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不知道历史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诸族最终会如何共处。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助那些困难的人们。草原数百年的生息，有多少老人走失，又有多少少女沦为枯骨，弱小的种族，也该有自己生存的权利。圣人教化四方，化诸夏成中原，融合百越东夷而成华夏中原。龙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出则盘横苍穹宇宙，入则隐匿深渊溪流。
姬明心中准备许多备案，在一路行来的路上，就思索着此行的目的。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掠夺似乎是无法摆脱的毛病。每到天灾降临，生死攸关之际，铤而走险，绝地求生，就会入侵其他种族。姬明不敢确定未来，只能试探族中的决策者。
凡是理智聪明的人，不会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又不是政治博弈。姬明相信，能够成为一族族长，必是睿智之人。中原千百年来的强盛，凌厉之威与圣人之言辐射诸夏。就算自己一点主意没有，这雪狐族也断然不会杀害自己。更何况燕王在侧，声名远播，光环加身。
既然与师父是故人之交，身为长辈，脸皮还是需要的。姬明直接言明，唯有入侵方为上策，静待诸君选择。要不生，要不死，只有此时最为考验人。站在帐外，姬明提心吊胆，生怕最终真的选择入关。那样两族都会死伤惨重，两族纷争，一旦战争，那就没有赢家。
过程是痛苦地，结果是幸福的。或许恐惧，或许明智，总之，狐族选择苟延残喘，等待大越皇位尘埃落地。
姬明决定帮助他们生存下来，抛出第一套方案，也是最为浅显的措施。以海路换取商贸利润，以南秦之粮，补狐族之缺。先让他们能够活下来，甚至生活稍微好些，增强狐族的实力。
在斗争中求发展，在均衡中求稳定。狐族实力的增强，抑制苍鹰族的东扩，保持两族的势均力敌。在暗中观察后续动向，如若实力膨胀，带来野心，那就到此为止，逐步收回助力。倘若，真是个和平的种族，只想求得一席之地来繁衍生息，那就再接着推动第二步计划，富庶与教化同行。
牧民生活困苦，北地苍凉荒蛮，总不能看着这些人都饿死，或者战死在这片土地上吧？我们的文明，扩张从来不是为了毁灭。牧民就像鱼儿，我为大河，君如池塘，鱼儿可以游入大河，河鱼也可以逆流而上。征服融合，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在于，这是鱼之所欲。
姬明相信，如何雪狐真的想要族人富庶安康，绵延万代，近在咫尺的大河，是最佳的选择。诸夏之人羡慕中原，土地肥沃，安居乐业。姬明也可以让诸夏变得如此，只要接受中原的文化，放下刀兵，抑制贪心。后续的棋子会接二连三地落下。锦绣繁华的辽东大地，指日可待。
骑在马上，姬明平静地注视着山峦起伏，山顶白雪皑皑，山下却松涛阵阵。老太太眯着眼睛，慈祥地注视着少年人沉思，青涩的脸上，表情如同沧桑的老者。小鼠有些惭愧，大感七哥失礼。长者已经唤过，依旧默默不语，跟随着骏马，起伏不定地发呆。
老太太伸手打断，清晨的阳光穿过山林，在银发间闪闪发光，给少年人镀上一层金粉，如同寺庙的菩萨一般。马车吱呀吱呀地响着，微风透过车窗，抚摸着白发。
“七哥，我们上山了，马先放在山下......”
小鼠的声音打断姬明的思绪，老太太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活动一番筋骨，招呼祭祀萨满以及护卫的骑士，准备上山。姬明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挠着脑袋，上前扶着老太太。
山间雾气稀薄，在阳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路的石板路，修建地颇为平整。老太太一边往山上走，一边介绍着周围的风景，回忆着古老的传说，讲述那些口口相传的神话。
从盘古女娲，到金乌仙狐，从秦皇楚帝，到仁武文孝，天南地北，神佛仙鬼，无所不包。姬明欣赏着千奇百怪地林木风景，侧耳倾听老人家的诉说，不时有些疑惑地提问，或者耍宝地对神鬼调侃。人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七十随心所欲，大概就是老太太现在的状态。对姬明调侃鬼神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跟着调侃金乌与仙狐的爱情。
“上古之事，祖奶奶肯定不知晓真假。但是知道金乌释放所有，融化这千年寒冰，以解狐族之危，就值得当神去祭祀，反而是仙狐这老祖宗，有些女人家的小心思，倒挺是像人的。”老太太嘀咕着说道，揣摩着古老神灵的八卦心思。
“祖奶奶说的是。我也听长辈讲过那些古老的神话，钦佩不已。盘古牺牲自己，开辟天地，对自己没利，对芸芸众人有利。女娲成神是造人，给了人灵魂，这才有了思考。再看伏羲，演八卦，传于人，这可是大恩德。即使他们是人，到了如此胸怀，我也愿意当成神来祭拜。”姬明坦言说道，一副神往地表情。
“没想到，你对神灵如此理解。祖奶奶到了六十多岁，才去追究真实与虚妄？我生来，就不懂自己如何有了智慧。你看这路边石头，到他有了智慧，就算千万年也难有可能。你我，生来就是奇迹，或许只有神佛仙鬼才能创造出来的奇迹......”老太太眯着眼睛，拍着姬明的小手说道。小鼠一脸懵懂地听着，抓耳挠腮地挠着头。
“很多人都自认才智高绝，甚至怀疑先贤。那些伟大的功绩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不过尔尔。似乎自己回到曾经，比他们还厉害。可是，晚辈想啊。这条山路，现在铺满石板，我觉得登山不过如此。可是第一个登山的人呢？那可是布满荆棘。思虑到此，神农仓颉大禹商汤，周公秦皇，那是真神也。万世以后，当为子孙荣耀，华夏神佑。”姬明站定，望着绵延往上的石板路，直达云雾缥缈的山巅，感慨地说道。
“你说的对。我诸夏各族，为何到现在还如此凋敝，我们只有寥寥无几的金乌与仙狐，没有伏羲周文武，没有秦皇楚帝，文道不盛，武道不隆，就连泗水书院的夫子都没有。到了如今，岌岌可危。你们才是真神护佑的部族，金乌不过是你们神话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天帝之子。”老太太低垂着眼帘，回头望向苍茫的大地，此处已经到达山巅，目之所及，尽是辽东之地。
众人慢慢停下来，静静地站在身后，跟着老人的目光，远眺这白山黑水之间。大地一片灰蒙蒙的。羊群如同天上丝丝飘过的云朵。山顶寒风欺凌，脸上的肌肉逐渐僵硬，衣摆淋漓作响，山间森林郁郁葱葱。
“你救了很多的人，喃喃老者，呀呀幼童，漂亮姑娘，健硕儿郎......”
老太太低声说道，摩挲着姬明的手，努力捂热一点......
“当当当......”
清脆的钟声响起，惊醒沉浸于美景中的人......
老太太收回视线，回过头来，慈祥地摸着姬明身后的头发，拉着少年人往神庙行去。
神庙中有些破旧，大门还不如洛神殿宽敞。年老的祭祀，轻轻地扫着枯枝落叶，躬身对路过的人行礼，称颂伟大的金乌。年轻的女祭祀，轻轻擦拭仙狐身上的尘埃，金乌盘旋其上。神像前放着牛羊头还有水果，随处可见的白色狐狸。
老太太弯腰跪在蒲团上，嘴里慢慢嘀咕着话语，拜倒在神像前面。祭祀的少女递上两炷香，青烟逐渐升腾起来。
“来，稍微拜拜，难得神庙迎来中原的俊杰......”
姬明有些恭敬地上前，接过老太太手里的青香，毕恭毕敬地跪倒到蒲团上，像模像样地拜倒三次，方才起身，把香插在鼎炉之中。
“好多年没有外人进我神庙了，难得来一次贵客，总要有些纪念，去把青玉骨笛拿来......”老太太轻声对着身旁的少女说道。
不久，小姑娘捧着一个深色的木盒前来，双膝跪在地上，举过头递给老太太。
“来，君子如玉，当温文尔雅。祖奶奶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点小玩意给你，会吹笛子吗？”老太太把青玉色笛子放在姬明手中，中间雕刻着骷髅牛羊。一只狐尾沿着骨笛外沿缠绕而上，与金乌交相辉映。旁边的小姑娘睁着眼睛，微微有些吃惊。小鼠抱着剑，静静地看着院子里。
“曾跟随夫子学过一些，资质愚钝，不通笛孔。”姬明捧着青色玉笛，谦虚地说道。
“那跟祖奶奶来，今日，就教你怎么吹奏玉笛？你们都退下吧，带小鼠这孩子去厢房休息。”老太太笑着说道，抓着姬明的小手，往神庙后面而去。那里有一片松海，凉风习习，是个吹奏的好地方。
呜呜呀呀地声音，不久从后山传出，声音幽静旷远，如同牛羊在旷野上低吼，好似青鸟在水溪间轻啼。直到夕阳依偎山林，金色的霞光铺满神庙。
“真不错，吹得很好。青玉骨笛，前世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