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月并没有休息多久。
当第一块封炎石熄灭的时候她就动身了。
把东西收拾好，她又给自己穿了几层衣服捂得严严实实，又再在里面塞了几块能够保暖的封炎石并固定住，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行动不便，磕着难受也只能忽略。
但即使这样她的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
一路上的寒风呼啸冷冽得毫不留情，她不知道方向，却也只能顺着直觉往一个方向前进。
这是几乎赌命的行为。
可她已别无选择。
脸色依旧苍白如雪，本就清淡的嘴唇被冻到颜色甚至淡到几近透明，就连那双清明冷静的眼眸也好像覆上了一层霜。
连行动都能看出她的迟缓晃悠。
她怀中抱着的小黑忍不住再次说道：“要不你还是进空间吧。”
“你都说多少次了。”倾世月嗓音有些沙哑和有气无力，“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可能把你放外面。”
小黑皱眉：“我还说过我不会趁机逃走的，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这么固执干什么，幼不幼稚啊你。”
倾世月就是要嘴硬：“我就固执，我就幼稚怎么了？你又比我得好到哪去。”
“都说了我不会走，你怎么就不听呢！”
“你当然会走，我之前叫你听我的，不许擅自行动你不也是说都没说直接就跳了?”
小黑被她的“控诉”说得一时哑然。
“……”倾世月抿了抿唇，喘了一口气突然轻声说，“抱歉，我没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再不走，我怕我就走不了了。”
小黑犹豫的看着她，似乎在纠结些什么但是最后又欲言又止，想帮忙却帮不上，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悔恨。
……无能为力，真是太难受了。
“果然还是个宝宝啊。”
小黑一抬头就见倾世月那张苍白如雪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带着他熟悉的戏谑调戏。
真是难得见小黑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小黑都想用尾巴抽她脸了。
她明明清楚他只是身体是一个幼崽！而已！
打着哆嗦，倾世月无辜的说：“活跃一下气氛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变成这样肯定也不是你想的对吧，我只是觉得，那么不可一世的小黑大爷居然也会因为这种原因自责感到意外。”还有可爱。
“……”他决定不和倾世月说话了。
倾世月无声勾了勾嘴角，手指点了点小黑毛绒绒的耳朵，小声说：“不要不理我啊，我跟你说，小兔子太孤独是会死掉的，人类要是太久没人说话也是会死掉的……”
小黑耳朵一抖：“你说什么胡话，还死呢，你蟑螂命一条。”
“本来就是啊，你要是不和我说话我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小黑突然看向她：“你刚刚是不是转弯了？”
“没有。”倾世月眼神相当的稳。
小黑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不，应该说是结论。
他敏捷的跳上倾世月的肩头，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近距离看她。
倾世月也看向他。
依旧是那张雪白的脸，脸上除了苍白就是那不变的淡定从容，眼睛里也是一贯的淡然冷静，如果光看表面甚至还称得上神智清明。
“你生病了。”小黑肯定的说。
“我没有。”倾世月也肯定的说。
小黑伸出肉垫摸上她的脖子——这温度简直烫爪！
“都烧到说胡话了还敢说没有！”小黑狠狠的瞪她，“还想要命就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进铃铛里休息！”
“我不。”倾世月抱着他一脸执着，“我现在要是休息了就要永远休息下去了！”
“去休息！”
“我不！”
“去休息！”
“我不！”
小黑咬牙：“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也还是死，听我的赶紧去空间里剩下的我来，我有我保命的手段！”
“我才不信，你要是有那保命的手段早就跑了。”
“！！！”为什么这死女人就算是烧糊涂了说话也还是这么气人！
——砰。
倾世月抱着小黑的双手骤然一送，她终是只撑不住狠狠倒了下来。
倒在地上刚喘了两口气，她就想爬起来，但是刚刚支起了上半身手一滑又狠狠的摔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
倾世月终于没了力气再爬起来，整个人都在冰地上蜷缩起来，喉咙火烧火燎一样的难受，她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剧烈咳嗽。
过了许久她才缓回来，像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呼吸着空气，整个人都在颤抖。
“喂，你……”小黑怔然的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
原来人族发烧会这么严重吗？！
他明明记得一般人族发烧的症状比这个轻多了啊，为什么倾世月现在却就像个垂死之人一样?
小黑打量着倾世月现在的样子。
“呼，呼……”
她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眉毛紧蹙，嘴唇也紧抿着，看起来真是脆弱得不像倾世月。
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她最痛苦狼狈的时候了。
真是可笑。
明明她是那种无论多么恐怖多么危险的情况她都能风轻云淡应对自如，明明是个胆大妄为无所不惧连他都敢威胁的人族，现在只不过是在这小小的冰原上走了这么一会儿而已居然就露出这副弱相了。
人族身体果然很弱。
就算是她。
倾世月忽然感觉脸上有什么小小的带着温度的东西在她脸上蹭了蹭，虽然她脸上的触感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毛绒了。
倾世月费力的将眼睛睁开一跳缝。
“……小，黑?”
她只能看见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的漆黑。
好困，好累……
“不许睡不许谁不许睡！倾世月，你要是敢闭眼你行不行我分分钟丢下你就走！”该死，这女人在那个树洞里就开始不对劲了，她居然敢一直死撑到现在！
她模糊不清的呢喃道：“小黑……也好……你待会记得把铃铛和那个圈圈拿，拿走，咳咳，就当我强留你这么久的补偿还有我的遗产算了，嗯，里面的东西拿完了铃铛还是还给风摇摇吧，好歹是人家的传家宝我只是个借用的，别贪心，你想走也就趁现在越快越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还遗产！我都不想弄死你了，说明你肯定是个能活很久的千年孽障！”
千年孽障……真是个过分的说法。
倾世月想笑一下，却咳到没办法说话。
小黑又咬牙道：“你要是能活下来回头你想怎么摸我的毛都可以！”
“真、真的……?”倾世月眼中闪过一丝光，“肉垫，尾巴，耳朵，肚子……随便摸？”
小黑：“……嗯……所以你一定要活着，不许睡着，不许死。”
但倾世月却突然没声了，小黑心头一跳，长长的尾巴狠狠甩倾世月脸上：“回话！不许睡！你绝对不许睡，睡着了就真死了！”
“……”倾世月过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睛费力的说，“我只是在感动，我没睡。”
话虽如此声音却很沙哑无力。
“倾世月，快点想想你以前有什么留恋的人或者东西啊，故事，或者故事！你随便说些什么都好！绝对不能睡着！”察觉到她是真的快失去意识了，小黑的声音有些焦急。
故事……她知道的，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个。
倾世月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从前，有个贫穷的小女孩……他们一家都很贫穷，小女孩在过节的时候也要出去卖火柴，她又饿又冷，但是卖不完火柴她不敢回家，她在大雪里走啊走啊，没有一个人愿意买她的火柴……咳咳咳！”
又是喘气了许久，倾世月呼了口气还是继续把故事讲了下去：“她独自一人在角落里擦亮了第一根火柴，她获得了短暂的温暖；她又擦亮了一根火柴，她看见了丰盛的美味；她再次擦亮火柴，看见了美丽的圣诞树；当她擦亮第四根火柴时，看见了她慈祥的去世的祖母……”
声音又弱了下来小黑又想甩尾巴过来让她保持清醒，但是倾世月却只是停顿了一下：“我有祖母……?”
“……”这槽，他事后再吐，“你继续说。”
倾世月翻了个身，眼睛空茫茫的看向略微暗沉的天空，思绪似乎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小女孩想要留住祖母，于是擦亮了所有火柴……”
“后来呢?”
“后来……”倾世月轻声，“后来……小女孩在微笑与满足中死去了……”
“你讲的这什么破故事！！！”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该睡了……
倾世月再也支撑不住了，缓缓闭上双眼。
“晚安……”
“该死，你不许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