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王侯两人吃吃喝喝玩玩笑笑的走在大街上，一路游荡，从东家的米粮店，逛到西家的铁匠铺，从南边的水产批发，到北边的丝绸店。没事东问问西瞅瞅，一会坐下来和小二吃梨子，一会在地摊上买点甜糕点。
小孩子往往是无往不利的，因为他有一副欺骗的脸孔。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两个跟着父母进城，到处乱跑的熊孩子，所以毫无戒心，也就无话不说，再加上时而是顾客时而是朋友的身份，那就是如鱼得水了。
姬明一边玩耍，一边心里记录着沿街的铺面。王侯实在是对哥哥无话可说，或者不可理喻。刚才城门口搬砖头，现在又在路边玩石子，虽然自己感觉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也不用到处玩小石子吧。小孩子是可以玩，可是好歹自己曾经也是村霸一样的存在，蹲这像怎么回事。
一个小石子，又过去两人，再放两个小石子......
这都一炷香了，数数小石子，再去下一个路口接着数。多亏前段时间学了阿拉伯家的数字，否则王侯敢肯定自己这会早就迷糊了。在大薄石板上，记下数字，赶往下一个路口，对面的姬明也从地摊大婶那起来了。
这个老大娘一个劲摸头，多好的孩子，有点买糖吃的铜板，还记得给妹妹买点木梳子，家里的小孙子怎么就没这份心呢？回家好好教育教育，给他说说今天自己遇到的这个小哥儿。
“哥哥，你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隔三差五的犯傻劲，这西市北坊都转遍了，你这东问西说的数石子，可以结束了吗？”王侯憋着嘴巴，一脸便秘。
“闭嘴吧你，让你记得都记下来。给，刚才糖铺子买的小糖果，留点给鹿丫儿，知道吗？”姬明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数据收集，对于这个孩子有多么的不解无聊，但是没办法啊，自己对这一无所知，总不能拿个大炮怼天怼地吧。
西市分主要的肉鱼富贵区，那里经常出没有钱人家的管事，在进入之前的地方，两边是丝绸成衣铺子，还有很多糕点金银店。简而言之，这里就是以富贵有钱人家消费的日常用品百货场所，以及相关的延伸小商品市场。
鱼肉鲜活区后面就是各种铁匠铺，青铜器雕塑之类，一般买农具的都是在卖完粮食以后买，所以这类店铺就依托粮食店肉铺生活区为主，而且刀具一般都是屠户用的多，保养得多。
西市偏角的地方是买卖一些奴婢的地方，虽说大越现在规定不许随意买卖中原人口，可是遇到灾年，也大多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奴隶里以西蛮和北奴为主，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腥臭肮脏，不适合小孩子进去，姬明瞄了一眼，就被一老汉呵斥离开。
北坊住宅区，那就是高门大宅，红砖青瓦，时而飘荡着淡淡的幽香。一看就是别墅区，交通便利，绿化覆盖，时有流水穿梭其中，华盖云云，锦缎之士络绎不绝，没有万贯身家不可居于此啊。
一边带着王侯往东走，一边数着刚才的统计。甲路口一百四十二，其中三十六锦衣。乙路口一百一十，四十二，丙路口九十，七十六......
王侯可不管姬明在说什么，反正有糖果糕点吃，他就万事大吉，干再多的活也无所谓。你以为姬明是心疼妹妹才留给她的吗？呵呵哒，有着一个坑哥的妹子，他可没这想法，完全是自己无法忍受这黑不溜秋的东西，这尽然是糖.....
“站住，别跑，赶紧抓住他......”只见一肥头大耳的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四五个统一装束的人追着一个汉子。
姬明远远看着，这种情况自己小孩子还是尽量不要掺和为好，看看热闹就行。只见管事的胖子，飞起一脚，揣在那汉子背上，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然后四五个人围上去就是一顿乱打。不过，好在被打的人聪明，抱着头圈着身子就是不放开手。
“让你这小子还敢赌钱，喝酒钱不还，赌坊的钱也敢不还。要不是老子今天亲眼看着你在南门外的泗水码头结了工钱，还以为你没钱还呢。我呸，老子开个小店容易吗？看你下次还不还酒钱。”胖子一边吐口水，一边很愤慨的说道。
原来是个开饭庄的，汉子差酒钱不还，可怜他，就没催，谁晓得原来是有钱故意不还。原本以为是一伙人，谁知道胖子走了，剩下的几个还在打，一个劲的让赔钱。
“让你多事，让你没钱，我让你出头，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刀爷的赌坊也是什么人都敢撒野的吗？下次给我老实点，最好闭紧嘴巴，否则爷爷们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多管闲事。”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意犹未尽。
“还有气吗？吱一声，这汉子真的......你没事招惹那些人干嘛？”街边的大爷上去拉拉胳膊，还端了一碗水给那人喝喝。
“多谢老人家，”这大汉缓了半天才出声，“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骗我钱还不还给我......”
“你这娃，你见过有几个赌钱还给你的，十个赌坊九个骗，你进入耍就要有准备输的心理。”老爷子摇摇头，实在看不下去，赌钱就是条不归路，没有对错之分。
“走了，喂，走了啊......”姬明拉着王侯，热闹都看完了还不走吗？从大汉身边路过，就迈不动步子了。
王侯慢慢停下来，站在那里，手里的东西也不吃了。姬明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一脸严肃，充满灰暗，眼睛里弥漫水珠，时而咬紧牙齿，时而张开嘴喘气。他仰起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蓝茵茵的天空，烈日高照，还特别热。
姬明一会看看天空，一会看看王侯，他觉得王侯看天空的时候像个圣人，悲天悯人，开启心灵衰竭光环一般。自己也不好再拉他，跟着一起站在那，看他什么情况，万一是个急诊，自己也好打120，不对，找个大夫。
“父亲......”
姬明对着太阳竖了一个中指，世间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上演，这么大一个城，怎么就这么巧能遇上？这下热闹更大了，更有的看了。
那汉子闻声抬起头，一脸的疑惑，待到适应光线，眯着眼睛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孩子。
“儿子，你怎么到城里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一脸怒色，刚抬起手来，又低下头。
“想来应该是没饭吃了，”在他的心中，儿子只要是有一口饭吃，也肯定会听自己的话，在乡下玩耍，一脸的懊恼之色。
“来，拿着，这是父亲今天刚结的工钱，十文钱，够你吃好些天了。”说着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姬明不知道他这十文钱是一天剩余的还是还没来得及用。居住在这样的大城，不是你收入高就意味着生活好。就像姬明梦中一样，很多人觉得工资过万就活的好，殊不知，在有些地方，在有些岗位，这样的薪水只够打发平时吃用开支迎来送往，多一分钱支出都要东拼西凑。
“我不要你的钱.....”王侯大吼一声，歇斯底里，，把钱摔在地上，铜钱蹦的到处，骨碌碌地乱滚，吓了姬明一跳。
“你就是个赌鬼，一个酒鬼，我娘嫁给你，那是她瞎了眼睛，你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好好挣钱吗？你不是说自己在城里过得很好，酒肉管够吗？”王侯说完，眼泪都含住了，狠狠的盯着父亲，然后把吃的东西摔在地上，撒丫子跑了。
汉子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弓着身子，一文钱，一文钱把散落的铜板扣起来，走进不远的小酒摊子，买了一坛酒就躺在街边喝起酒来。
姬明追着王侯的方向去了......
在东市的青楼拐角看到他，一个人蹲在阴影之中，不停地捡着石头。
“心情难受就不要做了，去二叔那等我，这几处街口，我来就行了。”姬明实在不放心，感觉自己再让他呆在这就是造孽，更不要说帮自己干活了。
“哥哥，能给我买一坛酒吗？”王侯抬起头，满脸的恳求之色。
.......
姬明走进旁边的酒肆。
“小哥，你看我这所有铜板，能买到的最好的酒，拿给我一坛。”姬明掏出母亲偷偷缝在衣服里的小口袋，掏出一捧铜子。这行为让小二一阵迷惑，毕竟一个穿旧麻布衣服的小孩子，突然拿出一堆钱买一坛酒就很离奇，更不要说这里是烟花之所，繁华之地。
“有，这就拿给你。”虽然迷惑，职业操守还是在的，麻溜的去拿了一坛酒，放在他面前。
“给，慢点喝，防止呛着。”
“咳咳......”
王侯喝着酒，姬明自己在忙着数人。一个在面对人生如此重大打击的情况下，依然遵照哥哥的嘱咐在这数人的兄弟，姬明觉得自己的这坛酒该请。
于是，在周围衣冠楚楚的人群外，两个鹤立独行的小屁孩招来一阵阵好奇的目光。旁边青楼楚馆的刚起的姑娘传来阵阵嬉笑声，肆无忌惮的光着肩膀在那观望，时而点评这两个孩子谁是傻子，或者都是傻子，就差开盘口了。
“小哥儿，别玩石子了，姐姐这里有更好的，快来啊。”
“小孩子，我这里才有更好的酒，要不要尝一尝？”还真有姑娘让龟公送来昨夜的剩酒，引来一片嘻嘻哈哈，和路人的起哄。
王侯喝多了，拉着哥哥，一会哭一会笑。
“小时候，我听大伯说，父亲以前是北方军队里最厉害的百人队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受到很多奖赏，后来跟军中将领的侍卫起冲突，失手杀了对方，楚王再三保证和协调下才保留一命得以回乡。”王侯打了个酒隔，顿了顿语气。
“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留下病根，到我稍微记事的时候就病逝了，父亲由此不再见我，或者很少见我，每年除夕才能看到他。虽然每年都给我带很多好吃的，但是我不需要这些，我想让他带着我。
我都快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却很清晰地记得，母亲总是低声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个英雄，是一个大将军。让我不要记恨他，她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她希望我将来也是个大将军.......
大伯告诉我，父亲得罪人，不敢回家，怕连累我，而且他一直以为我是个灾星。因为我的到来，害得他失去母亲，听大伯说他在城里酗酒赌博，我从不相信。我见到的父亲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依然是那个军中百人斩。”
两个小孩子默默无语......
“哈哈哈......一个懦弱的酒鬼，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我为我的母亲感到不值，她嫁给的根本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一个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抓住姬明的肩膀，看着围观的人群和青楼的嘲笑。
“哥哥说，我是王侯。”他小声对姬明说了一句，姬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醉鬼想干嘛？
王侯突然大声吼道，冲着人群，冲着高楼，冲着头顶的天空。
“我是王侯，不是二狗子。我是王公贵族之后，百人斩的儿子，而我将来也会成为新的百人斩，千人斩，万人斩，一个无坚不摧，无往不胜的大将军......”说完哇哇吐出来了。
麻烦你下次吐得时候，离我远点好吗？我的衣服，这味道，我是有洁癖的人。
“哈哈哈，你们看看这小孩好有意思.......”
“他还是王公贵族之后呢？有这样的王侯吗？”路边的行人如同看猴子一般。
“哈哈哈，他还当万人斩呢，这个死穷酸.......”一个富贵公子笑着说道。
“我听到他说是大将军，酒喝多了吧？”青楼里传来放肆的大笑
姬明抬头看着周围大笑的人群，面带微笑的道歉着，面部的肌肉都在挤压着，称述喝醉酒了。
这一幕多么的似曾相识，跨越了历史的时空，所有人都在笑着，对啊，肆无忌惮，仿若无人，幸灾乐祸，世人不都是这样嘲笑着过完一生的吗？然后被历史淹没在沙河之中，百年后从没有一个人记得你曾来过这个世界。
“哈哈哈......”这个世界太好玩了，姬明也跟着放肆的大笑，如同他人一样，使劲得嘲笑着自己。
“哈哈哈....”众人笑得更欢了，从没见过的两个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