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盈走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那算命先生的自言自语,“曾经我为自己立下一个誓言:当这个世间出现了一个我读取不了的命运时,我就离开。小伙子,谢谢你的到来,你的出现,使我得到了解脱,从今以后,我可以真正歇息了。”
福盈讶异地回过头去,那株大树底下空空如也,瞎子算命先生早已不知所踪,像是刚才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
五天以后,福盈终于来到那座与他人描述里相差无多的山谷,此时季节,界河南岸的景色如同春天,但这山谷仍然被大雪覆盖,一路都能看到梅树,大都是朱砂梅,红艳如火地盛开着,暗香阵阵。就在福盈左顾右盼之际,几个人突然冲出来一把将他按住,然后把他带到了一所房子里,对着屋里那个正擦拭一口精铁宝剑的青年说:“无疆公子,我们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生人。”
青年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缓缓回过头来,他身影和脸庞非常瘦削,神情忧郁,他对着被几个人牢牢抓住的福盈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福盈扬起头,细细打量着无疆,像是喃喃自语般,“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无疆幼时被那对贫贱恶俗夫妇收养时,饱受虐待,一只耳朵被打聋了,后来虽然在黯星王与王妃多年安排御医治疗之下有所改善,但一只耳朵的听力还是较差,他侧着脑袋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福盈听他的语气,再看他的表情,半天才明白他只是没有听清楚方才的话而已,于是重复大声地说了一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无疆不再看他,而是端详着自己手里亮白如雪的剑身,说:“老老实实回答,否则我的剑不长眼睛。”
“是真的,虽然第一次看到你,但觉得特别面熟。”福盈目前身陷危险之中,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无疆的脸上。
无疆又望了一眼这个突然闯入山谷的青年,他有一张憨厚的脸,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那一抹光芒刺得无疆心里一凛,他想起了父亲黯星王在被暗杀之前与他长谈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确实是那机关师重阳的儿子,那么在这个世间,你应当还有一个弟弟。”他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春天快到了吧?新的一年,我就十八岁了。”
无疆一思索,比他小两岁,符合了黯星王的一部分说法,于是接着问道:“你是哪里人?父母又是什么身份?”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我是被一对兄妹收养长大的。”
这个回答,又符合了黯星王的一部分说法,无疆接着问:“你长大后没有去查一下自己的身世吗?”
“不太好查,毕竟我是几个月大的时候被收养的。不过,我的父母应当不是寻常百姓,从他们在我身上留下的一些线索就可以看出来,比如我有一只木狗,还比如我的手掌上刻着一个字。”
“木狗?”无疆一惊,急忙示意在场的人都出去,然后严肃地问:“你的木狗在哪里?”
“在家里,这次出来有重要的事,没带它一起。”
“那么,你手掌上的字呢?”
福盈举起左手,将掌心对着无疆,上面赫然是一个“阳”字。无疆低头看着自己左掌上的“重”字,两个字一起念出来就是“重阳”,正是那个天才机关师的名字。无疆心里顿时腾起万千波涛,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离散多年的弟弟,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时,听到青年说:“说到身世,几天前我还遇到一个算命先生,说我这段时间里会有亲人重逢的喜事,不知道准不准。”
无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轻易下结论,毕竟那个机关师太出名,也许他留下的一些线索很多人都知道,而眼前这个青年所说的话和手上的刻字,都是可以根据那些线索制造出来,无疆觉得最能证明他们是亲生兄弟的一件事就是:木狗。因为在这个世间,这样的木狗仅有两只,没有机关师能够制造出一模一样的来。于是他缓缓说道:“如果有一天你能把你的木狗带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个惊喜。”
看到青年略带疑惑的表情,无疆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你来这里又为什么事?”
“我来打听一个人,就是他收养我的,我一直叫他为哥哥。”
无疆一怔,“他叫什么名字?”
“雍和。”
无疆心里非常复杂,考虑了良久,还是决定告诉这个青年实情,“有一个叫雍和的铸剑师确实来过,但被荒泽王派来的人抓走了。”
青年大惊失色,“天啊,那不是凶多吉少!”
一方幽静的山谷被满满的金色阳光所覆盖,谷里的一所小屋内,一个红衣少年坐在桌前,桌上有一个简易的木架子,上面是一些纵横交错的细线,长短不一,每一根上面都系着一只小铃。就在少年神思恍惚之际,那些复杂交错的线中,有一根微微颤动了一下,而线上的小铃随即发出“叮叮”的轻响。
“西北方向,有客人至。”红衣少年急忙起身,走出大门往西北方向看去,却见一只鸟儿扑腾着翅膀远去,少年的声音有些失落,“原来不是人,是一只鸟儿路过呀。”
这些交织的细线与小铃,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机关,不论哪个方向有人或者物入侵,那个方向的小铃就会响。这个机关是红衣少年无事时布下的,它的作用是能够预防到来的危险,其实也可以提醒他某些机会地降临。
他曾在南国王宫里跳过一支独舞,然后立即离去,但也留下一点零星线索,他认为一定有人跋山涉水寻他而来,也许这个人正在路途上,左顾右盼,寻找着传说中的月光之谷,“嘚嘚”马蹄踏破无边春色,花瓣飞溅,彩蝶相逐。
他一定要耐心等待那个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