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逸民人群中迎来了史弥远派来的专职人员。
史相派来的人,士绅们没有敢违抗的,只得听令,老老实实的朝着临安进发。
逸民们暂时安稳了下来。
但收到了史相大举逸民,逸民进京的消息之后,九县百姓和禁军内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士绅们原来的恶仆都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主人麾下,他们凭借着史相的权威,横行乡里,圈占田地。
九县钱塘县中,刚刚夺回田产的王三义愤填膺,和保长商议之后,发动了百户农民扛起锄头,与恶仆奋战。
他们竭力周旋,只为保护住自己的土地。
恶仆们见势不妙,正欲逃跑,却被乡民们团团围住,全部拿绳子栓困在树上。
王三提议,过几天,他们押解着这些人前往临安寻找原观察使大人主持公道。
仁和县仁和镇也面临着类似的情况,恶仆们找到李肆,试图拉拢李肆强占那些土地。
这次的李肆没有服软,他冲了出去,大声呼喊,终于邻里们没有抛弃彼此,众志成城,将那些恶仆赶出了仁和镇。
此类情形发生在了大大小小所有的县、镇、坊。人们同仇敌忾,守护自己的家园。
“土地到手,永世不丢”成了这个时段九县百姓流传的口号。
当然了,百姓们也不是没有担忧。
毕竟这些恶仆敢于重新来圈占土地,肯定是得到了某些朝臣的首肯。
胳膊始终是拧不过大腿的,如果朝廷真的要恢复旧制,说句实话,百姓们只能任由宰割。
这种时候,人们便怀念起了秉公执法的临安府观察使大人……
百姓们没有可以上诉的渠道,只能给自己在军中当兵的儿子、丈夫们写信,让他们帮着问问。
……
当禁军当中收到家书的时候,整个禁军瞬间炸开了锅。
士兵们都是大老粗,不懂这里边的弯弯绕,但他们明确的知道了一件事情。
有人要欺负他们的家人,要侵吞他们的田产!
士兵们七嘴八舌,王三的儿子王河愤怒道:“这土地还没捂热呢!那帮腌臜货又来抢我家的田!”
另一位士兵哀怨道:“火长,这是真的么?朝廷不管我们了么?”
火长也抱头蹲坐在地上:“别问我,我家也一样,还好邻里帮衬着没被抢走。”
“那我们怎么办?”
火长咬咬牙:“我去找其他几个火的火长,我们一起去问问。”
“火长,拜托了。”
火长笑道:“没事,别忘了,那位大人不会忘记我们的。”
王河惊呼道:“对!赵大人不会忘记我们的!”
“赵…哦!就是那位帮我们夺回田地的观察使赵大人!”
“对对,赵大人会来帮助我们的。”
……
殿前司各将指挥营地,一“将”编制的正将曹弈将茶杯狠狠摔倒地上。
“这帮蛆虫又来抢我们的东西了?”
姚燧愤怒道:“将军,史相倒行逆施,他就不怕军心哗变么?”
曹弈无奈道:“他权倾大宋,谁人敢对抗他啊…”
卫谦拽着自己的头发,愤慨道:“将军,再不想办法的话,外边就要控制不住了。”
“各火长、队长、营指挥使全都聚集在营帐外面啊,其他‘将’的正将也都来了。”
曹弈说道:“走出去看看。”
曹弈带着姚燧、卫谦两位副将走出了军帐。
其他“将”的正将拱手道:“曹将军知道了么?朝廷大举逸民,这是不把我们当人看了么?”
“是啊,曹将军,各个军帐都军心浮动,恐怕压不下去了。”
曹弈摊开手道:“那你们为何来找我啊?”
一位正将说道:“曹将军,我知道您跟着赵大人巡视四方,不知道你可否联系到赵大人,让他来帮帮我们?”
众位火长、队长、营指挥使纷纷跪地:“请曹将军寻到赵大人!”
曹弈正色道:“诸位,现在赵大人在临安安危未知,直接修书一封恐怕被人截击。”
“我们需要一位智勇双全之辈,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赵大人,谁愿往?”
诸位士兵登时沉默,士兵们不乏勇武之辈,但却并非智谋之人…
虽说大家都有一腔热血,但都不想好心办坏事,毕竟这是要扛着无数人的希望。
此时,一位被大家调侃为樵夫士兵的人走了出来。
“在下吕文德愿往!”
曹弈细细打量此人,观此人面容饱满,当是大富大贵之人。
于是便拉住此人如军帐之中,细细交谈一番,交代好之后,便让吕文德上路了。
吕文德离开了军帐,准备出发时,无数士兵站在了军帐外面。
士兵们用右拳锤击胸口,将希望寄托在了吕文德身上。
吕文德面对此情此景,大为感慨,抱拳之后,立刻出发。
曹弈为吕文德提供了伪造的通关文书,这些伪造的通关文书一般是给斥候使用的,此时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吕文德到达临安打探一番后知道赵与芮不知所踪,但是经由吕文德判断,赵与芮一定留在了临安。
吕文德冷静的分析了京城的局势,史弥远权倾朝野,赵与芮只能暂时蛰伏。
但赵与芮一定不会躲在寻常地方,要不然,史弥远挨家挨户查找,肯定会查到的。
那么赵与芮会躲在那里呢?
虚实相生,赵与芮回家省亲是为虚,赵与芮停留在临安是为实。
赵与芮自己所拥有的势力在史弥远的监视下难以动弹,所以必须要有人给他传递信息。
这个人,既不能与史弥远的利益集团有冲突,又不能是赵与芮这边的人。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绝对中立的包嘉良。
包嘉良一生都没有过徇私之举,在此等时刻,他若徇私包庇赵与芮,史弥远断断不会想到。
因为在史弥远乃至所有人的印象中,就算是圣人徇私,包嘉良也不会徇私。
而吕文德恰恰不这么认为,包嘉良帮助赵与芮绝对有自己的考虑。
文人就算大部分人骨头软,也总会硬茬子,总会有坚守气节之人。
这些人不会在乎自身名节,因为他们有着更为高尚的追求。
而他包嘉良正是这种人,不会因个人小节而罔顾国家大义。
吕文德大步迈向京兆尹府,拜见包嘉良。
包嘉良知道此人来意之后,没有丝毫停留,带着吕文德进入了大牢。
大牢内,吕文德看见了静坐在那里的赵与芮。
赵与芮问道:“可是外面有消息了?”
包嘉良笑道:“史弥远大举逸民,九县人心浮动,禁军将士军心不稳,禁军商议之后派一人来传信。”
吕文德走上前来:“见过原临安府观察使大人。”
赵与芮问道:“禁军中,发生了什么?”
吕文德胸有成竹,答道:“大人洞若观火,无需草民诉说,草民只有四字带给大人。”
“哪四字?”
“民心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