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看着我,俯下身摸着我雪白的皮羽,三分带笑五分严肃的问:“你不害怕?”玻璃珠的眼珀里,映出他俊美又刚毅的容颜,我摇了摇狐狸脑袋:“不怕,有戬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是,在走之前,我想去看看红袂。”
“好。”很简单的回答,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意味着什么?是哮天犬一样的存在?哮天犬曾向我炫耀,说杨戬拿他当兄弟,我顶他问:“那你要是母的呢?”
“那——当然,是姐妹了!”哮天犬答得信誓旦旦,作为母狐狸的我似乎不那么淡定了,莫非这些天我与杨戬相处的感觉,是和哮天犬一样的么?若是如此,杨戬与哮天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反应倒是远没有,我与杨戬在一起时,哮天犬的反应大?
想着想着我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我待杨戬的感情还不够深,想到这,我对自己发了会儿脾气,心下发誓一定要把杨戬当作家人看待,这样自己就可以像哮天犬这样,看见别的动物躺在杨戬怀里,就像疯狗,不——像疯狐狸一样扑过去。
冒着大雪,跟着杨戬的脚步,我和哮天犬依次来到红袂的墓前,青丘本无冬季,因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更是冻土三尺,为了埋葬红袂,我与杨戬、哮天犬挖了一夜。
我和哮天犬倒没帮上什么忙,看着迷谷树上刻的红袂二字,早被风雪蚀的分辨不清,一想起红袂的离去,我趴在她的墓不多一会儿,眼眶便被大片大片的水泽覆盖,我轻轻地****着她的墓碑,又对着她的墓碑念叨了片刻。
“红袂,你见到我母亲了吗?真好,你可以去见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了。对了,我也遇见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呢,他说他要去救他的母亲。你曾经对我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做好的人,她会把自己做好的留给孩子。我已经见不到母亲了,所以我要帮助他,哦,忘了和你说,他叫杨戬,我帮他找到他的母亲,把她救出来和大哥哥团聚。所以,我要离开青丘山了。我一定会尽快回来陪你的。”
趴在红袂的坟前,我一直再想,以前我以为狐狸仙,只要是仙人就不会有感情,但这一次——我清楚的感受到什么是难过,什么是心伤。
而代价,却是红袂的命。
风雪更紧,山岚愈发浓密,杨戬催促着我,待回头再看红袂的简墓,早就分辨不出了。
我走在前头领路,哮天犬迎步过来,问我:“你这只狐狸,为什么能跟主人沟通?”我仰着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九尾白狐,自幼仙体,虽然出生不久,与人类沟通的能力还是有的。哎,你们出了青丘山要去哪里?去救大哥哥的母亲吗?”
“反正——主人去哪,我就去哪!”我打量着他,真是只忠心护主的好狗,哮天犬被我打量不过,“你干嘛?”“我只是看看你,怎么不行么?”我甩了甩身上落得积雪,身边的杨戬看着我和哮天犬斗嘴的模样,笑意悄然攀浮嘴角,而后脸上。
一连走了几天,大雪仍没有见停的迹象,我扬起狐狸头,问:“大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啊?”杨戬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告诉我他要去玉虚宫!我一双狐狸眼睛瞪得溜圆,听红袂说过玉虚宫是元始天尊住的地方,难道说?我赶紧抬头去问:“大哥哥,你——要做什么?”
杨戬俯下身,对上我的小眼睛,声音是毫不犹疑的:“拜师,救母!”我愣了,赶紧咬住他的袖子,道:“大哥哥,元始天尊很早就不收徒弟了,况且青丘离玉虚宫不下万里,难道你要一步步走过去?”
杨戬望着前方缥缈,冷峻的面容并未改变,“哪怕走上一万年,我也要去。小狐狸,你怕不怕?”
我盯着他的脸,目光又翩然落至在一旁玩的开花的哮天犬身上,想来我也是青丘的仙狐,心境岂能不如一只狗?扑到他的怀中,舔着他的脖子,我问:“记得我在红袂的墓前,说过什么吗?”
杨戬被我的举动弄的一怔,“记得。”狐狸爪子勾着他的脖子,轻轻的,生怕钩伤他,我贴在他的身上道:“所以,我会一直跟着你的,除非是你先不要我了。”说到这,心头涌上一阵悲凉,我不想被人嫌弃,尤其是他。
“好!”他抱着我的腰,温暖的气息扑入口鼻,我贪恋他的味道,也不知怎的,他身上的味道真得很好闻,难怪哮天犬总喜欢扑在他身上。我想,只怕我的狐狸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我道:“大哥哥,以后你叫我阿玖吧,青丘山上的狐狸有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叫的小狐狸,是哪一只!”
还未等杨戬开口,哮天犬跑来凑热闹,又开始了那难听的狗吠,我朝他努着鼻子,瞧他欲咬我却够不到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虽自幼生活在青丘,平日里却甚少出门,走了一个月才将将走出箕尾山,箕尾山后又是另一座大山,我不确定凭我这点微不足道的仙力,能否帮着杨戬走出青丘,再走了一个月后,却也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要单凭脚力走出青丘,着实太难太难……
我既不想耽误杨戬与母亲团聚的时间,又想着这样的日子能否长一些,我们三个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一个人在箕尾山很寂寞。我想,为了不这么寂寞,我也要一直一直的跟着他。
有时我在想,如果我的母亲尚在人世,我会不会也像杨戬这样,有如铁的意志?青丘这样的仙山,连仙兽仙禽都觉难走,更何况是人类?可他从未叫一句苦,我隐约感觉他不是一般人,在他的身上我觉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缥缈若仙。
红袂曾告诉我,有一种人类叫巫咸,世代靠捕捉青丘白狐维持自身仙力,佩在身上可百毒不侵,未卜先知。我不大懂人类的世界,觉得人类扒狐狸的皮毛佩在身上太变态。幸好,他和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