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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再一次坐在急救室外的长廊里,遇信静悄悄地等着,他的身上还粘着沁儿的血,已凝成血块。刚刚那突然的一幕,在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放,如果沁儿没有替自己挡那一刀,那现在躺在急救室的就是自己,而他宁愿就是被砍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哪怕是被砍两刀也希望是自己!自己能承受得起,可是沁儿呢?她那么娇弱,能扛得过去嘛?

“傻瓜,你躲开就是了,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多重要吗,你又把我推向了痛苦的深渊,你怎么就不明白?”遇信茫然地自语。但是他又感受到了沁儿沉甸甸的爱,原来就算失去了记忆和智力,这份嵌入心髓的爱又会驱使她做出如此果断勇敢的行为,这份爱太沉重,太珍贵,让遇信不忍心接受。

他在外面胡思乱想着,这时父母和雅致过来,知晓了实情的林植夫妇默然不语,陪同遇信一起等着,同时在心里为沁儿祈祷着。不一会又听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脚步声,原来是江昱哲。他急匆匆地跑来,看见遇信他们在门外无言地等待,一股无名火便向遇信发起:“林遇信,你怎么保护沁儿的?前两天是谁说要誓死保护沁儿的,现在竟然还要沁儿来保护你!”

林遇信没有心思理会江昱哲,整颗心都挂在急救室里沁儿的身上。

“你怎么知道沁儿出事?”雅致问道。

“我怎么知道?每个媒体都在报道!说城信集团总经理林遇信的妹妹兄妹情深,情急之下为兄长挡刀,危在旦夕!”江昱哲语气嘲讽地说。

“就算沁儿这刀是为遇信挡的,那也是情况危急,沁儿自愿的。又没有人逼她这么做,你跑来这里质问遇信做什么?”雅致毫不示弱地回击。

“别说了,你们能安静点吗?”遇信扬起手说,一脸的疲惫和厌烦。雅致和江昱哲也就不吭声了,江昱哲便一屁股地坐到林家人对面的那排椅子上,气呼呼地等着沁儿。雅致也不理他,扭着腰坐到了遇信身旁。

一个穿蓝色大褂的护士出来,遇信和昱哲率先冲上去围着护士,护士说:“谁跟病人血型相同?血库储量不足,病人急需输血!”

遇信一听心里掠过一阵恐慌,他早就知道林家没有一个人和沁儿血型相同,他冲护士咆哮:“什么储量不足?人命关天,你给我来个储量不足!”

“最近病人比较多,血库告急。你们是病人的亲属,就没一个跟她血型相同吗?”护士说。

遇信颓然地摇头。

“别废那么多话,输我的,我熊猫血!”江昱哲大声说。

“那先跟我来验血!”护士赶快把昱哲带到急救室,哐当把门一关,遇信便再次被隔离在沁儿之外的世界里,那么冷清孤寂。遇信茫然地望着那扇阻隔的门,心早已浮游到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漫长难捱的等待过去,医护人员将沁儿推出来,她依旧昏迷,脸苍白得可怕,紧闭的唇上似乎也覆着一层寒霜。

遇信紧握着沁儿的手不放,跟着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她到重护病房。江昱哲因输了大量血有些昏迷,也被送到病房内小憩。

“我们已尽力了,病人能不能醒来,只有靠她的意志力了。”医生说。

“又给我来这句!你们医生不是救死扶伤吗,怎么眼睁睁看着她不管!除了‘尽力’两个字你们还会说什么,庸医!庸医!”遇信用力地捶着病床尾栏杆。

医生似乎司空见惯,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可怜的沁儿!老天给她的磨难还不够吗,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以后怎么跟妈和林卉交代!”林植看着昏迷不醒的沁儿,痛心疾首地说。

“爸,您想开点,沁儿上次大难不死,这次肯定也能挺过去的。”雅致安慰道。

“希望她快点醒过来吧!”叶蓉叹道。

“爸、妈、雅致,你们先回去吧,沁儿由我守着就够了。她一定会醒来的,这次我不会让自己缺失在她身边任何一分钟。”遇信默默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握着沁儿的手。

林植也知遇信和沁儿感情深厚,拍了拍儿子的肩,带着叶蓉和雅致走出沁儿的病房。一时,病房里只剩下遇信、沁儿以及躺在另一张床上休息着的昱哲。

“沁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反复无常?有时害怕得紧抓着我不放,有时又勇敢得为我挡住刀锋!你究竟是怎么的一个存在,躲在我后面不就好了吗,谁叫你那么多事来替我挡刀了?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要你来保护我!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安排,一次就够了,还要来两次三次!你瞎了眼了吗?你一次次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往死神身边推,就算她有九条命也会被你夺走!你究竟是在考验她的生命力,还是在考验我的承受能力!你太无情,太无情,你这个刽子手!为什么就不能手下留情!”林遇信说着便流泪了。

这时昱哲从昏迷中醒来,他坐起来,嘲弄遇信:“自己没有保护好沁儿,怪什么老天!”

“谢谢你。”遇信擦干眼角流出的泪水,缓缓地说。他丝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因为他给沁儿输了血,他是自己的恩人。

“放心,我会等到沁儿脱险之后再走的,毕竟熊猫血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昱哲从床上跳起来,来到沁儿的床前看她,见昏迷中的她憔悴不堪,手情不自禁地移向沁儿的脸。

“你做什么?”遇信警惕性很高地看着昱哲。

“一根断发黏在她脸上而已,拿掉。”昱哲捏起那根断发,在遇信眼前扬了扬,见遇信不说话,便吹了一口气让它掉地上。

“傻丫头,逞英雄,把自己的小命都玩进去!”昱哲不知哪里来的火,对昏迷不醒的沁儿发起来。

“她太傻了,这么纤瘦的身子哪能挡得过刀。”

“她是太爱你这个哥哥了,保护你的本能都超过了逃生的本能!”昱哲没好气地说。

“看着她一次次受伤害,我却无能为力,我不配做她的哥哥。”遇信黯然失神地说。

“沁儿的爸爸妈妈呢?”昱哲问。

“都去世了。”

“够惨的,一个孤女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生活,幸好傻了,不然得过得多憋屈。”昱哲说。

“你说错了,她不是寄人篱下,她是我们林家的一份子,也是我最重视的人!”

“你是对她真真心心的好,再看看你妈、你老婆,哪个是真正关心她的?”昱哲嗤之以鼻。

“我知道她的心里受了很多的委屈,为了补偿她,三年前我想和她订婚,可是命运作弄,她得了重病后不知所踪......”

“靠,不会吧!你们家这么封建,表兄妹都可以结婚?”昱哲大吃一惊。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有时我庆幸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我才可以爱她。有时我又希望她就是我的亲妹妹,这样爱她的人或许就会多一点。”遇信说。

“她是弃婴?”昱哲问。

“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遇信说。

“那还不是弃婴?真真的一部血泪史,从襁褓中就开始经受磨难。幸亏她本性纯良,才长成幽兰一般的女子。只是你这个表哥怎么可以对她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遇信冷笑,“你爱过一个人吗,相爱的两个人是平等的,不存在谁卑谁劣。只有外人才那么觉得。”

“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一直以来以为小时候的那场奇耻大辱是被沁儿的哥哥带来的,呵,原来是情敌!”昱哲自顾笑了起来。

“情敌?原来你果真对沁儿有意。小男孩的把戏,越是喜欢一个女孩子,越是欺负她。”遇信明白过来,但是脸上也没有多少诧异。

“这你都知道,可惜被你教训了以后,我就收敛了,否则沁儿对我的印象会更加深刻。”昱哲又笑了,转而又神情严肃起来,“不过你都结婚了,以后还是正正经经当她哥哥为好,不然你那个老婆,还不得在背后捣鼓死沁儿?她可不像我那么温柔。”

“如果是你,你会放弃爱的人而去陪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吗?若是没有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一切都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爱情至上,我欣赏!”昱哲笑笑。转而又对沁儿讲:“傻丫头,你可得醒过来啊!有个这么痴情的人在等着你。”

昱哲说完便走出去透透气,拿起一支烟想点,又收起来了。他茫然地看着花坛里的树木,神色有点忧伤。他的记忆飘到十几年前,自己被脾气暴躁的老爸拿皮带威胁去小学一年级报到,为了躲避报名到处乱窜,在奔跑时摔到水洼中,成了一只小泥猴,所有的同学都嘲笑他,唯有沁儿伸过手来。

“我拉你起来。”沁儿娇滴滴地说。

小昱哲抬起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沁儿。她梳着两只小麻花辫,清澈的眼眸善意地看着自己,昱哲觉得年幼的沁儿就已然像在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清灵动人。但是他拒绝了沁儿的好意,自己可是个纯爷们,怎么能让女孩子拉?他自己爬了起来,得意地冲沁儿飞了个眼神。却在屁股被老爸拍了几巴掌后,又被他像拎鸟笼一样拎到老师那里报到。

从此,沁儿便成了昱哲的重点欺负对象,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被遇信教训之前。后来由于家庭变故,昱哲转至别校念书,便与沁儿失去了联系,虽然知道她家的地址,也从未找过她。那日鬼使神差地,竟不知不觉到了她的住处。见沁儿出越发如一株空谷幽兰,与幼时毫无差别,幼时的感情又悄悄住到心里了。虽见她痴傻,也丝毫不嫌弃,反而想做她的依靠。孰知世事难料,此刻的她再次生死未卜,真的重逢是一场梦,永别才是现实吗?昱哲的心情变得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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