目光缓缓向上移,轻笑道:“知不知道什么叫玩火了?”
许白萧真诚道:“兄长,是白萧年纪轻轻不懂事,白萧往后定谨记兄长教诲!”
若许白萧能有一天兑现自己说的话,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白余安起身,先凑到许白萧面前,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就朝还在半路羞涩的小娘子走去。
那小娘子有些许诧异。许白萧见白余安对她说些什么话,又见白余安贴进她的耳朵,声音似小蝇,说些什么只有他们听得见的悄悄话。
他们的动作挺暧昧,白余安整个过程中面含微笑,时不时蜻蜓点水般的碰
碰那小娘子的肩部。
总之这画面让许白萧不敢看。一向清廉高冷对外人却温柔可亲的兄长这回却变个花花公子,处处拈花惹草。
一柱香的时间,白余安处理完了这些小事,又重新坐在位子上看他的书去了。
许白萧歉意似的看看白余安,又颤颤巍巍地瞅瞅那小娘子。她虽然还没离开茶馆,但也只是重回到那群大姑娘的队伍里,隔远望着。许白萧轻声松了一口气。
“甚好!”点的几碟小菜到了,许白萧斟了些酒,“那女子倒是和兄长处的暧昧不清上了。”
“人家并非想对你做些什么,只是想上前来演个曲子罢了,讨要些银两。而你却似瞅着了鬼,真以为自己的魅力达到了魅惑众生的地步了?”白余安皱眉道。
“自然没有…”许白萧笑着微微起身,身子前倾,用手撑着白余安胳膊肘旁的两侧。愈放大的阴影挡住白余安看书的视线,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
白余安挣脱不开,又被人这样的调戏。谁知许白萧仅仅是笑而不语。白余安又羞又恼,气道:“放开!”
“兄长,至今为止能让我心脏落下一个节拍的有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方才有关那位女子的事情。”许白萧轻声道。
白余安挑起眉:“第二呢?”
“便是昨日兄长你长时间未归之事。”
许白萧说完便抬起撑着桌子的手臂,坐在位子上安分吃起菜来了。
对面的白余安似雕塑一样立在那里,恍惚的晃晃脑袋,耳尖红的发紫,心如混沌。
而隔几张桌子的大姑娘们,发愣了一会,其中一个领头地说道:“还愣着干什嘛?那位小公子,人家有心悦之人啦!放弃吧,还在这丢人现眼干嘛?”说罢自己慌忙走了,留下的几位也跟了上去。
白余安刚想起身去追来解释清楚,却又被许白萧拦截住。
许白萧突然笑出了声,像一个孩子捉弄得逞:“兄长,想也知道我是开玩笑的,不过当时心是真的有一点慌。还没到那个地步啦!兄长居然那么容易轻信别人,恩?”
这话里尾音上挑,白余安有些窘迫。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对许白萧说道:“你知道盛行都吗?”
“那是自然。”许白萧爽快地答道。
传闻这盛行都是个被匪帮占领的小城,先前不论是经济文化上都丝毫不逊色于都城,“盛行”这名字也因此而得名。当地的居民都生的水嫩,曾有个外号叫翠角的姑娘因患得皮肤病就被驱逐出盛行都,传闻不久就因在外流浪,饥寒交迫而冻死在街头了。
当时的人们信仰鬼神之说。最初赶走翠角的老头,自从别人说翠角死了以后,他就彻夜睡不好觉,总认为背后凉飕飕的。白天处理事务心不在焉,时不时瞅瞅厅堂角落的屏风。以后越发严重,爱大叫着说屏风后面有人,屏风的花纹在变化等等。
老头的媳妇说他是年纪大了,谁知这人以后愈发疯癫,最后竟疯死掉了。临终前还伸出一根干枯的如小树枝的手指,指着天一遍遍重复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盛行都从此乱成一团,人们竟全往中原地区逃窜去了。
之后的盛行都,人力,物力与财力都没了,以往昌盛的场景也随着烟雾被风吹散了。然后土匪头子们找到这块宝地,从而定居当个村子住了。
“这盛行都是叫人惋惜,但也是那老头子自食其果,活该疯掉。”许白萧无奈道。
白余安:“……总之先出发去盛行都,你想有什么不满到时候给你个木头人自己慢慢发泄。”
许白萧面露惊色,问:“难不成这几场瘟疫都与盛行都有关?好啊,这老头子,做上了鬼也非要把天下弄乱,扯些无辜的平民百姓一起与他在地狱逍遥快活!”
“白萧,请注意你的措辞。”白余安提醒道,“书上仅仅提起到过盛行都蛊虫剧毒很多罢了。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吧。”
他们离开茶馆,白余安仍是在披着那件黑色的披风,引来四处人的观看――要知道,这年头穿这身大都都心怀不轨。
走了半个时辰,许白萧环顾四周,突然道:“兄长,难不成要步行到盛行都那鬼地方?”
“所以,你想怎么样?雇个马车去?”白余安回头道,“那盛行都里有众多匪帮,乘马车到达必定会引起主意。如今我仙力尽失,而又凭你这自以为豪的毒针若是没有我的辅助,你也是死路一条。那时我们就会被土匪围剿,从而换个尸骨无存。”
白余安一番话结束后,许白萧也没在发话。
临近戌时才到达盛行都。他们的眼前只是一片荒芜。上方是一座巨型拱门,刻着‘盛行都’仨字,只是年岁长了,字也开始模糊,几株藤蔓弯弯曲曲地爬到上面,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白余安率先走了进去,先大致地瞧了瞧盛行都的地形,免得侦查后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