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跟随他出去,寂无俦跨出两步,却忽然顿住,回身道:“如果你选择跟我,以后万事就只能听我的。”他说完便转身直直跨出去,长青紧随其后,到了外面,轻轻替云娆掩上了门。
长青推开车门,待公子弯腰坐了进去,迟疑问道:“如果她真的是明月公主,会选择留在公子身边吗?”虽然在他看来,公子是值得他誓死相随的主子,但如果公子没有说错,里边那位,当真是明月公主的话,她会选择留下来,以公主之尊,听人差遣吗?
寂无俦目视车外,这是边关一个不大的小城,此时正值清晨,饶是飞雪,但贩夫走卒,营营众生,也已经忙起来,开始一天的生计了。他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唇角若有似无的一勾,轻轻的笑了一下,道:“她想要报仇,只有我能帮她。”
长青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公子怎么能断定她想要报仇?”
寂无俦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昨天那样的情况,换了是你,长青,你恐怕也等不到我把你救起。你也不可能短短一夜间就醒过来。”他看他一眼:“我只知道,她跟我一样,都是命很硬的人。”
长青看着公子的右手轻轻抚上左手手臂,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怜悯,却很快便被惯然的冷淡所替代,他见公子慢慢阖上眼眸,却还是忍不住道:“可她并不知道公子身份,如何知道公子能帮她。”
寂无俦却已经阖上眼眸,不再说话。
长青便也不再多问,眼睛看向客栈的大门口,猜测着那女子会不会换上衣裳,跟公子走。
云娆紧紧的咬着唇,她盯着桌上那一沓男子的衣物,心中剧烈的挣扎着。如果她换上那身衣裳,不止意味着她从此将以男子的面目和身份活在这世上,还意味着她从此将听命于人。但她怎么可以没有自由,她还有那么多事情她没有弄清楚,阿湛也还没找到,那是皇兄唯一的血脉,她仅剩的亲人......还有夜炎......夜炎,她想到这个名字,心口又一阵刺痛.......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怎么可以失去自由!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相叠着的衣物,心头挣扎,觉得眼睛刺痛得要流下泪来。忽然唇间一点咸湿,她回过神来,伸手朝嘴唇拭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唇已被自己咬破,她看着指尖那刺眼的鲜红,禁不住的悲从中来-------她是不能失去自由之身,但如今,仅凭她个人之力,她又能做什么?就在昨天,差那么一点点,她几乎死去。她打量一下自己,在月城的时候,她在军中,就早已换了装扮,卸了首饰束起了发,身边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从胤城出来,连日连夜的奔逃,银两盘缠早已不知何时就已散尽。而今她身无分文,只怕从这个房间走出去后,她连自己的一餐温饱都解决不了,谈何其他?
眼中一抹倔强,那是她身为一国公主最后的尊严,她忍着眸中就要克制不住的眼泪,终是将那抹不肯屈尊示人的倔强强压了回去,起身朝搁着那叠衣物的桌子走去。
最后的时候,她坐在镜台前,对镜将一头如瀑的黑发像男子那样再次束起,却禁不住最终掉下眼泪,她从前也多次的扮过男子,像这样束过男子一样的发,但她明白,这次不一样了,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了。
月云娆,不会是从前的月云娆了。
长青看着客栈大门慢慢走出一个身影,不觉暗暗惊讶。和公子一样的白衣,却不知是因为她着的是暗沉一些的月牙白的缘故,还是因为她本为女子的缘故,普通的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却仿佛明月碧玉一般,说不出的光华照人。皎皎若月,皑皑如雪。他情不自禁的想起曾听公子诵过的一句诗,本能的抬眼去打量她的脸,只觉她面容光华尤甚。哪怕她额间一块明显的擦伤,也分毫不能掩盖她容貌之间焕发的灼灼光华。他心中不禁暗暗赞叹,天地盛恩,竟生人如此,若生做男子,这一副好皮囊,这一身扮相,哪怕与公子比肩,只怕还胜一筹。是女子,则是如何?
长青不能想象她换上女装当是怎么样一种情景,一直以来,他跟随公子所习成的淡然亦让他很快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回身看一眼公子,见公子已经睁开了眼睛,淡淡正看出来。他于是道:“冒犯了”伸手扶她上了马车。
寂无俦见她躬身进了马车,示意她在他对面坐下,打量她束起的发,淡淡道:“束发倒是束得极好。”
云娆心思复杂的看着对面的男子,想着他是何人,她跟着他会怎样,她看着他,想着他绝不是可供她随意图谋的人,她跟着他对吗,他真的能帮她吗?