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彘醒来，怔怔得看着姬明，缓缓走出马车，清晨来临，阳光透过屋檐牙角照在面前的地上。少年人缓缓伸伸腰，张开双臂，眯着眼睛，看着旭日东升......
周围一片安静，偶有朱家下人低头擦拭泪水。姬明有些莫名其妙，回头望望小鼠与小白。总觉得今天的小兄弟有些不一样，好似换了一个人。
“你还好吧？”
朱小彘张开眼睛，微微带着笑容点点头。转动脑袋，眼睛环顾四周密密麻麻注视着自己的家仆侍卫，侍女百姓。
“麒麟哥，我是不是不适合成为剑客？”
姬明一愣，开口说道：“也不是不适合，就是现在根骨发育差不多了，再练起来......”
“麒麟哥，我知道了。”朱小彘抬起头来，看着金黄覆盖楼宇。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适合成为剑客。以后，我再也不是荆襄第一剑客了......”
姬明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跟着站到身边，一起看着远处的天空。
“是的，你成不了剑客......”
“哈哈哈......”
朱小彘微微笑着，逐渐变得开怀大笑，直到眼泪笑得掉了下来。
“麒麟哥，祖父过世了，母亲二娘过世了，大哥也过世了......我昨天刚刚亲手埋了父亲......”
气氛一时悲伤起来，周围的哭泣声响了起来......
“朱府已经留给了乡人，可惜他们也死了......”
朱小彘逐渐停止了流泪，也没有了笑声。
“先祖的荣光在召唤我，我醒了......”低声地呢喃，逐渐换成洪亮的宣言。
“愿为少爷效死......”
“愿为家主效死......”
“愿为朱家效死.......”
突然，身后众人络绎不绝地躬身大礼拜道。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面前，拉长朱小少爷的身影，落在人群之中。
“仓啷......”
朱小彘突然拔出装饰的宝剑，轻轻在手心划过，鲜血滴落在地上。
“继承祖先的荣耀，我将带领你们重现朱家的辉煌......”
“仓啷......”一声剑鸣，宝剑插在青石缝隙间，朱小彘阔步往府中而去。家臣侍卫纷纷起身，跟着往屋内而去。
楚子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当着皇族的面，百姓侍卫对世家贵子宣誓效忠，这让她深深感到世家势力的强大。
姬明现在可没有这么多想法，因为满脑子疑问。抓住相熟的管家，详细询问一般，脸色变幻莫测，一时陷入无语，跟朱小彘一样，静静地注视着太阳。
“怎么了？如此呆愣......”楚子白出声问道。
“朱家被江夏饥民冲破，朱世伯不幸身亡。小彘献出了朱家和所有的粮仓.......”姬明喃喃低语，轻声说道。
“看来江夏郡城也出现暴民了，我会去平定的。可惜了朱家，还算仁德。”楚子白有些欣慰地评价道。
“不用了，全城流民已经被诛杀殆尽，尸体挂满江夏城，血流成河。江夏完了，荆襄已经成为一片烂泥......”姬明脸色颓丧地回道，身体越加的疲惫，缓缓往府内行去，劲直往卧室而去。
楚子白还在愣神，怀疑自己听错了。
“诛杀殆尽？至少十几万人呢？谁下的命令？来人，速派斥候前往江夏郡城，看看是哪位将军如此大的魄力？”楚子白怒不可遏，高声唤过侍卫，下达军令。
“是，郡主殿下，属下亲自前往查看......”侍卫疾走几步，跳上战马，一路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大堂内
朱小彘正在喝粥，周围都是朱家的仆人家丁，一个个狼吞虎咽，把稀粥吃出了鹿肉的感觉。楚子白微微扫过，询问姬明的去向。
朱小彘嘴角带着淡淡地微笑，摇摇头，一口喝完米粥，寻以往的厢房而去，嘱咐家仆去多打扫一些房间，休息一番。
姬明闷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努力睡觉。
“姬明，你还好吧？”
“子白，我想静静，可以吗？”闷闷地声音响起。
房间内陷入寂静，小鼠站在窗前，瞧着院子里残花败叶。
金乌是不会在意人间的事情。依旧东升西落，万年不变。也许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事情，只是蚂蚁窝里的小事，可有可无。对于姬明而言，荆襄之行，就是一场悲剧。一场敲击心灵的苦旅，每天都在煎熬，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身边死去。或伟大，或渺小，或悲壮，或平静，构成一幅灰暗的水墨画。
姬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夕阳已经靠近地平线。楚子白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小鼠靠着窗户，不知道在看什么。姬明觉得嗓子有些疼，暗想可能发烧感冒了。身体有些沉重，低声唤了一声小鼠，却把子白给惊醒了。
“你怎么样？”
“小白，我可能生病了，有些难受......”姬明可怜兮兮地说道。
“那就躺着，我去寻大夫......”楚子白说着，麻利地前去寻找下人。
姬明只得自己穿上衣服，躺在花园的石椅子上，看着夕阳余晖。小彘披着厚厚的披风，早已经躺在椅子上，也许看了许久。两人互相看了看，无奈地笑着，继续盯着远方的红日。
不知不觉，晚风已经清凉了许多，姬明紧紧身上的衣服，伸着懒腰。
“前后时间有多大差距？”
“半个时辰不到，我爹出去不到片刻，就被人推到身亡。我抱着我爹刚走出江夏城，骚乱就开始了。军队大概两炷香就到达，料想该是我朱府破坏殆尽出现的。”
“死了多少人？”
“不确定，家仆只看到京观，悬尸成林。后回来的探子报，城内偶有猫狗，街上空无一人。”朱小彘淡淡地说道。
一阵安静......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姬明突然怒气说道。
“麒麟哥，不用这么文明。TMD，让老子知道，非剁了这孙子全家，拿去喂狗。不过我怀疑，狗都不吃......”
“哈哈哈......说的对，狗也是有尊严的。”姬明拍着小兄弟的肩膀说道。
两人笑着笑着，逐渐安静下来。
又是长久的沉默......
“麒麟哥，给我也留条后路，顺便照顾好我二哥。朱家预备复兴的银钱和势力都给你，还剩下的最后两成，我用来做赌注。我荆襄死了这么多人，祖宗蒙羞，总要查出幕后凶手，你说对吧？”
“狡兔三窟，我有四个，保你朱家不断根。如果斗不过，告诉我，我保你不死。惹急了我，我连自己能干出什么都不知道......”姬明脸色有些狰狞，到了深渊的边缘。
“好，自会有人去寻你家。他们将效忠于你。可不要堕了火麒麟的威名......”
“放心吧，你成不了剑客，可是我火麒麟成名已久......”
“哈哈哈......”
两人一起开怀大笑，逐渐带着阴冷的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姬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生病了就老实点休息。”身后楚子白有些愠怒地说道，背着药箱的老者，慌忙上前，给两人把脉。
“两位公子，不能这样作践身体，都病成这样了，还在这里吹风，赶紧回房休息。老夫开点方子，喝上五到七日就好了。可不能坏了根基......”老人家一边唠叨，一边趴在旁边的石桌上开方子。
“朱公子放心，我已经派军中斥候前去江夏查看，必定给朱家以及江夏百姓一个交代，军中悍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来，朝廷也该整顿一下军队了。”楚子白好言宽慰，带着些许怒气。
“多谢郡主殿下，在下感激不尽。此次祸乱，我朱家百年家财顷刻间化为乌有，还请陛下与郡主殿下主持公道。江夏父老更是受到这无妄之灾，莫名其妙遭了民乱。”朱小彘感激涕零，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可怜兮兮地说道。
“此事你不说，我也会给皇祖父单独禀报。都是我大越百姓，为何军队会大开杀戒，致使荆襄百姓大减，甚至对朝廷失去信心。此等暴虐将军，留在军中只会害己。”楚子白义愤填膺，激动地脸红耳赤，怒气从眼睛里都能冒出来。
“陛下仁德，郡主贤明。我代江夏数十万父老乡亲感谢郡主殿下仗义执言。”朱小彘说着深深躬下身子，声泪俱下。
看着朱小彘在家仆的搀扶下远远离去。楚子白唏嘘不已。
“如果天下世家都能如同朱家这样。那我大越圣天子在朝，定能光耀千古。超越秦楚不在话下......”
“小白，国力的上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秦楚那是多少代的努力。可不是一朝圣天子就有的辉煌。”姬明缓缓地说道，微微蹙起眉头。
“那只是因为世家掣肘，而且为祸乡里，兼并土地导致的。如果天下没有世家，只需一朝圣天子，盛世就会来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扯皮，彼此推卸责任，还时常劝阻皇祖父圣令。不过是中饱私囊，弄权害民的蛀虫而已......”楚子白生气地说道，越是想到朝中，心中越是烦闷。
“咳咳...咳咳咳......”
“好了，不说这些朝廷的琐事了。你慢点走，以后生病了不许出来吹风。听到没？”
姬明翻翻白眼，无奈地叹口气。
“知道了，我的女王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