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愕然看着话语连珠语速飞快的我:“明煜后来是喜欢明戈来着……”
我击掌:“那不就成了吗?”
他脸上出现古怪的神情:“你早就想好了计策?”
“是啊。”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因为我做面具需要时间啊。”我笑吟吟地拿出一张人皮面具。
“你是想……不行,太危险了……”话未说完,少年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最后一次换药,当然要加点别的东西作纪念了。至于危险嘛……最好的机会只有一次,相信我,我绝对是最佳人选。而且唯有我亲自挽救天朝将士,你才会死心塌地地在我手下做事,不是么?
我戴上面具俨然明戈的模样,青涩而可爱,看向远处的日落城行宫,眼眸仿佛是驾驭流光飞舞后的宁静诗意。
行宫的狂欢仍在继续,每一个人都觉得象过节一般欢快。
“殿下正在兴头上,你却偏偏此时得了风寒,看我如何惩治你!”
西舒夜这三个字,是王宫里每一个人最可怕的噩梦。
“元姑姑,我错了,我错了,饶过我吧,呜呜呜——”
粉衣女子拖着那年老妇人的腿苦苦求饶,娇泪洗面,浑身颤抖。
“元姑姑,侍奉的女子若凑不满十人,殿下发怒咱们可都没命了。”
黑衣女子冷冷说道,目光如没有心的利剑。
“司命大人,我这就找,这就找——你,就是你给我过来。”
妇人眼尖,看见宫墙后一袭绿色衣角,便狠狠地一把拽过来。
“虽说是小了点,但还是能凑个数的。”妇人一阵心安,冷不防地看到我的面容,随即尖叫着扑通跪下。
“啊——卓姬,卓姬公主——”
园中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只有黑衣女子站着,殿下亲卫,不必行礼。
“起来吧,罚也免了,战神殿下在哪?”我眼眸亮晶晶的,仿佛宫檐上镶嵌的宝石进入了我的双眼。
“战神殿下此时在后殿休息呢。”妇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一阵风卷过,我没了踪影。
司命心中划过一丝疑惑,公主不是应该在巫师大人那里么,怎么跑到这行宫里来了。
一枝早春的海棠悄悄从窗外探了进来,映着米白色的长长的帘子,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意境妙不可言。
大大方方坐在梁上的我静静地看着殿内的战神,阳光透着白帘照了进来镀在他身上看起来更加是光芒璀璨不能亵渎,只是那人依旧在看那些奇怪的符文没有回头。
看了好一会儿,战神还是毫无动静,我终于憋不住了,举起手来招呼道:“明煜,明煜!”
那人总算是慢慢回过头来,进入血瞳的首先是高高晃荡的裸露的小腿,再往上,就是我比海棠花还明艳的笑靥。他依然神色未动分毫。
我撇了撇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然后借力长长曳地的白帘一路飘落,清透的湖绿色衫子被微风低低地扬了起来,像一只早春的新燕一般降落在他的面前。
“明煜你又不理我!”小嘴紧抿,眉头微皱,美丽的大眼里尽是委屈的神色。
战神没理我,径直干自己该干的事,当我如空气存在。
正当此时,帘后黑影袭来,战神冷笑一声,真是不自量力,一只黄金右手直取来人心脏,强劲的力道直接把黑衣人震飞,而黑衣人的短剑已刺进我的左胸!变故发生太快,一切动作只发生在片刻之间。
战神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倒在地下的我。
他又不会被刺伤,帮他挡什么挡?
“明……明煜……”
血泊里的我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冷汗一滴滴地从额头滑落到鼻尖,血液的颜色他已见过多次,他本来就是嗜血而生的,可是这次很奇怪,让他似乎有点不舒服。
“我死了……你……你也走吧……别做自己不想干的事情了……”说完这句话,我已到奄奄一息吊着口气快死的边缘,脸色苍白得萧索了万物,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不想干的事情?可是他也没有想干的事情啊。死?他突然觉得身体里的某个细微部分正在分崩离析,血瞳定定看向我的小手。
就是这双手,在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让他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像他一般冰冷。
这双手,带他上了大地最高的守望塔,世间万物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带他到血雾弥漫的未名湖,成千上万的转生的魂魄从那里涌出,湖边开得妖艳的赤焰花映照着他的血红的瞳仁,她的如花的笑靥。
带他到清晨的小溪,日落的山坡,深夜的草地,黎明的梦。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不会受伤,当他的身上弥漫了无数人的鲜血,这双手轻轻地将它们全部拭去,仿佛在擦拭着她最宝贵的东西。
如今这双手的主人要死了,这双手再也不会动了……
他突然全身都不舒服了。
我慢慢闭上了双眼,归于静寂与死亡。
明煜……这个声音开始在他脑海内飘荡,就像死灵索命一样,他拼命想摆脱,他可是战神啊,无坚不摧,嗜血而生,这世上还有什么他怕的东西,可是偏偏这该死的声音,就像是宿命的枷锁,是他一生的劫。
明煜……
明煜将军,你教我练武吧。
明煜将军,你的箭术真好,我也可以这么厉害吗?
杏花微雨湿轻绡,紫薇枪,巾帼装。
原来一切都回不去了。
那个小女孩,最终死于偃旗息鼓。
“啊——啊——”
一魂已殁,符咒俱消,成千上万的血红的魂魄咆哮着,从战神的身体里挣扎涌出,男子的黄金身躯迅速碾成眠于时光的碎屑,与少女同葬。
天云震压,往生之魂劈开那天,大地留拘,鲜血白骨踏碎那地。只见到血红的一片,破这万重苍穹。
伏于地上的女孩缓缓打开安静的目光,带着怜悯,带着苍生弄人的悲惘。
黄沙漠漠风过野,妖异男子的轮廓在日落宫,倾斜了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