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在听到“见红”的那一刻,面色大变,立刻起身,冲出书房,朝着偏院奔去。反应慢半拍的哥哥随即追了上来。
“姑娘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还好救得及时,素日保养得体,,腹中胎儿无甚大碍。”大夫隔着帘子给小青诊脉,良久舒了口气。
爹爹和祖母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大夫又道:“只是终究还是伤了身子,这几日还是要按时服用药汤,吃些药膳,才好固胎。”
爹爹忙不迭地点点头,吩咐管家:“快去跟着大夫抓药。”
我、哥哥、莫正泽随后赶到偏院。
请过安后,祖母转身询问一旁侍奉的丫鬟:“是谁救了小青丫头?”
一个年岁不大、衣着有些陈旧的小丫头怯怯地跪了下来:“奴婢给老夫人请安,给老爷请安。”
“是这个丫头么?好孩子。”祖母点点头,“年方几岁?”
“奴婢今年九岁。”
祖母看向爹爹,爹爹想了一会儿道:“似乎是小青的侄女,幼年失去双亲,随小青进府做丫鬟的。”
“原来如此。”祖母一向信佛,阿弥陀佛后道,“虽说佛祖保佑,但你功不可没。既如此,你便冠以顾家的姓氏,做顾家的顾二小姐,顾南卿。”
众人哗然,我和哥哥不由得一惊。
那小丫鬟,不,现在应该叫顾南卿的小丫头受宠若惊,呆愣许久后连忙磕头:“奴婢谢老夫人!”
“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你便是小青的养女罢。”
“姐……姐姐,我绣得好看吗?”
顾南卿怯怯地看着我。
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个庶妹,我与哥哥都有些不甚习惯,对她有些许的冷淡,生怕她将下人之中那股小家子气带到府中,还好,她除了有些胆小之外,也并无什么丢顾家脸面的大错。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别致的花纹。
“妹妹绣得真好看。”
“谢谢姐姐。”顾南卿的脸上露出笑意,那双黝黑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眼睛。
“阿南近日的女红可还好?”后院内,祖母招呼我坐在她身边,慈爱地摸摸我的头。
“回祖母的话,承蒙李嬷嬷教导,阿南的女红日益进步。”说着,我献宝似的将一块绣着梅花的绣鞋呈到祖母的面前,“祖母,这是阿南绣的绣鞋。”
“阿南真乖。”祖母摸了摸绣鞋上的花纹,满意地笑了笑,继而对低着头坐在下首的小青道,“可是休养好了?”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无非受了一些惊吓罢了,并无大碍,谢老夫人关心。”小青连忙行礼。
“罢了罢了,你有孕在身,万事皆小心着些。”老祖母皱了皱眉,示意婢女扶起她。
小青更加恭敬地低了低头:“是。”
“看着瘦了一些,胃口还是不好么?”一直默不作声的爹爹开了口。
“谢老爷关心,奴婢并无大碍。”
“嗯,不舒服了,让下人们给你做些滋补的汤水好好儿补补。”
“是。”
“可是那些下人们根本不听姨娘的话……”顾南卿细细的声音从小青背后传来。
“可有此事?”爹爹闻言皱了皱眉。
小青变了脸色:“南卿年幼无知,一时胡言乱语,是奴婢教导之过,老爷切莫听信幼童之语。”
看了看爹爹不善的脸色,我开了口:“姨娘看着的确清瘦许多,合该好好儿补补,素日姨娘待人和善,怕是下人偷懒了。”
小青感激地冲着我笑了笑。
“阿南越来越懂事了。”爹爹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待阿南十四岁生辰之后,就学着管理府中事务吧。”
这句话一出,正厅诸人愣了一瞬,祖母笑道:“倒是好,阿南是嫡女,合该管理顾府了以后嫁了人,生儿育女,也省得为这些事烦扰。”
“浅殇姐姐?你在做什么?”从老祖母房里回去后,看到浅殇专心地绣着一个荷包。
“马上就要新年了,奴婢和姐姐学了女红,打算给大少爷绣一个荷包。”浅殇的脸微红。
“浅殇姐姐,你……?”我略有深意地看着她。
“大小姐莫要误会奴婢,那一日大少爷送了奴婢一枚玉佩,只可惜奴婢无以为报,这便绣一个荷包当是还恩了。”
“你何必跟哥哥这般客气?我和哥哥都把你当家人的。”我收回脑袋。
“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大少爷,奴婢也终究是奴婢。”浅殇淡淡地笑笑,面色坦然。
这一刻,我突然深深地体会到了等级的严格。同为丫头,浅殇没有顾南卿那样好命,即使她是作为大小姐我的丫鬟,也永远都只是个丫鬟,永远都上不得台面,永远都无法奢求嫁给所爱的人。
转眼间又到了十二月。
“大小姐,这天儿也冷了,大小姐可要注意保暖,小心着凉了。”暖阳笑着叮嘱我,小青身怀六甲后,她便接替小青成为了祖母的贴身丫鬟,顺便帮着处理府中事务。
说着她又转头叮嘱那些下人:“这天气冷了,动作都麻利些,保证大少爷和大小姐的房内要有充足的炭火,若是敢懈怠了当心老夫人怪罪下来。”
一路散步至后花园,远远便看到湖边亭中有一群人在闲谈。
“给大小姐请安。”我走过去,那群丫鬟服饰的忙给我福身。
“大小姐。”小青扶着婢女的手站起,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一举一动都有些艰难。
我蹙了蹙眉,这最多不过四五个月,肚子怎的这般大?
“青姨娘有孕在身,就不必行礼了,坐吧。”我抬了抬手,示意婢女扶她坐下。
“奴婢谢大小姐。”小青和善地笑笑,即使称呼她为姨娘,她也仍旧谦卑地自称奴婢,我的眼神稍有些缓和。
即使知道爹爹和祖母的真实用意,但看着母亲去世后爹爹纳妾,我终究是觉得心里发堵。
寒风呼啸,我打了个寒颤。
小青连忙道:“今儿个天冷,大小姐穿得如此单薄,若是冻着了可不好,奴婢恰好多带了一件披风,阿云,快给大小姐披上。”
阿云行了一礼,捧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走了来,浅殇接过披在我身上,顿时一股暖意袭来,将寒冷驱散。
“谢谢青姨娘了,青姨娘果然如他人所说那般和善。”我笑了笑。
“大小姐谬赞了,这是奴婢的幸事。”小青低下头。
“哟,都在这儿呢?”一群人簇拥着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哥哥,泽哥哥。”我笑着起身。
“大少爷,莫公子。”小青低头见礼。
哥哥淡淡地看了一眼小青,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莫公子,这样冷的天气,您莫不是还嫌热吧?”浅殇盯着莫正泽微红的脸,打趣道。
“咳,没有。”莫正泽看了我一眼,不自在地侧过脸,却是更红了。
见状小丫鬟们不由得捂嘴偷笑。
哥哥复杂地看了浅殇一眼,拉起莫正泽:“这儿冷,怕是冻红的,我房里有炭火,暖和暖和去。”
说罢,他转头对我道:“今儿晚上,我们要去福运酒楼,你可是要去?”
“大小姐!”浅殇摇摇头。
我犹豫了一会儿,看了莫正泽一眼道:“那……便去吧,只不过要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