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姬明才感觉身子有点力气，有点温暖，感觉身体的力量开始回来。
“我儿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娘去地里把草给拔了就回来。“
姬明摇摇头，尽量模仿口音好让母亲能够听懂，“娘，我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感觉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失魂症要慢慢养着的，我儿不用着急，也有可能睡懵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你还小，记不住事情很正常！”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头。
鹿丫儿自告奋勇，“哥哥我来告诉你小时候事情，小丫记忆可好了！”母亲点点头，担忧的目光看着他一会，背着个筐就出去了，虽然有点不放心，还是要先顾着地里！
于是，在鹿丫儿嘚吧嘚吧声里，姬明知道了自己过去的事情。鹿丫儿今年八岁了，哥哥比他大三岁，还有一个大哥叫大鹿儿，五年前和父亲王爷一起去北面驻防，他和母亲去送别，两天后回来时，母亲说哥哥学艺去了！
自家是楚王的封户，同时也是家兵，父亲以前是北方流浪过来的，王爷开粥棚救济才挺过来的，后来就当了护卫数次救过楚王性命，更因为有一次打猎时候父亲帮助挡住野猪的进攻而救了王爷一命，所以就放归国人，虽然还是种着楚王家的地，但是地租都是很低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两人散步走到家西面的大河，鹿丫儿说这是泗水，听村里的老爷爷说，很久以前是一条很大的河，后来年年灾害，大河改了几次道，就慢慢干涸变小了，如今流经小明山，汇入大江。
两人拍拍屁股，在河提上坐下，“鹿丫儿，你能让哥哥安静下吗？”
额(⊙o⊙)…小丫一脸的委屈，嘟着嘴，拔起几根地上的草，放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咬着！
姬明微笑着把她搂到怀里，亲亲她的额头，也学着捡了个嫩草放在嘴里，芳草的清香味，口感并不是很好，还有一股土味腥。鹿丫儿似乎懂了哥哥的意思，笑眯眯的跟着哥哥的目光投向大河。
夕阳西下，余光铺满河面，荡漾起层层波纹，红暗交替，甚是美好，一时忘却烦恼！
一阵微风徐来，吹散了姬明一头的疑虑！人，都想活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甚至忘掉所有烦恼，只余眼前美好！姬明以前也是这么想，可是当自己真的忘掉以后，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梦似幻一般！
静坐良久，鹿丫儿一会看看哥哥，一会看看太阳，瞅瞅河面，没有大鱼上来啊，只见傍晚的霞光笼罩着两人，还有点冷，往哥哥怀里钻了钻！
姬明把小丫搂在怀里更紧点，八岁的小孩还这么瘦小，这几年也是过得不好啊，想想刚才喝粥，在母亲的目光下，还能抱起碗，一口见底，也是一种本事啊！
到现在姬明还在纳闷，那五碗粥她是怎么喝下去的。一边摸着鹿丫儿头，一边努力回忆，直到余晖没入水中！
后来，鹿丫儿在回忆这天的时候，只记得哥哥似乎在沉思，面无表情，很严肃忧伤，自己的头上多了几个小旋涡，好久才解开，可是那天的夕阳很美，是母亲在父亲大哥离开后最美的一次夕阳，红霞铺满天，半江瑟瑟半江红！
回来的路上，鹿丫儿又调回频道，开始大谈她的养猪经验，从每天猪的动作到它优雅的语言，婀娜多姿，以及每天割猪草的日常，回忆村里的男孩子们每次和隔壁周庄的战争，可怜的挨揍经历！
天黑以后，家家都是黑灯瞎火，偶尔有几家亮一下，不久就灭了。母亲又拿了一床芦花被盖在姬明身上，鹿丫儿也偷偷钻了进来，叽叽喳喳叫着，挠着哥哥的腋窝，痒得姬明哈哈笑个不停，不久玩累了，抱着哥哥一起进入梦乡！
姬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也是下午三点醒来，依然如今天一般，然后也是母亲在做饭，明明今晚吃的是粥，梦里吃的确是芋头，在一个铁盒子里看小人玩耍，在迷惑中长大，在一个四面是围墙的地方上学，感觉格格不入，姐姐为了自己，去不了那个地方，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自己在旁边静静看着，而父亲无能为力，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哭了，不明白原因，就是想哭！然后地动山摇。。。
啊，啊，前一声是从梦里惊醒，后一声是撞到东西。鹿丫儿趴在被子上号哭起来，母亲惊醒，慌忙起身，借着窗外的微光上前询问！
鹿丫儿哭哭啼啼地说：“哥哥身上突然发热，然后就在哭，自己被吓醒了，也跟着哭不敢出声。”刚把哥哥摇醒，接着两人撞了个脑瓜子！
母亲哭笑不得，同时紧紧抱着姬明：“我儿怎么了？千万别吓为娘！”
姬明呆了呆，摇摇头，问了句：“娘，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已经醒了？”
妇人摸摸头说：“说什么胡话，傻瓜，做梦吓到了吧，现在肯定清醒了！”
“啊，你掐我干嘛？”
鹿丫儿笑的咯咯响，“这就不是梦了，娘说梦里没有疼痛！”
姬明点点头：“刚才我做梦，像今天一样醒来，看到娘在做饭，吃完饭在看一个铁盒子，里面好多人在打架，我还有个姐姐和弟弟，还有一个围着墙壁的学校，路上跑着公交车！”妇人刚听，吓得面如土色。
母亲慌忙起身，把姬明穿好衣服，鹿丫儿自己穿好，然后拉着就开门走出去，天上是满天星斗，东方的那颗最亮，静谧而幽深的宇宙铺开在天空，此起彼伏是眨着眼睛的小星星，有点微凉，摸黑走着。
“公交车是什么？”小丫头又刷存在感了，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就是有着四个轱辘的铁盒子，在一条直路上跑的很快！”
“哥哥，铁盒子也能跑？”而姬明却感觉很奇怪，自己怎么知道公交车名字的？
还是妇人摸着头，姬明能够感到手上有湿润的感觉：“儿啊，以后可别把梦里的东西当真的，会被人笑话是傻子的，失魂就算了，可不能是傻子！”
行至庙旁，母亲拉着姬明跪下，鹿丫儿跟着跪下磕了三个头。
“小毛子乖，三天两头该回家了，土地爷爷想你了。
小毛子不要怕，三天两头该回家了，老祖宗想你了。
小毛子回来了，三天两头魂回来了，父亲母亲想你了。”姬明跟着母亲念得节奏，一边磕头一边似乎拿着地上的尘土往脑袋上放，九次以后，才停下来。
“儿子，好点了吗?”
姬明看着母亲，天黑虽然看不到，还是伸出手，抬起来抹抹眼泪道：“母亲不用害怕，孩儿就是做梦被吓到了，你叫了以后好多了。”
说完，眼睛一热，跟着母亲默默流泪。
虽然知道梦还是如此清晰，可是还是安慰母亲自己做梦，蒙了而已。人生总是如此，你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又最后魂归何处，但是此生的父母，确是人生来第一重要的东西，他们给予了身体，然后更重要的是用爱再给予我们灵魂。追溯我们记忆中最初最早的记忆，那天下午，阳光灿烂，我醒来，遇见此生爱我的人，我很欢喜！
天亮了，母亲去河边打水，鹿丫儿在给猪喂猪草，而姬明坐在门前看日出，偶尔经过的几个村民对他指指点点，被二叔呵斥一下就离开了，看来二叔在小明庄这几十户里还是有点威望的，听说每年祭祀祖宗都是他主持的，老的很多身体有恙，战争从来就不是什么仁慈！
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向这个小村庄的时候，姬明还在想晚上的梦，如此清晰完整！母亲回来了，看到他在发呆，面上担忧之色更深，鹿丫儿抱着干枯的树枝走进院子，早餐的稀粥香味飘起来了！
姬明到屋后把昨天扔的东西捡回来，上前说到：“娘这些好像也可以吃。”
妇人看看，这东西长得真丑，又想起后面小松家开春吃的漂亮蘑菇中毒事情，果断打消尝一尝的念头！
“儿啊，家里有吃的，你学艺带回来的东西怎么能吃呢？收着，虽然失魂了，对师父留个念想！”
一家人围着木桌吃起了早餐，一盘干的萝卜干，毫无味道，加上黄色的小麦粥！很难吃，喝起来嗓子都能感到那种粗糙的触觉，但是饥饿和氛围还是让姬明吃了下去，味道还行，麦香十足！
母亲去地里除草了，这时候麦子可以撒手了，豆萁还是做好最后一波除草！鹿丫儿要去放猪了，貌似家里就自己是个闲人，姬明找来小刀把芋头切几块，把土豆浇点水，等发芽了，在切开种植，其他的一股脑撒在屋后的菜地和池塘边，反正都是空地，以前父亲没事挖的，准备养鱼的，可惜战争开始了！
跟在鹿丫儿后面去放猪，远远就看到一群孩子在叫她，夹杂几个小男孩的声音，有点令人讨厌！
“鹿丫儿，快走，早点放好回来骑马玩。”
“小丫，这就是你那个傻哥哥？“说话的小孩吃了小丫一记白眼，旁边两个小女孩跟着起哄，傻哥哥傻哥哥的叫着！
鹿丫儿生气的回骂，旁边大点的小女孩劝她别理他们，一群人笑笑哈哈，骂骂吵吵中，走在清晨的阳光里，愉快的放飞起来！
一排猪羊层次不齐的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随时用嘴巴拔起嫩草，或者用鼻子灵敏地拱着地，找些小草小虫子吃。
姬明感觉很开心，虽然被骂傻瓜，并无多少恶意，也就不放在心上，上前摸着矮矮的小丫头，低头微笑着说道：“鹿丫儿，你说哥哥傻吗？”小丫摇头！
“既然妹妹都不认为，那就无须在意了。既然我不傻，就随他们去叫吧，哈哈哈”小丫也跟着笑起来，于是一群小孩子笑的更欢了！
姬明感觉很轻松，从未有过的感觉，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跟着撒丫子跑了起来，喔欧欧的叫着，奔跑着！如果有人远处看，就会看到一群小猪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一群哇哇大叫，哈哈大笑的小孩子奔跑在清晨的阳光里，其乐无穷，很傻很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