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生天,小道却恍如隔世,没有太多的喜悦。
他很随意拉下头上防护膜,刺骨寒风扑面而来,微微毛雨润物无声,沉甸甸的黑夜象一只魔爪,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
他打开背包,从背后取下弩弓放入包里,穿上16岁时的那身衣服,虽然略微紧一点,但总比穿着作战服招摇过市强得多!
他伸手掏出指环,发现裤袋里居然有一块被水浸烂的纸团,小心拆开,纸虽破损,字迹犹在:
爱铸永恒………
爱你的云水谣!
这个迷一样的云水谣,拖出了尘封的记忆,她这十年来会在什么地方?过得还好吗?突然诺安在脑里浮现,打断了他的思念:可怜的诺安和安儿生死未卜,重责在身,我怎么能够在这里胡思乱想!
未来的恐惧笼罩大地。路,比黑夜更加黑暗,更加扑朔迷离!
“战争对人类伤害有多大?意识入侵有多严重??我还能相信谁?我能去哪里?”
一系列问题接踵而来,再加上十年来的信息断层,一时之间脑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小道盘腿而坐,把问题和现有残存的记忆进行归纳整理,力图尽快恢复人类的思考,寻找重返人类世界的突破口!
人!摆在面前的,首先是必须找到可靠的人!
张斌、凡罡、巴兰特、泰伦、杨雪、米勒……一张张熟悉的脸从脑海里掠过,但全都被他一一否决!
人的一生,平时看似朋友遍天下,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用心去寻找,却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孤独无助!
……
天边破白,晨风凛冽,树上黄叶坚韧地挺过了严寒的冬天,却逃不过宿命的安排,在生机盎然的春天掉落了,为新的生命让出了宝贵枝头………
一片黄叶漂落,贴在他的脸颊上,他挥手扫去,它却浸湿了,贴得很紧,没能扫开它!
小道捂住,触手处不象是枯叶,轻轻揭下来,原来是一张冥纸钱,黄涂料已经褪色,似有字迹,借着黎明微光,凑近一看:
你己经消失在地平线了……
还是泪水迷蒙了我的双眼?
岁月抹去了我十年的寻找,
小道哥哥,你在哪?
不喜欢…
刻骨铭心的思念!
不喜欢…
你还没有兑现的诺言!
不喜欢…
相逢隔着三柱清香!
哥哥,
纵使人间道路千万条,
我愿意用一生去走遍!
祈祷苍天垂怜,
梦中相见!
眼掠过最后落款,小道的心象是被人猛力打了一拳,全身一阵痉挛颤抖:鬼妹!时间是10.29!
“妹妹,她还没有忘记我!”
小道心中掀起滔天波澜,热泪盈眶。这个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妹妹,竟然如此痴情,十年了,却始终没有放下,年年都来祭拜我!
眼前的迷茫,却依靠一张在风雨中坚强存活下的冥纸,指明了方向,这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
小道起身,回望眼窟窿里的一泓绿水,心中激荡着更多的是百感交集!那里,埋葬了他十年的青春,埋葬了生死与共的兄弟战友,更埋葬了一份深深的爱!
他心里清楚,这种悲伤不能停留太久!
……
天阳已经升起来,脸普附近,除了呼呼山风,不见一个人影!
小道稍为整理一下衣衫,进入李家沟村。原以为李家沟村应该和往常一样平静,哪知道还没进村口,路二边搭满了帐篷,帐篷旁边架起了简单的篝火灶子,各种物资杂乱无章的乱堆乱放,有的己经扎捆好,村子里头更是密密麻麻,东歪西倒的临时睡帐、睡袋、物资,发出一阵阵恶臭!
小道找到之前的民宿,芳婶只是眼角掠他一下,倒完垃圾转身就进门。
“芳婶!”小道赶步走近,叫了一声。
芳婶回过头,奇怪地打量着小道:“没房间了!”
“是我啊!芳婶,十年前在你这里住过的房客,自由行探险者!”
芳婶凝神再瞧小道:“你是…你不是死……哎呀!鬼啊!”
小道当年打了2000元说好住一个星期,没想到一晚没住就掉窟窿里,后来打捞队捞了六七天,最后放弃了。
芳婶一家白捡2000元,心里一直有愧,这事是清晰记得!这时从小道的面相中依稀认出是当年的年轻房客,还不吓个魂飞魄散,丢掉手里杂物,脚战战抖抖跑进门,可就是不听使唤!
“芳婶,我不是鬼,当年被人救了!”
芳婶半信半疑,毕竟是上年纪的农家人,胆子也算大,她仔细再打量一番,确认小道不是鬼后,才长舒一口气说:“你这大清早的突然冒出来,可把我吓死了。你是来要回那2000元的吗?现在钱已经不是钱了,住一个晚上都不够。我们不扣你的押金,马上退还给你!”
小道笑着说:“我不是为这钱来的,当年也是我违约,这钱是你的。今天我只是旧地重游!”
芳婶一听,赶忙请小道进屋:“算是老熟客了,快请进喝杯山茶!”
芳婶边走边堆笑致歉说:“你看这屋子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真没房子可以给你!”
入门露井也打了几个帐篷,连主人简易餐桌也被搬到一边,横竖躺着五六个人,象是一家人!
芳婶“嘘”一声示意小道小声点,脚找地方,慢慢挪到飞椽厕所旁边,有张小茶几。
“芳婶,这是咋回事?搞得难民营似的?”小道坐下问道。
芳婶拿出个碗,二指捏了几粒茉莉花茶,泡上水。听小道的问话,反而莫名其妙:“小道先生,你该不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这核子战都打完了,到处辐射,不逃难到山里来,难到跑回城市?”
“什么?核子战争!”小道吓得跳起来!小道只知道人类发生了可怕的战争,却万万沒想到严重到这个程度!
“都快一个月前的事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情,是不是当年掉下去,在里头泡澡刚爬起来!”
芳婶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猜对了,小道恰恰刚刚爬出来!
“哦!对,当年破人救了,去治疗,今天才出院!”
“这些人………!”
“屋里都是些头脸人物,给的是硬货,村口是杂牌军!”
“什么硬货?”
“黄灿灿的那种,一条住10晚!”
“啥?一根金砖才十晚,芳婶,你们太狠了吧?”
“你以为我想要啊?这东西饥不能当饭吃,渴不能当水喝!我宁肯他们给米。”
突然想起好笑的事儿,“噗嗤”一笑说:“跟你说个笑,有个自称是大收藏家的,拿个画来要抵一个月租金,我说我们这土墙破瓦的,往那挂?他一咬牙,又拿了个破罐子,换住一年,说是什么汝窑残品,你说可笑不!”
小道明白和她瞎扯不上,看着这里的惨状,战事肯定很激烈,而冥学院一直被盯上,估计地面应该情况不乐观,皱了一下眉头问:“西河市没事吧?”
“西河市?这小地方不值一个核子弹钱,看电视上说这次居然来了十二枚民兵3,2条什么上帝之杖,全让冥学院的高科技给偏轨了!”
芳婶说着打开电视,得意的说:“可别小瞧我们穷山沟,我们这飞出了一只金凤凰,成了地球女王!”
“地球女王?谁啊!”听起来怪怪的!
“还记得那年和你讲的故事吗?有个八岁女孩,能看到鬼那个!”
“鬼妹?”
“对啊!这妮子大难不死,成了冥学院院长,现在冥学院控制了全球,大家私底下不就叫她地球女王了,要不这穷山沟,那会有那么多人来避难!还不是这里是她的家乡,想来沾点恩泽庇护,不愁吃喝的。其实他们那里知道,这丫头受的苦,不报怨就算有良心了,还谈什么…………”
“鬼妹成了院长,还成了地球女王?”芳婶每一个字,都象一颗炸弹,炸得小道脑子“嗡嗡嗡”直响,天旋地转地,后面的唠叨压根就听不进去!
这个突然的消息,彻底打乱了小道的计划,如果芳婶所言属实,那么这位痴情的妹妹,极大可能已经被意识入侵,将成为自己的头号敌人!
当然,这些只是自己的臆断,还需要事实来佐证!
电视里轮翻播放核子战的恐惧场面,水滴体在核战区穿梭救人,还有辐射病人绝望的哀嚎!
画面一切换:今天开始,人类正式踏上星际战争的旅程……
宣传语退去,电视里弹出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外星文明存不存在,这个争论已经有了恐怖的结果!我们人类的文明,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们必须抛开种族、体制、宗教、资源和意识形态的纷争,放下所有历史的恩怨,团结起来,动用一切资源,去思考人类的未来,去面对人类的共同敌人----牧星人!如果上天要让我们人类文明惨遭灭绝,我们也要在浩瀚的宇宙中,写下人类曾经轰轰烈烈,万众一心,不屈不挠,勇敢向前的光辉一页……”
小道心如刀割地看着电视里这位大义凛然的妹妹,心里象打翻了百味瓶,酸甜苦辣都有。这些大义凛然的说辞,此刻听起却充满邪恶,令人恶心!
“看看,我们的小山鸡是不是变成金凤凰啦!也多亏她,才制止了核战争,我们才能活下来,不然的话,美国还有4800个核子弹飞过来,我们全完了,听他们说,地球也会没了!”
“嗯!”小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芳婶继续唠叨:“这丫头,真了不起,听说那些大老爷们,都服服贴贴地听她的。她每天都坐着一个象天堂一样的屋子里,不知疲倦的全球跑……”
小道越听越烦燥,这些信息和他原先的预计出入太大,他需要静下心来重新考虑下一步行动,便说:“芳婶,我去透透气,这里有安静一点的地方吗?”
“哦!这后面有个核辐射监测站,听他们说这玩意儿比冥学院的落后太多,几乎废弃不用了。那儿倒是安静!”
小道别过芳婶,走出后阳台,穿过凌乱的帐蓬,向芳婶指的对面一间小房子走去。
临近门口,“咔嚓”一阵上弹的声音,二根半自动黑管顶住了他的脑门!
“站住!干什么的?”
“逃难者,晨早散步的!”小道举起手,大脑立即做出合理的语言反应!
“谁啊!”一声莺莺翠语传来。
“去别处散步,这里是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门内转出二个雄壮士兵,枪一直没离开小道的要害处。
小道下意识退了二步,暗想:“芳婶不是说这里已经废弃吗?怎么会有人把守?”
屋里走出一个绿军装少女,机敏地扫了小道一眼,小道黑色的手套,还有不合身的少年衣服,立即引起她的怀疑。
她向二个士兵打了个眼色,示意拿下!
士兵娴熟地枪口掉转,枪托往小道脖子一扣,改为军方特务连的擒拿手法!
小道从军装少女的眼色中,已经判断出对方要出手,往后一仰,双手抓住枪身一掰,“啪”二把纯合金钢枪枝断成二段!
这一下,不止二个士兵和少女吓了一跳,连小道自已也吓了一跳,“哇靠”这亚原子手套软得象张纸,咋硬碰硬捏钢铁象豆腐!
小道顺势推开二个愣住的士兵,说:“停停停,我真是散步的,不想惹事!”
少女浑然不理,一个左侧腿直飞小道脑袋,小道左肩略后,闪身避过,那知少女侧腿是虚招,右掌直飞小道锁骨,中途化成虎爪,扣个正着,左腿着地一蹬,借着右爪按住小道左肩,一个腾空翻身,落在小道背后!
飞腿、锁肩、腾空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冥学院学员的防身擒拿手?她是冥学院的学员?”小道马上警惕起来!
少女腾空时,左手抓起小道右掌,下地时母指掐住他的劳宫穴,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暗自得意,却那知道,这一锁一掐,用力处如碰钢铁,不但锁不住掐不进,手指被自己力道反弹震得疼痛难耐!不由啊的一声松手,小道左手反掐住她的劳宫穴,二个手指轻轻一捏,慢慢起身,把她的左膀反提到背后!
小女“啊,啊,啊”痛得直叫,随着他起身反而半蹲下去!“放手,快放手!”
二个士兵此时已拔出手枪,瞄准小道,小道微笑对他们说:“我沒有恶意,放下枪!”
二个士兵相对一眼,转头对小道说:“你先放开她!”
小道不理会,低头问少女:“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冥学院的分筋错骨手?”说着手上松了松。
少女立马站起来,恢复之前的高傲,冷冷的说:“左娅。你是谁?怎么也知道?不要以为制住我,我就会求饶!”
小道微微一笑:“别动啊!”拉过左娅,左臂把她扣在怀里。
左娅一阵怒火,头后仰用力一叩小道下巴,小道左臂用力往下一夹,二坨肉几乎被他压爆!
“别动,再动吃亏的是你!”
左娅又羞又恨,一股浓烈男人刚阳之气,又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当场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小道解开右手手套,食指轻点她的太阳穴!
有一件事他必须去求证:她到底有没有被意识入侵!
良久,小道收回食指,一把推开她!左娅转过身,眼神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反倒有几分失落,只是怅然地望着他!
“你不叫左娅,你叫邓娅!”小道松了口气说。
左娅目瞪口呆:“你……你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